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見到她,就知道我說得沒錯,她比我更適合掌管回春堂。」她也納悶花橙黎此番前去採藥,怎麼花了那麼久時間,幾乎快一個月。
季玄棠低頭吻她的秀髮,這才發現,原來她的外表看起來自信堅強,內心其實也害怕比較,她二妹明顯比她優秀,她也一直很在意,不然不會一再地提起她。
「橙黎還說,該走的人誰也留不住,說不定哪一天,換成她目送我離開,我覺得她真是在講傻話。」她的一生已經決定奉獻給回春堂了,這是打從她六歲起就決定好的事。
「妳怎麼會覺得她是在說傻話?」依他看來,她二妹是很有智慧的人,看得也比她透徹。
「我爹臨終前將醫館交給我,你說我能走得開嗎?」她也想呀,但責任壓在肩頭上,她又有什麼辦法呢?只能順從命運。
「想走就走,沒有什麼能不能的問題。」他的看法和花橙黎一樣,時勢所趨,到了該說再見的時候即使再不捨都要放下,否則就會成為包袱。「你跟橙黎還真是一對,她也喜歡說相同的話。」
只不過她是繞著彎說,他則大方說出口。「妳希望我跟她是一對嗎?」她無端扯到別的女人讓他很不爽,表情跟著僵硬起來。
她小嘴微張的看著他,一點都不希望他看上橙黎,但橙藜是那麼美,如同仙子般的長相任誰都抵擋不了,都會喜歡她。
「妳還沒跟我說謝謝呢!」他看她的表情,就知道答案是否定的,這給他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原來她也會嫉妒。
「我剛剛就已經說過了。」她嬌慎,認定他欺負人。
「妳說要跟我道謝,但一直沒有實際行動。」他用眼神暗示他想做什麼,她立刻明白他的企圖。
既然欠下人情,理當償還。花橙倩是明理的人,當然不會賴著這筆帳不還,只見她雙手搭上他的肩膀,坐直身體就要吻他……
「花大小姐,又有病人嘍,花大小姐!」
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小六子衝進內院喊人,害她道謝不成。
「對不起,又有病患進來了。」她鬆開手,站起來整理了一下儀容,又要到前廳看病人。去吧去吧,最好永遠都不要理他,反正他已經忍了三天,再多忍一天,他也不會馬上死掉。
「玄棠?」他看起來悶悶的,好像一個玩具被搶走的小孩。
他生氣地拿起桌上的書本,自顧自地讀書不理她,一直到她低頭在他的唇上印上一吻,他才笑逐顏開。
第六章(1)
「季玄棠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稟二爺,他繼買了一屋子的書以後,又買了好幾座倉庫的藥材,似乎是為醫館的女大夫買的。」
「也就是說,他看上小鎮的女大夫了?」季二爺沈吟。
「似乎如此。」
「有趣!」正好可以拖住那小子。「再探!」
「是,二爺。」
季二爺派去監視季玄棠的探子,匆匆再回到羅新鎮繼續暗地裡監視季玄棠的一舉一動。根據他的觀察,季玄棠幾乎不出回春堂,有的話也是上街閒逛,身旁經常都有花橙倩作陪,日子過得非常愜意。
「楊忠要你帶什麼消息給我?」
另一方面,季二爺一夥人的一舉一動全被季玄棠掌握,連他派來的探子也略知埋伏在什麼地方,也都能巧妙錯開,讓對方無從掌握自己的行蹤。
「啟稟少爺,二爺似乎已經聽聞此地的風聲,說你買書又買藥材的,預料你會在此地待上一段很長的時間。」
「看來我的障跟法發揮了該有的功效。」季玄棠輕笑。「現在那幾個臭老頭一定得意洋洋,慶幸送我來到對的地方。」
「正是如此。」楊忠派來的屬下答道。「他們正愁時間不夠用,無法說服全部的長老,聽聞你的舉動,皆高興地手舞足蹈,慶幸萬分。」
只怕他們能夠像現在一樣快樂的時間不多了。
季玄棠冷笑。
「楊忠應該已經把所有該查的東西都查清楚了吧?」
「回少爺的話,楊大哥幾乎掌握了所有堂少爺們做過的荒唐事兒,只有幾件涉及不法的事楊大哥還在追查,相信再過幾天就會有下文,請少爺耐心等候。」
兩邊都預定一個月可以搞死對方,偏偏兩方都進行得不順利,眼看著一個月的期限即將來到,雙方都還無法出手剋死對手,也算是諷刺。
「明白了,去吧!」季玄棠大手一揮,手下立即退出廂房,用輕功跳離回春堂,不留半點痕跡。
日子就在雙方人馬互爭高下中度過,轉眼間季玄棠已經在回春堂住超過一個月,這時京城方面終於有所動靜。啪啪啪!飛鴿展翅翱翔於天際,在熟悉的地方收起翅膀定點著陸,帶來京城傳遞給季玄棠的消息。
季玄棠照例取下信鴿腳上綁著的紙條,這回楊忠帶來的是好消息,他已經搜證完畢,只等季玄棠回京處理、楊忠又另外告訴他,季二爺同時完成遊說,這幾天就會召開宗族大會,最後並催促他盡快回京。
季玄棠看完紙條,將紙條捏成一團,低頭沈吟,如果楊忠所言為真,那麼他最慢這兩天就得離開羅新鎮回到京城,方才趕得及給那幾隻老狐狸驚喜。
他慢慢踱步回到醫館,喧嘩了多天的回春堂難得今天沒有病患上門求診,恢復他來訪前的安靜。
廳堂裡不見花橙倩的蹤影,他猜想她大概在內院,說不定正在休息,還是別去打擾她好了。
季玄棠從來沒有想到自己也有猶豫的時候,他做事一向果決,該下手的時候絕對不會手軟,同樣該道別的時候也不會不捨,因為世事無常,流連無用,只會阻礙他前進。可如今,他的腳步竟顯得如此沉重,究竟是為什麼?為了花橙倩。
答案如此清晰易懂,恐怕就連傻瓜都看得出來,雖說他種種舉動像是障眼法,但他為她買下大批藥材時的用心卻是真的,只是她會懂嗎?
在愛情之下,誰都沒有把握,誰都在等待。
花橙倩在等他告白,他在等她付出真心,因為他可以隱約感覺到,她對他還存有懷疑,似乎她現在見到的他不是他,她在等待另外一個人,等待另一個他。
他知道自己這麼想很荒謬,但她時而迷惘欲言又止的表情,讓他不得不懷疑。
她到底在等誰,等另外一個他出現嗎?但他就是他,沒有另一個他,她恐怕要失望了。
「玄棠!」
迎面而來的呼喊聲打斷他的思緒,他抬頭愣愣看著花橙倩,心中五味雜陳。
「你在做什麼?」四處找不到人。
「我有話同你說……」
她原先還輕快活潑的語調,在瞧見他手中的字條後倏然變得沉重,她認得那字條,是綁在信鴿腳上專門用來傳遞消息用的,他又在和京城的夥伴共商復仇大計。
「妳要跟我說什麼話?」他注意到她的臉色突然轉暗,應該是跟他手上的紙條有關。
「沒什麼。」她調過視線不看他。「我沒有事情要同你說,你忙……」
他再也受不了了!
「是因為我冒犯了妳那顆醫者之心,還是我又幹了什麼骯髒事,妳才不屑跟我說話?」他最討厭她這個表情,好似他們身處不同的世界,她光明,他黑暗,完全沒有交集。
「什麼?」她不懂他為什麼生氣。
「過來!」他確實很生氣,事實上,他氣壞了,今天他非要她把話說清楚不可。
「你在幹什麼——」
砰!
季玄棠毫不客氣地抓住她的手,將她帶往居住的廂房。通常他們燕好時他都會前往她的房間,避免引人注目,但他現在太生氣了,顧不了這麼多。
花橙倩被他粗魯地推進房內,眼睜睜看著他插上門閂,她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你不要這樣。」她知道他很殘忍,但她以為他已經改變,不再是初來乍到那個無情的公子哥兒。「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話甫出口,花橙倩就知道她又錯了,她無意中吐露了一個大秘密,她費心隱藏的秘密。
「妳說說看,我以前是什麼樣子?」他殘忍地微笑,總算又聽到她無心洩漏的話語,這裡頭似乎隱藏了一個大秘密。
「我……」她別過頭不看他。「我不知道你以前是什麼樣子。」
「哦?」他斜睨她。「妳的表情可不是這麼回事兒,妳的表情告訴我,咱們很早就見過面,可是我卻不記得曾經見過妳。」
就是這樣,她才打死不肯說出來,她一直把他放在心上,他卻把她徹底忘懷,連個影子都沒留。
「就像你說的,咱們沒見過面。」她還是不肯轉頭看他,氣他無情。
「睜眼說瞎話。」他抓住她的下巴,硬是把她的頭轉過來面對他。「我要知道所有事,別再對我隱瞞。」
他認真的眼神,在在告訴她,他不是說假話,她最好把事情從頭到尾說清楚,他不要再次在她的眼中看見另一個人的身影,即使那個人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