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盯著桌面發呆的安東,聽見安淇的聲音才抬頭望向她,他微笑搖頭,張嘴咬了一口披薩。他答應過安淇,到婚宴舉行前一晚,最後這段日子,每天都要快樂。
安淇把這幾天的晚餐全安排出來,星期一吃披薩、星期二他們要去吃超大漢堡、星期三吃超大牛排、星期四最後一個晚上,在家吃安淇親手準備的燭光晚餐,內容不詳,安淇說,到那天他自然會知道……
「希藍,你給我一張喜帖嘛!」安東說過,沒有喜帖邀請,會被保全擋在宴會廳外頭。
他依舊搖頭,果決地數不清是第幾百次拒絕安淇。迅速吃完披薩,他伸手拿取硬紙盒裡的最後一片,然後倒滿可樂,又喝半杯,始終沒有說話。
「希藍,你不要這樣,我們商量一下咩。」方安淇軟著聲哀求,她挨到他身邊磨蹭他。
安東手上最後一片披薩咬了兩口,剩下大半,被他用力扔回硬紙盒,他開口,卻沒有絲毫情緒,「吃不下了,走吧,我們去坐摩天輪。」
喝光可樂,他收拾小方桌上的殘食。
方安淇端著自己的杯子,默默將可樂喝完。她的眼眶有些許可疑的紅,喝完可樂,安東也收拾完小方桌,將桌子折疊收好。
她拿杯子到洗手槽,打開水龍頭,嘩嘩水聲作響,杯子滿出水,不斷地流,她低頭,看杯子在水龍頭底下不停溢水,眼睛卻越來越刺痛。
安東走來,關了水龍頭,拿走她的杯子,從她身後抱她,雙手環在她胸前,溫熱的水滴落在他手臂上。
他歎口氣,低聲道歉,「對不起,都是我不好,別哭……」
「我保證我不會搗蛋,為什麼不讓我去祝福你?我只是……」
「那根本不是值得祝福的事!你明明知道,為什麼非去不可?!」
「我只是想看……你當新郎的樣子,而且,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幸福……」
「沒有你,我不會幸福,不可能會幸福!你不懂嗎?安淇,拜託你別去。」
「可是我想去啊,我想讓這段關係劃下完美句點,你不能幫我嗎?」方安淇哽咽問,親眼看他成為別人的新郎,她的心就能死得透徹吧。
安東沉默……完美的句點?他們分開,哪裡完美?!
安淇想要一個完美句點,他還能怎麼拒絕?
「好,星期四我拿給你。」
「謝謝你、謝謝你!」她轉向他,環緊他的腰。
安東摟住她,重重的歎息,到最後,他仍是拿她沒轍。
「去吧,你不是想坐摩天輪?」
方安淇的眼淚來得快也去得快,她脫離安東的懷抱,笑應著,「對啊!」她奔去拿相機,又轉回他面前,晃了晃相機說:「要跟我照相喔。」
安東看她微紅的眼眶,心頭很不捨。
「安淇……」他想求她繼續待在他身邊,他幾乎要開口了。
「什麼事?怎麼不說了?」她昂頭,眼底已無淚光。
安東搖搖頭,沒說。
「你希望我繼續待在你身邊嗎?」她其實很懂他。
安東愣住,沒想到她料中他的心思。
「希藍,我已經從你身上得到太多幸福,不能再偷屬於歐芷嵐的幸福,老天爺會重重罰我。雖然你說你不愛歐芷嵐,但人心是軟的,我看過新聞播你們的婚紗照,她長得很漂亮,看起來人很好,相處一段時間後,愛上她應該不難,你們一定能過幸福的日子。」
「我不會愛她……」安東想反駁,卻被她搗住嘴。
「別把話說那麼絕,愛很難說的。一開始你也不想愛我,不是嗎?你不需要覺得虧欠我,這一年多我過得很快樂,我完整擁有希藍·尤命,很滿足了。我先前認識的安東,屬於遠盛集團、屬於歐芷嵐,請你把想做的事好好做完,我希望你能平復心中的恨,未來跟歐芷嵐幸福的過日子。」
「那你一個人怎麼辦?我真的沒辦法……」他眼底痛苦滿溢。
失去她,他不相信幸福會降臨。
「我說過了啊,你別擔心我。如果我夠幸運成為有名的插畫家,賺一大堆錢,我就幫自己蓋棟漂亮的花園別墅,請菲傭、養只大狗。如果不夠幸運,賺的錢不多,我也會存下足夠的錢,晚年住到安養院。」
「我幫你蓋房子、請菲傭,買只你喜歡的大狗……」安東打斷她。
「不、不、不,」她用力地搖頭,「人要有目標才會活得有衝勁啊,你幫我達到目標,那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我不要。」她謝絕金援。
「安淇——」
「別說了。我們去坐摩天輪吧,我要跟你拍很多照片!你答應過我,剩下這四天,要陪我快樂的過,我們都別再去想那些奇奇怪怪的事了。」方安淇拉著安東往外走,不讓他繼續說下去。
第7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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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四晚上的神秘燭光晚餐……
小方桌上,根本沒多少食物,兩份生菜沙拉、起司三明治,一瓶顏色漂亮的粉紅水果酒。
方桌的中央,躺著二十公分高,約莫三、四十公分見方的禮盒。真正神秘的是那份繫著漂亮綢緞帶花的禮盒,希藍答應她,蜜月回來後才拆開……
方安淇眨了眨眼睛,像是做了一場好長的夢,窗外天已經透亮,她不記得昨晚自己翻到幾點才睡著,吵醒她的,是響不停的門鈴聲。
她坐起身,摸摸床邊的空位,從今天起,睡過這張床的希藍,不會再來了。
昨晚,他們喝光水果酒,希藍抱著禮盒,守信用地在十二點整離開。
他站在門前與她吻別,什麼話也沒說,他們之間,已走到不需言語的地步。
門鈴繼續響個不停,安淇揉揉發酸的眼睛,準備開門,她望見小方桌上一份設計雅致的喜帖,柔和的粉紅熨燙著金邊花紋。
她對著喜帖笑了笑,彷彿是對希藍笑那般溫柔。
吵死人的門鈴沒斷過,她歎口氣,受不了地快步走向門,打開,外面站著憂心忡忡的安哲與安沁。
「我們以為你想不開,快嚇死了!」龍鳳胎異口同聲說完。
方安沁語氣轉為溫柔,探問:「姐,你沒事吧?」
「我哪可能想不開?你們忘記了啊,我恨不得像吸血鬼永生不死。想不開?呿!我又不是腦袋燒壞了,我只是結束一場戀愛。」方安淇送給弟、妹各一個白眼,「你們幹麼那麼早來?我們不是約中午吃飯?」
「早?!現在已經十一點半了耶。」方安哲說,明顯露出擔憂神情。平常習慣六點早起的她,居然不知道都中午了。
「喔。」她搔搔頭,淡淡應聲,「大概是昨晚睡不好,沒想到醒來已經中午。進來吧,等會兒我煮泡麵一起吃。」
「你約我們吃中飯,是要煮泡麵請我們?」弟弟忍不住怪叫。
「是啊,不然你以為是大餐啊?我櫃子裡還剩下幾包泡麵,冰箱剩一把青菜、兩顆蛋、一些火鍋料,我們三個人吃剛好。」
「早知道要吃泡麵,我就不來了。」他嘀咕抱怨。
「我煮給你們吃就不錯了,以後你想吃還吃不到呢!」方安淇懶得理他,邊說邊走進浴室,「你們坐一下,我要刷牙洗臉。」
方安哲、方安沁被她那句「以後想吃還吃不到」給嚇傻了,兩人面面相覷,走到木質地板坐下來,正想壓低聲量商討怎麼安慰姐姐的情傷,卻同時看到小方桌上的喜帖。
方安哲打開喜帖,看見刺目的婚紗照,一把火氣立刻上來,正打算撕毀喜帖,卻被含著牙刷、滿口泡泡的方安淇搶下。
她瞪他,寶貝地拿著喜帖回浴室,幸好她剛才想起喜帖放桌上,趕緊衝出來。
「爛男人!我一定要去揍扁他!」方安哲氣憤不已。
「我覺得你應該打不過他,他比你高大。」方安沁實事求是的說。
「打架是看拳頭,不是看身材。」他怒瞪雙胞胎妹妹。
「拳頭跟身材,難道不是成正比?」安沁輕聲反駁,他們兩人平時習慣把鬥嘴當娛樂。
「嗯,我可是跆拳道黑帶。」
「說不定安大哥也是跆拳道黑道,他看起來很會打。」
「安大哥?你到現在還喊他安大哥,有沒有搞錯?他把姐害得這麼慘!」方安哲氣得音量飆大。
「唉唷,我一時改不過來嘛,反正跟安東打架,你不一定打得贏啦。」但她在語氣上退讓了。
「你幹麼胳膊老往外彎?」他就不信揍不扁那個爛男人!娶別的女人,還敢送喜帖給前女友,沒有比他更爛的男人了!
「我沒有,我只是習慣說實話。」方安沁回瞪他。她早對雙胞胎哥哥的凶狠樣感覺麻痺,一點威脅力都沒有。
「我要去扁那個爛人,你要不要一塊去?」
「去幹麼?我又不會跆拳道。」
「我去打人,你去罵人啊!」
「你能保護我?我不會被打吧……」方安沁上下打量他,懷疑他的身手好到足夠保護她。
「你們夠了沒啊?」方安淇倚在牆邊,雙手環胸,不知聽了多久的對話。「誰都不准去打人、罵人!我去煮泡麵。」各瞪弟弟妹妹一眼後,她轉到流理台前煮泡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