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沉重的氣氛充斥在季二爺的花廳,在場的不只季二爺,還有季三爺和季五爺,他們都在思考著同一件事——如何才能除掉季玄棠。
……
這事兒很難,真的很難。
先別提他是如何聰明,就說他的陰險狡猾,恐怕他們三個人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況且他還有龐大的家產做後盾,這就更難辦了。
「二哥,你說咱們該怎麼辦才好?」沉默了大半晌,季三爺再也沈不住氣,問為首的季二爺。
「這事兒得再想想,急不得。」儘管季二爺心裡已經有底,但對手是季玄棠,最好小心行事,以免未戰先敗。
「這渾小子,就會給人添麻煩!」季五爺越想越氣。「他是傻子時對咱們還不構成威脅,變聰明了以後倒好,下手比咱們還狠毒,真後悔當初沒有除掉他哪!」
原來,聚在這大廳上的老爺們,是京城最大家族「季氏」的兄弟,季氏的高祖幾代以來經商有成,再加上歷代皆有家族成員在朝廷為官,成就了季氏龐大的家業。不僅如此,季氏一族更是人丁興旺,開枝散葉傳到季玄棠這一代已經成為京城最顯赫的家族,據說季氏勢力之龐大,連當朝首輔都要敬之三分,懼之三分。
「五弟此言差矣,別忘了玄棠這小子沒撞傷頭之前即被稱為神童,二歲便能識字,五歲便能作詩,此外還擁有過目不忘、過耳皆入的本事,他現在只是回復原來的樣子罷了。」季二爺算是季家兄弟裡頭最深沉、最富心機的人,不像其他兄弟一般意氣用事,想得也比較深入仔細。
「就是因為如此,他才會恃才傲物,看不起所有堂兄弟。」季五爺無論如何都不服氣。
「他瞧不起的可不只是堂兄弟,他同樣也不把咱們這些叔叔看在眼底。」
這是他們心中共同的恨以及痛,身為長孫的季玄棠幾乎奪走了一切——遍及京城內外的土地,和大大小小加起來不下百間的店舖。當知季氏的家產可不只局限於京城,在留都應天那兒也有和京城不相上下的產業,這些足夠幾代吃穿的祖產皆落入季玄棠的手裡,只因他是嫡傳長孫,他們的爹在世時又特別疼愛他!
「別說了,三哥。」季五爺氣的。「這不早就是人盡皆知的事?」
是呀!他們的侄子瞧不起他們當叔叔的,認定他們都是酒囊飯袋,生不出優秀的子嗣,至少生不出像他這麼優秀的。
「我就想不通,像大哥這麼仁慈的人,居然會生出玄棠如此冷酷的孩子,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哪裡出了問題?恐怕哪裡都沒出問題,真正出問題的是他的身份,季家長孫這個位子太吸引人了,間接練就他陰狠冷酷的個性。
「再這樣下去,別說是大哥的家產,只怕咱們自個兒的家產都保不住。」
這又是另一個問題,自從季玄棠恢復原先的聰明以後,他就流露出狼子般的野心,除了自己原先的家產以外,還想把其他叔叔的財產一併搶過來,讓他們不得不警覺。
「二哥,你說,咱們都代大哥保管財產這麼久了,如今要咱們一口氣全吐出來,你能甘心嗎?」
「不甘心又如何?還不是得交出來!」季三爺恨恨說道。
打從三年前大哥過世以後,他的龐大家產都是由他們四個兄弟代為保管,本以為會永遠如此,誰知道他們的侄子會突然變聰明,逼得他們不得不把代為保管的財產物歸原主。
「所以才得想辦法,畢竟這是季家的財產,不是他一個人的。」
是了,這就是重點。季家的產業雖多,他們各自名下也都繼承了為數不少的財產,但無論是數量或是價值,都遠遠不及季玄棠所繼承的那一份。如果拿肉包子來比喻,季玄棠拿到的是美味多汁的肉餡,他們只分到包裹的面皮,他們的兒子更糟,只能分到一點屑屑,這也是他們氣憤不平的主因之一,同樣都是季家的子孫,互為堂兄弟,為什麼他們的兒子只能撿掉落的面屑,季玄棠卻能大口吃肉,一點兒都不公平!
「為了咱們的兒子,咱們一定得除掉季玄棠!」季五爺已經恨到連名帶姓叫自個兒的侄子,其他兄弟也差不多。
「對,非除掉他不可!」季三爺附和,現場唯一稱得上冷靜的人,只有季二爺。
「兩位弟弟稍安勿躁,為兄的已經在想辦法。」季二爺勸季三爺和季五爺冷靜下來,大聲嚷嚷對他們沒有任何好處,小心隔牆有耳。
季三爺和季五爺這才冷靜下來,順手拿起茶杯喝茶。
「這事兒光靠咱們沒辦法,得把宗族的長老都拉進來才行。」季二爺幾經考慮認為這個方法最可行,利用宗族的力量將季玄棠拉下長孫的位子,他們的兒子才有機會。
「二哥,你是想請宗族裡的長老,取消那小子的繼承權?」季三爺猜道。
「沒錯,我就打這個主意。」聰明。
「二哥你的主意雖好,但宗族那些老頑固不會輕易點頭,畢竟那小子是嫡傳長孫。」在宗族裡享有不可撼動的地位。
「正因為如此,所以咱們三兄弟要加把勁兒遊說各個長老,務必讓宗族的長老們同意召開宗族大會,取消玄棠的繼承權。」方法季二爺全想好了,剩下的只是執行。
「可是沒有正當理由,長老們很難被說服哪!」季玄棠既無揮霍無度,也沒有貪杯誤事。相反地,自從他重新執掌季氏的生意後,季氏的生意一日比一日好,氣勢直追京城第一大商號「閔氏」,他們拿什麼去說服宗族長老?
「這個問題我也想過。」弟弟們莫急。「就說他的情況很不穩定,這會兒看似精明能幹,誰知道哪一天他又要變回癡傻,就用這說詞說服長老。」
噯,二哥這招厲害,那小子確實一會兒癡傻,一會兒聰明,如果用這個理由,說不定真的有機會說服宗族長老。
「說起來真教人氣餒,那小子變傻就變傻,幹嘛無緣無故又變回聰明,這事兒真令人費解。」季三爺想不透季玄棠為什麼那麼好運,在癡傻了十幾年以後,竟然還能回復聰明,簡直是奇跡。
「聽說他跌了一跤撞到頭昏倒,等他醒來以後,就變回原來的樣子。」這事兒真玄。
「接著花不到半年的時間,就把藏書閣裡頭的書全部看完,還把帳房裡的帳本從頭清查了一遍,並且當場開除了馬帳房。」
「然後,就帶著幾車的帳本來向咱們要回家產。」
沒錯,季玄棠就是這麼一個可怕的人,想他做這些事的時候外表風平浪靜,沒人知道暗地裡其實已經暗潮洶湧,他們甚至不知道他已經恢復聰明,等他們回過神來,家產已落在他的手上,他們連抵抗的機會都沒有便全被繳械。
「只是半年哪!」季三爺越想越覺得季玄棠可怕。「那小子僅僅花了半年的時間,就把失去的十幾年補回來。」如果不是才智過人,是不可能做到的,不愧被稱為神童,就算他們這些叔叔多恨他,都不得不佩服他的能力。
「正因為他這麼難對付,咱們才必須借助宗族的力量。」季二爺比誰都恨季玄棠,他和季玄棠的爹是雙生子,幾乎是同時間出生,受到的待遇卻有天大的差別,這口怨氣實在很難忍得下來。
「但是宗族的長老們大多住在京城,如要一一說服,勢必會驚動到季玄棠,他不會不吭聲。」
這又是另一個難題,幸虧季二爺早備妥了解決的方法,就怕季玄棠不肯買帳。
「咱們可以想法子把他調離京城,趁著他不在京城的這段時間,分別去說服宗族長老,召開宗族大會。」季二爺說道。
「有什麼法子可以將季玄棠調離京城?」季三爺看季二爺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經想到辦法,遂問。
「咱們就以關心他身體健康的名義,逼迫他去看大夫,如此一來,就能將季玄棠調離京城一段時日。」他們再利用這段時間進行遊說工作。
「可看大夫用不了幾天,咱們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說服所有宗族長老……」
「不怕,我已經找到可以讓咱們爭取到足夠時間的醫館。」季二爺打斷五弟的話,要他不必擔心。
「哪一座醫館?」
「距離京城八百里遠的羅新鎮,有座醫館叫﹃回春堂﹄,聽說那兒有收留病患。」
「我也聽說過那座醫館。」季三爺插話道。「據說是由三位女大夫所經營,這三位大夫還是姊妹。」好像是姓花的樣子。
「居然還有女大夫?這真是稀奇。」季五爺沒有想到大明國竟允許女人到處活動,況且還是救人命的大夫,這世界真的反了。
「不只有女大夫,聽說醫術還挺高明的,有不少人慕名而去,求診之前還得先寫拜帖。」
寫拜帖?這麼跩。沒聽說過哪家醫館求診前要先自陳病情,這座醫館還真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