她有些落寞和遲疑地坐正身子,也強裝自然地端起咖啡喝,卻忍不住疑惑他為什麼能這麼鎮定,是因為常和女朋友大膽的在公共場所玩親親嗎?但她不想追問,是她自己說不管他有沒有女朋友,要他吻一次就好,這個願望已經達成了。
希望上天也讓另一個願望快點實現……她若買下他,就不必怕他有女朋友了,她會規定他不准交女朋友,只能對她一個人好。
她欲言又止的望著他,想等他喝完咖啡再說……
「你想說什麼?」項野峻放下杯子,早就注意到她有話要說,他對她太熟悉了,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瞞不過他,但願她在要了一個吻後,別再提出更過分的要求,雖然她美味過香甜的蜜糖,也只能淺嘗即止。
「其實我許了兩個願望……另一個願望是我要……買下你,我明天就去把錢全領出來,請你……」一生只對我一個人好……她最後的重點來不及吐露,砰地一聲巨響嚇得她呆住。
「你這個念頭從來沒斷過是嗎?」項野峻重重地一拍桌,憤怒又難掩痛心地質問。
「嗯……嗯。」她幾乎擠不出聲音來,驚訝自己竟看見他眼底流轉過一陣苦澀,她沒有想到他會因此而受傷……
他酷寒的目光射向她,恍若冰層碎裂的聲音從口中逸出:「你記住,這輩子,休想。」
說完,他站起身,頭也不回的走人。
孟采穎全身發麻的僵坐在椅子上,透過玻璃窗錯愕地看見他騎單車離開,驀地淚眼朦朧,心也朦朧;望著他遠去,她內心陷入嚴重的不安,直覺告訴她,這次他是真的生氣了……她恐怕會永遠失去他。
不在乎在場所有人都盯著她看,眼淚瞬間流了下來……
她只是單純想跟他在一起而已嘛!買賣不成仁義在啊!他不能就這麼從此不理她,那她會難過死、傷心死的,她……愛他很久了啊!
她哭著走向櫃檯跟店家借電話,要司機立刻來接她,她急著想趕回家對項野峻說聲……對不起。
第三章
四年後——
孟采穎大學舞蹈系畢業了,她一個人參加自己的大學畢業典禮,爸媽來電說最近生意太忙,沒有空回來,所以今天沒有任何人來觀禮。
枯燥乏味的典禮結束後,校園裡到處都是穿著學士袍的同學和家人、朋友在合影留念,只有她像遊魂一樣,走到哪裡都覺得好孤單,和熱鬧的氣氛格格不入,不小心還會擋到別人……
「孟采穎,不好意思,請你讓讓,我們要和孔子銅像照張相。」有個男同學對她吆喝。
她一回神才發現自己站在孔老夫子銅像前面,怕擋到別人取景,她走到樹下,脫了學士袍,無聊的坐著吹涼風。
她寂寞習慣了,孤單也不算什麼,自從項野峻走出她的生命之後,她就長大了不少,不再調皮搗蛋,因為生活中也沒有能讓她興起搞怪念頭的對象,她變得安靜了,常常練舞一整天,把自己搞得筋疲力盡,就是不說話。
這些年,她常聽項嬸提起項野峻的情況,知道他進了美國知名大學的建築設計研究所,成績優異,取得碩士學位後,順利考到建築師資格;更知道他遇見了一位美籍大地主,兩人一起合作,在世界各地推了不少成功的建案,他成了業界炙手可熱的建築師,更開了自己的營造公司,買上地、蓋房子,儼然已是房地產大亨……
約在半年前,他派人回台灣接項叔、項嬸到西雅圖同住,算是名副其實的光宗耀祖了,她也為他的功成名就感到高興,只是當年的那一句道歉始終還是沒有說出口……他也不給她機會道歉。
四年前在咖啡館分手後,她再也沒有見過他。
她一輩子也難以忘記那一天,司機去修車,遲遲才來接她,她趕回家中,直奔小屋,卻已錯過時機。
項嬸面有難色的告訴她:「小姐,野峻剛才回來拿行李,說要暫住在教授家中,準備出國讀碩士的一些文件……出國前都不會再回來了。」
她一聽說他要出國的消息,人都傻了。
「他什麼時候決定出國唸書的,為什麼從來沒跟我說過?」在他心裡,她一直是這麼不重要的人嗎?她好想現在就找到他問個清楚……
「小姐,時間還有半個月,他可能是想到時再告訴你吧!」項嬸的話更敲痛她的心。
「那……他出國去……什麼時候才會再回來?」她啜泣得幾乎聽不見自己問話的聲音。
「小姐……依他的計劃,應該是不會再回來了,畢業之後,他準備待在那兒找工作……你們兩個是怎麼了?不是在上課嗎?怎麼會一個突然跑到教授家,一個跑來這裡?」
面對項嬸的問題,她就算臉皮再厚,也不好說出原因,更沒有理由要項嬸幫她把他叫回來……他正忙著準備出國的文件,這是何等重要的大事。
她沒有回答項嬸的問題,最後心碎的獨自離開小屋。
直到現在,她仍不斷被內疚與失去他的痛苦折磨,午夜夢迴常常哭到驚醒,只怪自己從小過著千金小姐的生活,凡事都以自我為中心,不懂站在別人的立場想事情;想愛他,卻用錯了方法,以為錢可以買到一切,以為買下他,他就會疼她,卻錯得離譜……
她憧憬他的愛,但那卻是無法買賣的,愛情源自於互相吸引,用心付出,以感情為基礎,絕非金錢可以衡量。
年少時總有一股莫名的傻勁,在圖書館看到他對其他女生笑,她回家立刻把自己變裝成那女生的模樣,就為博得他的青睞,他說她蠢,沒錯,她確實是蠢透了……
可惜一切都太晚了,當她知道錯時,卻已經失去他。
項叔、項嬸移民之前,她曾想過跟他們要地址,可是想了又想,最後仍是沒有開口,就怕即使有勇氣去找項野峻,他也不見得會見她。
風吹動樹上的枝蚜,發出沙沙聲響,驚醒了陷入沈思的她,猛然回神,感覺臉上有陣涼意,她下意識伸手一摸,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地哭了。
她悄悄拭去淚水,不讓風兒笑她的脆弱,其實小時候她很少哭,是直到長大後她才明白,原來眼淚的味道是苦的,心……是會痛的。
她黯然地邁步離開學校,一邊打電話連絡司機來載她回家,可充斥在心裡的……始終是項野峻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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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往常一樣,孟采穎坐著私家轎車回到家,下了車,她也和往常一樣孤單的走進院子,可今天人還沒走進家門,竟聽見屋裡傳出一聲淒厲的尖叫……
「還有什麼該帶的?」是媽的聲音!
「值錢的全帶走!」爸爸著急的吼聲也隨之傳來。
孟采穎很吃驚,爸媽什麼時候從大陸回來的,不是說生意忙無法趕回來嗎,怎麼突然又回來了?他們好像很匆忙,是回來拿東西,立刻就要走嗎?
她心底有千百個問號,正要朝大屋奔去,院落外有輛車疾馳而來,一群穿黑衣黑褲、戴墨鏡的男子下了車,毫不理會門房的阻攔,推開門房逕自闖了進來,像一陣邪惡的風經過她身邊。
她駭然的看著這群惡霸走進院子,追上前想攔住他們,此時屋裡又響起爸爸慌張的叫聲:「喜美,我們快逃,討債的好像來了……」
媽媽近似歇斯底里的尖叫:「那穎兒怎麼辦?」
孟采穎在錯愕之際並末聽見爸爸的回答,只聽到屋裡一陣急遽的腳步聲,緊接著後院響起車子發動聲……
她驚惶的繞過屋子跑向後院,看見爸媽的車子正疾馳向後門。
「爸、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急欲追上,但車子沒有等她,直直衝出門外,消失了……
她跌倒在地,一名黑衣人從背後把她拎了起來,佞笑的上下打量她。「看你穿這身昂貴的絲綢洋裝,一定就是孟家的千金小姐了,想不到你爸媽竟然連你都不顧,就自己逃了。」
「你在說什麼?」她驚懼的掙扎,完全搞不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此時,更多黑衣人來到後門包圍住她,驀地,女傭們個個手拿掃把,司機也拿了球棒,衝上前來不怕死的大吼:「快放開我們家小姐,否則我們就報警……」
一個臉上有道疤的男子走上前,手裡揚著上地權狀,用主人的口吻斥退他們:「孟家在大陸的工廠破產倒閉,欠了我的錢莊一大筆錢,僅有的上地已經抵押給我,現在我有權處理這裡的一切,你們不想惹禍的話,就全包袱款款,乖乖的滾蛋……」
女傭和司機難以置信的面面相覦,站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孟采穎呆住,終於明白爸媽為何會那麼匆忙了,他們是自顧不暇,而不是故意棄她於不顧……至少值得慶幸的是,他們順利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