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並不歡迎你,你可以離開了。」費亞娜冷冷的下達逐客令。
白瑞雪深深的感覺到,這位西方美女似乎不怎麼友善,而且很明顯的只針對她。
「費小姐,我必須見亞川一面。」白瑞雪語氣輕柔而溫和,她並不想讓她以為她是來找麻煩的。
「很好,他就在你旁邊。」費亞娜甚至沒有微笑,四兩撥干金般的搪塞一個人給她。
被寶貝妹妹利用來打發白瑞雪的費尚恩翻了翻白眼,無奈的招認道:「亞娜,我把一切都告訴她了。」
「噢!你該死的都說些什麼了?」費亞娜倏然停住欲轉身離開的腳步,冷厲的眸光射向那個多嘴的傢伙,在看見費尚恩一臉已招認的表情時,她怒形於色的責備道:「你不該洩漏真實身份,毀了你與傑恩之間的約定。」
「我痛恨那個約定。」費尚恩唇角嘲弄的揚起,眸中卻帶著火焰。
「我更痛恨你的任意妄為。」費亞娜不能接受這樣的解釋,「因為你的愚蠢,很可能將為這個家帶來一個麻煩!」
「那也會是我的麻煩。」
霍然,一道熟悉的嗓音在眾人身後揚起。
白瑞雪怔怔的轉身,隨著聲音來源的方向望去,眸光不偏不倚的與江亞川的相遇,她的心跳陡然漏掉一拍。
那雙熟悉中海洋般的藍眸恍若無人般凝視著她,熾熱的目光像一把火焰,無聲無息的燒灼著她每一片肌膚。
「你應該好好待在床上躺著的。」費亞娜瞪視著她最珍愛的大哥,聲音中透露著不滿與不捨。
陡然,一陣突如其來的暈眩感,讓江亞川虛弱的微晃了一下,他將大半的身軀倚靠在門板上,雙眸痛苦的緊閉。他深攝入一口氣,強迫自己凝眾精神。
「現在你吃到苦頭了?」費亞娜不悅的皺起眉頭,命令道:「你應該聽我的勸告,四處亂跑加上吹冷風,對你的病情並沒有半點幫助。」
江亞川顫巍巍的輕吐了一口氣,待暈眩感完全消散之後,他重新站直了身子,像個驕傲的王者,婉拒了費亞娜的規勸。
「在我還能走動以前,我並不想將所有的生命都浪費在床上。」
「我只是期盼能夠延長你的生命,我並不想失去你,傑恩。」費亞娜的聲音聽來有些哽咽,但驕傲的遺傳因子拒絕讓她看起來像個無助而悲傷的親人。
「亞娜,相信我也與你一樣,祈求能有個奇跡,但它畢竟微乎其微。」他已被來勢洶洶的病魔折騰得心力交瘁,形容枯槁。
死,對他而言,或許是另一種解脫。
「與其渾渾噩噩的結束生命,我寧可妥善利用剩餘的時間,處理一些私事。」江亞川暗示性的瞥了費尚恩一眼。但願他那心思如密的弟弟,能夠明白他現在的需求是什麼。
同樣絕頂聰明的費亞娜,自然也聽出了他的弦外之音,她立即不滿的嬌聲叱道:「別告訴我你現在還打算要和這個女孩繼續糾纏不清。」
「不會太久的。」江亞川注視著她,眼光深沉,表情淡漠。
接獲訊息的費尚恩,二話不說,立刻挽著如麻雀般聒噪不休的妹妹走向門外,為許久不見的兩人保留一些私密空間。
※※ ※※
「你不該來這裡的。」
待費尚恩和費亞娜兩人遠離後,江亞川在一扇窗下躺椅上落坐。他靠著椅背凝視著白瑞雪。
她無法閃躲,被他的目光牢牢的攫住。
我來這裡,是因為我愛你!她在心中大吼,但他隨即而來的話,就像一桶冰水澆過全身,凍得她說不出來。
「白氏企業一夕之間垮台的消息,在商界已是鬧得滿城風雨了。你今天來這兒的目的,應該是為令尊而來的吧?」
據聞,白瑞民在垮台之後,已不知去向。
他的妻子劉淑芳則在遭逢劇變的打擊之下,竟連夜逃回澳洲的娘家。為了卸責,更在沒有多久之後,便主動宣佈與白瑞民分道揚鑣,正式提出離婚要求,所有負債將由白瑞民一人扛起。
至於白氏企業的千金白瑞雪,至今下落不明……
為了她,他曾經擔憂了好一陣子,害怕她在雙重打擊之下,會不會做出什麼傻事來?
更因為這份恐懼,他曾不只一次嚴厲的責備過亞娜,怪她不該自作主張,欺瞞重病臥楊的他將援助白氏企業的上億資金全數抽回,導致白瑞民因苦無資金周轉,坐困愁城數月之後,終於正式宣佈破產。
「你以為我就那麼好打發嗎?」她武裝起自己,盡力保持平穩的聲音迎視他,「江先生,你那筆『出爾反爾』的援金或許能輕易鬥垮我父親,但你是擊不倒我的。」
聞言,他的胸口無聲無息的傳來一陣刺痛,只為她那一句疏離的稱呼。
可憐他事到如今,對她深情依舊……
心,已是涼了半截,他卻只是對她恍惚的一笑,「是嗎?我明白了。」
他走向書桌,拉開書案上的抽屜,取出一疊空白支票。
「說吧!你需要多少?或者令尊需要多少?僅管開口,這一次我以人格保證,絕對認帳。」
這一次,她再也按捺不住,失控的喊出,「你是聽不懂中文,還是聽不懂人話?江亞川,你給我仔細聽著,我從來都不希罕你一毛錢!你聽清楚了沒?我、不、希、罕!」
「令尊倒是很需要。」他目光冷凝,簡明扼要的道。
她閉上雙眼,極力控制自己聲音裡的怒氣。她不想失態,但他該死的令她無法克制。
「我父親的事業與我無關,我根本不在乎他毀了幾問公司,而且我也沒有興趣繼承。」
「如果令尊成了窮光蛋,白小姐認為自己還有優渥的生活可言嗎?」他對她微笑,但那微笑是陰鬱的,他的目光則似冬天的寒雪,「別與白花花的支票過不去,這是你應得的。」
一句句諷刺的言語,不斷侵襲著白瑞雪的思維,就算她不想聽,卻還是全部流進了耳裡。
她無法繼續忍受他的嘲弄,以及那一張冷漠而毫無溫度的臉,她發現自己正在喪失冷靜,喉嚨也充滿大叫的渴望。
而她,真的當他的面喊出來了。
「如果你真有心要彌補我的損失,那麼就請你履行約定!」
他在那一刻抬眼看她,有好半晌,竟無法做任何回答。
他必須承認,這是她今天所說過的話中,最令他動容的一句話了!
他不敢相信這個丫頭正在向他示愛,這遠比親口對他說出:她愛他,還令他雀躍不已。
她要這一場婚姻。
這讓他深感意外,卻也為時已晚……
「很動聽,但你大可不必如此認真看待這一場『交易』。」他以無情的目光拒絕了她,「因為我打從一開始便沒有娶你的念頭。」
他的坦白讓那對美麗的眸子盛滿了受傷的情緒,他忍不住避開了視線,冷著臉望向窗外,心裡卻恨不得將自己槍斃!
縱然如此,他們之間仍然要有個了結。
「我利用你來打擊白瑞民曾經對我雙親的傷害,當初若不是你父親背信忘義,我母親不會失去一個丈夫,而我與尚恩也不會失去父親,亞娜也不會甫出世就成了孤兒。」
憶及過往,江亞川英俊的面容,此時是灰白而緊繃的。
「還記得那個名字嗎?」他凌厲的眸光睇來,冰冷的眸子鎖住她蒼白的臉,他的悲痛清楚的攤在她的面前。
「費傑恩,一個曾經遭受令尊迫害的可憐蟲。」
是的,她記得這個名字,那是她的初戀,是她孩提時代最珍貴的記憶,她永遠也忘不了。
記憶的火花在腦中爆炸開來,他的嘴唇扭曲成一抹苦笑。
「事實上,那個曾拜令尊所賜,在一場暴風雨來襲的夜裡,被攆出白氏莊園的窮酸小子,現在就站在你的面前。」
第10章(2)
淚水湧出她的眼眶,她無力的搖著頭,已不能言語。
他卻漠視一切,繼續指控道。
「令尊趕盡殺絕,害死自己的好友還嫌不夠,就連無辜的妻小也不肯放過!」他的臉繃成嚴厲的線條,以深痛惡絕的眼神望著她,「既然如此,我拿他唯一的寶貝女兒開刀,又有何罪之有?」
「這麼說來……當你還是費傑恩的時候,你就已經是在利用我了?」
原來那個曾經對她許下承諾,陪她哭、伴她笑,與她一同度過每個孤寂長夜的男孩……竟都只是一場幻影?
面對她的指控,他連一絲反駁都沒有,算是默認了一切。
她露出一抹悲哀的微笑,心涼的道:「我到現在才知道,原來我一開始愛上的,和後來愛上的,都是痛恨我的人。」
她的聲音中滿是心碎,眸中流露而出的受傷神情,深深撕扯著他的心。他仍然渴望著她,即使他猶如風中殘燭的病體,已不容他再繼續多想。
她還想爭辯幾句,可是嘴唇在愧疚與心痛的重重枷鎖下動彈不得,猶豫了片刻,她最後選擇默默離開。
儘管前一刻費傑恩看起來還算鎮靜如常,但下一刻見她霍然默不作聲的走向大門,看似欲要離去,他偽裝的冰冷面具,也在這一瞬間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