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十天前她與巨浚業發生激烈的爭執後,她就把戒指退還給他了,翌日,他便收拾簡單的行李搬回巨家,偌大的房子裡只剩下她一個人,更顯得孤伶伶的。
「我看你們也交往好一陣子了,看起來感情很好,快結婚了吧……」鄰居熱絡地想找話題閒聊。
巨浚業搬回巨家後,這期間巨媽媽曾打電話給她,詢問她他們兩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她僅委婉地表示兩人想先分開一段時間,冷靜一下。
她明白自己這次真的把巨浚業傷得很重,聽巨媽媽說,他搬回家的第一晚就喝得爛醉如泥,還不小心被巨媽媽看到他的眼淚。
聽到他這麼沮喪痛苦,她忍不住自責了起來,心裡既難過又不捨。
「嗯……謝謝你的關心。」她苦澀地應了句,便開門進屋。
沁濃先走到廚房,將買來的食物一一放進冰箱裡,才突然想起巨浚業已經不在了,以後她不用買他愛喝的啤酒、不必做兩人份的早餐、假日也不用再幫他燙襯衫……
他離開後,整間房子突然變得好荒涼,每個屬於他的物品似乎都在提醒自己有多麼想念他。
明明知道他沒有錯,和顧嫚芝之間也絕對是清白的,但她卻被猜忌和不安蒙蔽了雙眼,也讓成長的陰影遮蔽了兩人甜蜜的感情,固執的否決了他的愛。
意識到自己的任性和可惡,她就算想念他,也不敢主動挽回這段感情。
她把浴室裡的刮鬍刀、古龍水和牙刷收進袋子裡,又踅回客廳將他留在櫃上的書本、雜誌、CD、DVD通通分門別類放在箱子裡。
交往了這麼多年,兩人不只愛得很濃,生活也幾乎糾葛在一塊,擁有太多美好的回憶、共同的朋友,也培養出相同的興趣,她現在早已分不清哪張CD是她買的,哪張又是屬於他的?
她拿起一支支DVD,每個故事背後都有她和巨浚業的共同回憶——週末夜晚,兩人一起挨蹭在沙發上,漆黑中他們注視著螢幕,偶爾會心的互望、偶爾一起捧腹大笑,深深地感受著每一句對白、每一個鏡頭,以及彼此的體溫。
而如今所有甜蜜的、美好的、溫馨的記憶,全都被她切割得支離破碎,不再完整了……
她鼻子酸酸的,起身打開抽屜瞧了幾眼,想再拿幾個小袋子來裝他的東西。
抽屜裡收放著他寫給她的越洋情書、卡片、電影票根,還有幾封母親臨終前寫給她的泛黃的信札。
夕陽西下,淡金色的陽光自窗欞上映射進來,空氣中彷彿飄著苦澀的味道,整個房子靜悄悄的,安靜得令她心悸,索性按下收音機,想為寂寥的房子注入一點活力。
銀色的音箱播放出一道低沉柔厚的嗓音,熟悉的旋律浮蕩著蒼涼的悲傷,分開的痛楚正涔涔地從她心底滲出……
兩人的愛情從崎嶇走向坦途,原以為會這樣順利地邁入下個階段,廝守終生,沒想到最終的結局卻是成為陌路人。
他們愛情長跑了這麼久,挨過了距離的考驗,卻輸給了自己的心。
說到底,她就是對愛情沒有信心,害怕被背叛,加上始終揮不去成長的陰霾,所以才會拿父親在婚姻裡犯的錯誤苛責巨浚業。
現在想想這十年來,他在愛情裡成長蛻變成一個男人,能為她擋風遮雨,陪她挨過生命的曲折與低潮,安撫她的脆弱與憂傷。
但她卻沒有跟上他的腳步,依然這麼的任性、倔強,甚至還輕易地否定了兩人的感情,傷害了他。
這樣可惡的自己有什麼資格擁有他的愛呢?
鈴!
電話鈴聲驀地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她拭去眼角的淚水,接聽起。
「姊姊,我是亞亞,爸爸現在在醫院,你趕快過來……」電話另一端傳來亞亞軟軟的童音。
沁濃握住話筒,怔愣了幾秒鐘。
「姊姊,你在聽嗎?我是亞亞,爸爸生病了……我跟媽媽現在都在醫院,你快點過來……」電話那頭焦急的聲音,把她的思緒拉回現實。
「有,我在聽……爸在哪家醫院?好……我馬上過去……」她試著冷靜下來,拿起紙筆抄了醫院的住址。
收線後,她趕忙抓起手提袋和鑰匙,關上門,急忙地衝了出去。
★★★
醫院的空氣裡瀰漫著淡淡的消毒水味,亮白的日光燈映在冷寂安靜的長廊上,看起來有些寂寥。
沁濃手裡拿著熱水瓶和一袋蘋果,推開房門,悄悄地走進病床,看著躺在病床上的父親。
五天前,徐父在家忽然感到胸痛、呼吸困難,送醫後確定是患上急性心臟病,緊急開刀後,這兩天情況總算穩定下來。
「爸,要不要吃點東西,我削蘋果給你吃好不好?」沁濃拉開椅子入座,低下頭,削著蘋果。
「沁濃,這幾天辛苦你了……」徐父一臉歉然地盯著大女兒。
因為妻子要代他處理鞋廠的業務和合約,所以這幾天都由沁濃請假留在醫院照顧他,並幫忙接送亞亞上下學。
「嗯。」她輕哼一聲,沒有搭腔。
從小她跟父親的感情就不親,母親病逝後,父女的關係更是一度緊張,直到自己漸漸長大後,才收斂起叛逆倔強的脾氣,接受了父親再婚的事實。
徐父就著亮白的燈光凝看著她清麗細緻的五官,一晃眼,那個穿著高中制服,蓄著一頭短髮的女兒已經長大了,一股酸楚的情緒突然湧上心頭。
「沁濃,這些日子辛苦你了,我知道有些話現在說有點多餘,但經過這次的手術後,我對人生有了新的體悟,我怕現在不說,以後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徐父布著皺紋的眼睛醞起了薄薄的淚光。
「爸,你在亂說什麼,醫生剛才查房時不是說過了嗎?你的手術很成功,下星期就可以出院了,以後日常生活多注意點,記得按時服藥、回診就OK了。」沁濃擠出一抹脆弱的笑容安撫道。
「唉……」徐父長長地歎了口氣,女兒的懂事與寬容,更顯現出他的自私。「這幾年辛苦你了,我為了另一個家庭,一直沒有盡到當父親的責任,沒有陪在你身邊,看著你長大……」
第一次聽到爸爸說這種話,她眼眶熱熱的,鼻腔裡匯聚著酸楚。
從小她就很羨慕其他的小孩都有爸媽陪著一起到兒童樂園坐摩天輪、在動物園和長頸鹿一起合照。
而她童年的記憶裡就只有媽媽陪著她,爸爸的身影好模糊,一直到大了一點才知道原來爸爸還有另一個「家」。
「事情都過去了,現在說這些做什麼,你好好養病,把身體照顧好比較重要。」沁濃強忍住想哭的衝動,不想繼續談論這個話題。
「沁濃,我知道就一個父親的角色而言,我真的很失敗,沒能給你一個安穩的家,但是爸爸還是希望你能夠得到幸福,希望有個男人能夠照顧你,陪你走過後半輩子。」徐父的語氣略顯激動,歷經生死交關的瞬間,他才醒悟到自己當年的抉擇有多麼自私,對她有多不公平。
「爸,我一直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你不用擔心啦!」沁濃垂下眼瞼,不習慣這樣的溫情對話。
「浚業是個好男人,我相信他可以給你幸福、給你一個溫暖的家。」
他知道女兒和巨浚業交往多年,也曾帶回家裡來吃過幾次飯,兩人雖交談不深,但他看巨浚業成熟穩健、溫文有禮,應該是個值得信賴的男人。
談到巨浚業的名字,她的心驀地揪緊,一陣隱痛。
他曾是她孤絕世界裡唯一的憑藉,可是那一切全都過去了。
屬於兩人親密的時光、美好的記憶,全被她硬生生地撕毀了。
經過這些日子仔細的思考後,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可惡、多麼任性,當他在為他們的未來努力的時候,她付出過什麼?
她只是被動的接受他的寵愛,將他的愛視為理所當然,最後還傷害了他。
她愈想愈難堪,根本沒有勇氣挽回他……
「我希望有一天能牽著你的手進教堂,當一天稱職的父親,把你的人生交給一個值得托付的男人。」徐父凜聲說道。
「哎喲,爸,你好好養病,不要煩惱這些啦!」沁濃避重就輕,切了一塊蘋果給他,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
剛答應巨浚業的求婚時,兩人一起回徐家吃飯,曾談到年底要結婚,但後來發生了太多事情,現在又碰上父親住院,她擔心刺激到他的病情,也就沒有和他說分手的事。
她低著頭,繼續削蘋果,以掩飾尷尬的沉默氛圍。
此時,病房的門扉被推了開來。
穿著白色醫師袍的巨浚書牽著亞亞的小手一起進入病房,身後還跟著巨浚業。
「姊姊,我回來了。」亞亞手裡拎著一包零食。
沁濃轉過身,對上巨浚業的俊臉,她雙眼微瞠,瑩亮的眼眸裡帶著緊繃和感傷,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
浚書會出現在這她可以理解,因為他在這家醫院實習,但她不懂為什麼巨浚業會出現在這裡?畢竟兩人經過上次的大吵後,幾乎沒什麼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