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鄭副總與方經理結婚了,兩人直接登記不宴客,本來連婚紗也不拍,是幾個女人苦勸鄭台麗要留下美好的紀念,這才拍了幾組婚妙照。鄭台麗向來不在意這些外在形式,方仁宏凡事順從老婆大人;至於方家長輩,本來對兒子婚事都要放棄了,現在兒子不但娶到媳婦,還有了孩子,一切便隨他們去了。
時序來到七月底。
這天上午王秘書打電話讓她上二二樓,她心中不免滋生疑寶。趙藏風不會以這種方式找她,那……會是誰?
一上樓,見王秘書早已打開門等著,章宜安連忙走進去,詢問地看一眼。
「董事長。」王秘書低聲耳語。「趙總和莫特助一出去,董事長就出現了。」章宜安緊張地笑了笑。王秘書拍拍她,給她一抹鼓勵的笑容。
來到董事長辦公室門口,她深吸口氣,在門上輕敲兩下,然後推門走進去,一抬眼即對上趙千里凌厲的眼神。她心裡微顫,輕步走過去,恭敬地喊道:「董事長。」
「你就是章宜安?」趙千里坐在會客區的沙發上。
「是。」她點點頭。
趙千里往她身上打量片刻,突然說:「長得很平常嘛!」嗄?她神色一赧,該怎麼回?
「我的特色好像就是……很平常。」她撓撓後頸,尷尬地笑了笑。
趙千里表情微愕,若有所思地審視著。
她眼珠子不安一動,想著該不該主動說些什麼來打破這份靜默時,大門猛地被人大力推開,趙藏風與莫黎一前一後地衝進來。
她詫訝地看著怒氣沖沖的兩人,有點反應不過來。
「你來幹嘛?」趙藏風氣急敗壞地來到她身旁,卻是衝著趙千里質問。「別又想欺侮人!」莫黎同樣一臉憤慨地站在她的另一邊。
「你們幹嘛?嚇人嗎?」倒是章宜安看不下去地斥問。
「你有沒有怎樣?」趙藏風關心地問。
「我沒怎樣啊,倒是你們……」她垂陣左右各睨一眼,輕聲說:「他是你們的爺爺,好歹說話口氣好一點嘛!」她向來對老人家很是敬重,忍不住叨念幾句。
兄弟倆怔了幾秒,倒是趙千里不領情地回道:「別故意討好我,以為這樣就可以輕易進我趙家門嗎?」趙藏風臉色冷沉下來。章宜安見狀,連忙握住他的手輕捏幾下,朝他露出一抹寬慰的笑容。
「我不是討好您,我只是從小就習慣討好所有的老人家。至於進不進趙家門對我而言真的不重要。進不去,那我就把趙藏風拐進我們章家門,哈哈……開玩笑的!」見趙千里射過來的冷厲眼神,她尷尬地笑了幾聲。
右邊的莫黎哧地笑出聲,左邊的趙藏風嘴角含笑地睨著她。
「耍嘴皮,要不得!」趙千里冷硬斥道。
「你這種勢利眼才真是要不得!」莫黎忍不住反嗆回去。
「你沒事可以走了吧!」趙藏風出口趕人。
「你們兩個……」真不受教!她停頓下來看向趙千里,澄清道:「我沒有故意討好你喔!」
眼神再度來回瞪著兩兄弟,無奈歎道:「你們還真像。」臭脾氣真像。
「誰像他了,我這張臉可是天下無雙耶!」莫黎自戀地摸了摸臉龐。
「對啊,天下無雙的厚臉皮。」章宜安忍不住吐槽。
趙藏風忍俊不禁地笑起來,一旁的趙千里則是冷眼旁觀。
「小安子,你見色忘友。」莫黎不依地抗議。
「不理你們了,我得下去忙。」她擺擺手,然後朝趙千里恭敬頷首,退出辦公室。
屋內瞬時沉默下來,片刻,趙千里率先開口責問:
「你們兩兄弟就為了這個女的急忙忙折回來?」兩人沒有開口,擺明了正是如此。
「你們緊張什麼?難道我真的會傷害她嗎?」趙千里忍不住為自己辯護。
「你會嗎?」趙藏風一臉嚴肅地反問。
趙千里神色頹然,無力歎道:「我年紀大了,你們好歹聽聽她的話,對爺爺說話口氣好一些。」
嗄?兄弟倆愣了幾秒,才恍悟趙千里口中的她是指「章宜安」。
「這個女的……你在哪裡找的?」趙千里疑惑地看向趙藏風。
趙藏風嘴角微微揚起,回道:「總務部。」
離職前夕,部門幫她辦個歡送會,因她人緣好,其它部門也來了不少人,章宜安感動得淚流滿面。
「現在由孫副總為大家……是為宜安啦,獻唱一首《Good love My Love》,請大家掌聲鼓勵!」於掌聲及歡呼中,孫副總充滿感情的嗓音傳來——「GOOD BYE MY LOVE 我的愛人再見,GOOD BYE MY LOVE 從此和你分離,我把一切給了你,希望你要珍惜,不要辜負我的真情……」眾人聽了,一時感傷起來,索性全體來個大合唱。融洽的氛圍中,只有朱韻光雙手交抱胸前,一臉不悅地擰起眉。
「為什麼每次迎新送舊都要來KTV?」朱韻光氣悶地抱怨道。
「待會兒范姜和朱朱應該上台,來首情歌合唱。」偏偏還有不長眼的,硬是亂出餿主意。
「你有種打電話叫總經理過來跟宜安唱一首,我再考慮看看。」朱韻光冷冷地腕著那亂說話的人。
那人打個冷顫,不清楚自己究竟哪裡得罪朱韻光。
范姜珣自然瞭解朱韻光的痛處,他笑了笑,伸手輕輕摟著她。
章宜安見狀,連忙跑過來,兩眼迷離地盯著朱韻光;過了幾秒,驀地抱住朱韻光,撒嬌道:「朱朱,謝謝你。」
「這傢伙喝醉了,打電話叫趙藏風過來接人。」朱韻光撇過臉跟范姜珣說。
於是歡送會主角於十一點被人強行載走,眾人又唱了幾首,這才心甘情願地散場。
被趙藏風接走的章宜安,一坐上車便沉默地垂著臉,下一秒眼淚不受控制地滾下來。
他胸口一窒,難過得像是被人狠狠地抽打。兩人一路上沉默不語,回到家他讓她先去洗澡,幾分鐘後幫她拿好乾淨衣物進去,抬眼一看——她坐在浴缸裡,將臉趴在磁磚檯面上睡著了?!
他走過去試了下水溫,還好是夏天,不然豈不是要感冒了。取了條浴巾,他輕輕搖醒她,然後打橫將半夢半醒中的她抱上床。
對於她離職一事,他雖自始至終沒說什麼,她卻知道他心裡認為此事有其必要,也因此在他尚未開口前,她就先說了。
她總習慣以輕鬆幽默的口吻讓人忽略她受的委屈,這樣反倒讓他看了心疼不捨。他伸手愛憐地摸著她臉,在心裡承諾,會用一輩子的時間好好地疼惜她。
八月,她開始失業中。
一開始可以睡到自然醒,覺得人生夫復何求!不用跟人家擠公車,每天拈花惹草,不亦樂乎……然而不到一個禮拜,她又開始早起幫忙章宜康做早餐;然後幫公寓老先生老太太們跑腿做事……然後又過了一個禮拜,趙藏風受不了每回找她,她手中總忙著某某老人家的事,一聲令下,她自此住進趙藏風家裡,只偶爾回去租賃的頂樓看看。這樣的日子很閒暇愜意……可她不想這樣,心中突然有了覺悟。
「章宜康說我上輩子是大戶人家的婢女,看來,還真有點道理。」她倒在大型沙發上,懶洋洋地喃喃自語。
把大腿借她枕著的趙藏風笑看她。「當初不是叫你上來幫我打雜,你還嫌棄?」
「是,老爺。」眼眸往後一瞪,有氣無力地回道。
「想不想去哪兒玩,過陣子我可以抽空幾天。」他憐惜地揉著她那頭放下的長髮。
「我想回家。」她突然坐起身,兩眼晶亮地說:「之前父親節本想回家,但怕他們知道我失業會擔心,現在想法改變了,何不趁這段失業期間回去住幾天,上來後再開始找工作。」
「找工作?找什麼工作?」他冷淡地問。
她低頭思索。先前幾次暗示她想找工作,都讓他否決掉。她知道他想寵她疼她,便順著他的意:可這樣下去,日子一久,她會快樂嗎?
「找總務的工作,我經驗老道嘛!不然去花市好了,拈花惹草我也行。」她像是開玩笑地道。
「有人養還不好?」他淡淡地瞥了一眼。
「很好啊。」她偷覷他一眼,又說:「可是,我想做事。人可以不工作,卻不能沒事敗。」
趙藏風若有所思地盯著她。「你想做什麼事?」
「你知道的,叫我每天打扮時尚、漂漂亮亮地去逛街、跑趴,或是天天下午茶、打牌、泡溫泉、時裝秀……我真的不是這塊料。」她咬著下唇,苦惱地看著他。
「你去哪裡想出這些事?」他好笑地問。
「電視裡的貴婦不都是這樣嗎?」她無辜地眨著眼。
腦中想像她從事上述的行為……他搖搖頭,難得認同地說:「沒人讓你去做那些事,你可以去做想做的事,不一定要去找工作。」說到底,又繞回原點。她想了幾秒,決定下重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