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王妃仗著懷了身孕,還可能會生下世子,只要收服了千歲的心,接下來就輪到對付她們這些妾室。
姚氏氣到整晚難以成眠,卻想不出一個辦法。
冷不防的,房門突然砰的一聲開了,把她嚇得從床上彈坐起來。
「是誰?桂花?蘭兒?」她還以為是婢女進來了。
等了一會兒,都沒有人響應。
於是姚氏穿上鞋,摸黑走到門口,見外頭沒人,趕緊把門關上,再落上門閂,又摸黑走了回來。
倏地,一隻茶杯從桌上滾了下來,當場摔碎。
她尖叫一聲。「到底是誰?!」
沒人回答。
第二天晚上,有了前一晚的經驗,姚氏刻意留著燭火,才剛躺下,燭火就突然熄滅,她以為是被風吹的,又起身點上,還沒躺下,又熄了,連續三次,讓她心底不禁發毛。
「難道……鬧鬼了?」她疑神疑鬼地喃道。
好不容易撐到第三天晚上,姚氏吩咐兩個婢女留下來陪她。
「……你會不會覺得有點冷?」桂花搓著手臂問身邊的蘭兒。
蘭兒點了點頭。「方纔好熱,這會兒突然變得好冷。」
「哇!」就在這時,躺在床上的姚氏莫名其妙地滾了下來,跌在堅硬的地面上,不斷哀叫。「好痛!」
兩個婢女趕緊上前攙扶。「夫人沒事吧?」
「有人……有人把我拖下來!」姚氏驚嚇過度,臉色發白。
兩個婢女們慌張地左顧右盼。「奴婢什麼也沒看見……」
「真的有鬼!」姚氏哭道。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她立刻派人前往前寢宮,找上王小冬,再透過他稟明肅王,說有急事求見,請他務必走一趟東三所。
直到傍晚,元鎮才姍姍來遲。
氏哭倒在他懷中。「千歲要救救奴婢!」
「到底什麼事?」他沉聲問。
「奴婢的屋裡鬧鬼……」姚氏將連續兩天發生的異狀說了一遍。「奴婢不敢欺瞞,她們可以作證。」
桂花和蘭兒跪在地上,直點著頭。
「王府裡才剛作完三天法事,哪裡來的鬼?」這幾天王妃都是一夜好眠,可見得那些鬼們已經全都超渡了。
姚氏哭得梨花帶雨。「奴婢說的全是真的……娘娘既然能見到鬼,又能和它們說話,說不定她是嫉妒奴婢受到千歲寵愛,暗中指使它們……」
「胡說!」元鎮斥喝。「她不會做這種事!」
聽到肅王的心已經偏向王妃,姚氏更加心慌、不滿,她付出了青春,盡力討好千歲,最後卻什麼也沒得到。
於是她趕緊識相地改口,免得惹他不快。「奴婢知道不該這麼說,可是真的太可怕了……可否請奉祀所的人拿幾張平安符過來貼在門上?」
「就這麼辦吧!」元鎮只認為她不過是在爭寵,硬是栽贓在王妃頭上,若是以前,他會相信這套說辭,可是現在和過去已經不同了。
聽他的口氣擺明了就是敷衍,姚氏咬白了下唇,真的好不甘心。
第8章(1)
元鎮已經有好一陣子不曾外出騎馬,就連黑雲也很興奮。
馬蹄聲在大街上響起,路上的百姓紛紛驚慌走避。
就在這當口,一個大腹便便的少婦牽著三歲大的兒子,另一手挽著提籃,裡頭放著剛去賒來的一點白米,想回去熬粥給婆婆吃,沒注意到兒子被路邊賣酸辣豆花的攤子吸引。
少婦為了騰出手來擦汗,先放開兒子的小手,再將提籃擱在地上,用袖口擦了下汗,才重新拿起來,就聽到馬蹄聲傳來,這才發現身旁的兒子不見了,四處尋找,就見瘦小的身影正要走到對街去,不禁發出驚叫。
「狗蛋!」
聽見娘親在叫他,狗蛋回過頭去,卻見一匹黑色駿馬揚起滿地沙塵,直直地衝向自己,瘦小的狗蛋早就被那頭龐然大物給嚇呆了,所有目睹的百姓心裡不約而同地想到「完了」、「那個孩子死定了」。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元鎮拉緊手上的韁繩,接著就聽見一聲長長的嘶鳴,黑雲抬高兩隻前足,硬生生地停住。
他一面控制著韁繩,一面安撫著不斷噴氣,有些躁動的愛駒。
「狗蛋!」少婦奔上前,將兒子拉到路旁,母子倆跪在地上乞求。「千歲饒命!民婦的孩子還小,他還不懂事……民婦願代他一死……」
聽說之前曾有人不小心擋到肅王的去路,立刻被當街斬殺,所以只要看到肅王騎馬經過,百姓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甚至連生意都不做,把攤子一扔,先躲再說,可見得有多害怕。
元鎮睥睨著跪在地上的母子,一把抄起掛在馬鞍上的寶劍,這個舉動讓在場的百姓們一一露出同情的目光,卻沒人敢開口求情。
「娘……」狗蛋看到母親淚流滿面,小嘴一癟,也跟著哭了。
少婦一手撫著快要臨盆的圓腹,為了保住長子的命,只有犧牲小的了。「求千歲放過民婦的大兒子……」
看著身懷六甲的少婦,元鎮腦中不由得浮起王妃的笑臉,如果她知道他殺了一個孕婦,又殺了一個孩童,會不會又露出恐懼的表情?
他真的不想再看到。
「下次小心點!」元鎮的殺意頓時消失了。
少婦愣愣地看著肅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駕!」他踢了下馬腹,再度往前奔馳。
眾人凝視著一人一馬絕塵而去,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雙眼,有的揉著眼皮,有的撿掉在地上的眼珠子,有的以為自己還沒睡醒,心想被稱為「災星降世」、一向殘酷冷血的肅王這回居然沒有動手殺人,明天的太陽真要打西邊出來了。
大家不禁議論紛紛。
約莫一個時辰,元鎮才騎著黑雲回到肅王府。
「啟稟千歲,聽說姚夫人昨晚受了傷,哭著說她快死了……」見主子回來,王小冬有些不情不願地稟明。「姚夫人希望千歲過去看看她。」
元鎮接過濕布巾擦了擦臉。「怎麼受傷的?」
「聽說是半夜起來喝水,結果不知被誰從後頭一推,撞牆昏倒,直到天亮才被婢女發現,良醫所的人也去看過,額頭腫了個大包,只是瘀青,並沒有大礙。」他猜是姚氏自己跑去撞的,無非是想得到千歲關愛的眼神。
「可有看到是被誰推的?」
王小冬吶吶地回道。「姚夫人說……是被鬼推的。」
「哼!」元鎮有些不悅,哪兒來這麼多的鬼?
王小冬見主子往外走,連忙追問。「千歲可是要去東三所?」
「上後寢宮!」意思很清楚了。
「是。」王小冬心中竊笑,姚氏終於失寵了,看她以後還能怎麼囂張,老自以為是這座肅王府的女主人。
待元鎮來到後寢宮,就見王妃挺著八個多月大的肚子在屋裡走來走去,婢女則在一旁護著,擔心她會跌倒。
婢女們見千歲來了,便要福身見禮,元鎮擺了下手,要她們免禮。
「怎麼了?」他先在椅子上坐下,見趙晴還是焦躁地踱著步子,不時歎氣,以為出了什麼事。
趙晴又歎了口氣。
「沒什麼……」因為子宮膨脹,壓迫到腸胃,真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真希望今天就生。」
「日子還沒到。」他涼涼地回道。
她撫著圓滾滾的腹部。「我當然知道,只是心情變得很煩躁焦急……我可不可以尖叫?」如果沒有一個發洩的管道,真的會瘋掉。
元鎮錯愕地看著她。「尖叫?」
「反正生孩子的時候一定會叫,我先來練習一下……」趙晴當真走到門口,兩手比成喇叭狀。「啊——」
她真的拉開嗓門大叫,把枝頭上的鳥兒嚇得啪啪亂飛。
「好了!舒服多了!」她笑著說。
婢女們掩嘴偷笑,早就習慣她的驚人之舉。
元鎮嘴角抽搐了下,勉強壓下想笑的衝動,總覺得他這個王妃不只個性變得善良隨和,有時還會出現一些別人意想不到的古怪舉動。
可他卻喜歡這樣的她。
喜歡?
原來他一直想不透的東西竟是這兩個字。
身邊的女人再多,他從未真正喜歡過任何一個,也從來不曾放在心口。
原來這就是喜歡。
元鎮沒想過自己也會有動心的一天,對像還是原本以為貌合神離的王妃,想到這兒不由得仰頭大笑。「哈哈哈……」
屋裡的奴才和婢女都傻了,他們從來沒看過肅王開懷大笑的模樣,甚至連微笑都少之又少,全都用不可思議的表情瞪著他。
不過趙晴卻覺得他應該多笑才對,笑是一種抒發心情的方式,也能讓表情變得柔和,不再令人望而生畏。「什麼事這麼好笑?」
「本藩不過是想通了一件事。」元鎮緊閉多年的心門逐漸為她打開,雖然不想再遭到背叛,再次被人遺棄,但又捨不得將它關上,因為他是多麼渴望有人接納自己的一切,無論好的或壞的。
她連忙在肅王身邊坐下來,好奇地問:「想通什麼?」
「如果有一天你敢背叛本藩,本藩一定會親手殺了你。」他願意試著相信她,也希望她能坦誠相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