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自己要在這裡待一輩子,她現在得好好想想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了。她不想一輩子當個受人使喚、聽人差遣的下人,首先要想辦法擺脫下人的身份。
這麼一想,她抬起頭,正好見到郁子丹投來一抹關切的眼神,她心中不由得一暖,緊接著心思一動,眼前這可是一座大靠山,要是巴上了他,往後她在大炎國就可以橫著走了。
既然國師說她與他有什麼因果要了結,那她以後跟著他過日子,這也算是在了結那不知名的因果吧。
「王爺,國師說我不能回去是因為你的緣故,所以我的下半輩子你要負責。」既然已見到了國師,她不再對他有所求,所以此刻在他面前,她沒再那麼戰戰兢兢了——當然,敬稱也省了。
「為何你回不去會是我的緣故?」郁子丹困惑質疑,不過聽到她說要他負責她的下半輩子的話,他倒是沒有一點反感排斥。
「國師說……王爺前輩子負了我,所以這輩子我才會來到王爺身邊,王爺今後要對我很好,才能了結上輩子的因果。」其實兩人之間有什麼因果她也不知道,遂隨口瞎掰。
郁子丹目光定定的注視著她,把她看得都要心虛起來,為了不示弱,她挺了挺胸表示,「不信你去問國師。」她相信他不會真拿這種事去煩國師。
他略一沉吟,徐徐出聲,「你想要本王負責你的下半輩子也不是不行。」他隱隱覺得她適才的話裡有真有假,不過他無意追究。
顧青漪沒想到他會這麼輕易就答應,她原以為自己多半會被他斥責一頓,她心裡都做好打算了,就算死皮賴臉都要攀上他這個大靠山,因為她感覺得出來他對她已有些不一樣。
不僅幫她敷眼睛,還肯讓她睡他的床,要說他對她沒半點意思,打死她都不信。
她不相信換了別的女人,他也會這麼做。
這麼一想,顧青漪倏地精神一振。
「但你要讓本王覺得值得負責你的下半輩子。」
「那要怎麼樣才能讓王爺覺得值得?」她把自己擺在與他對等的位置上,因此不肯再自稱奴婢,那樣會讓她覺得很掉價。
他將笑意藏在眼底,面無表情的表示,「這種事你要自個兒拿捏。」他想起先前她為了吸引他注意而跳的那支舞,眼裡笑意更濃了幾分。再回想這件事,他此刻的心境與當時已有些不同,他很想再見到她努力討好他的模樣。
因他不把話說清楚,顧青漪不滿的瞪他,但很快她就發現他那雙冷峻的眼裡隱隱流露出一絲笑意,她微愣,下一瞬嘴角不由自主的彎起笑弧。
好呀,他這分明是在逗她吧。
不過他肯花心思逗她,這也意味著他在意她,一抹喜悅滑過顧青漪的心頭。她裝模作樣的點頭道,「這事我回去會好好琢磨琢磨,必不辜負王爺的期待。」
因顧青漪的嗓音哭啞了,故而這晚郁子丹讓她休息一夜,不用來為他唱催眠曲。
可沒有她的歌聲伴隨他入眠,惡夢又再次糾纏了他一夜。
事實上,他雖每次皆會從惡夢中驚醒,卻從來不曾記全惡夢裡的情景,唯一記得清楚的一幕,是夢裡有個面目模糊不清的女子暴瞠著雙目、吐著長舌,雙眼流著血淚注視著他,那眼神充滿了哀怨,還有一抹眷戀不捨。
他不知這女子為何總是出現在他的夢裡,只是每次夢見她,他的心臟就宛如被誰捏緊了一樣,有股悲傷窒息之感。
這種惡夢自幾年前就開始出現,當時只是偶爾夢見,並非每晚夢到,直到他遭人刺傷被皇兄召回皇城後,才頻繁的每晚皆出現。
他很不喜歡夢裡那種彷彿被人扼住咽喉般快窒息的感覺,因此才會改在日裡睡覺,夜裡審案。
在白日裡入睡,夢魘的情形確實改善了些,不再日日作著惡夢,可卻睡得不太安寧,總是要輾轉許久才能入眠。
直到羅青依出現,他才能安穩的睡個好覺。
這一段時日下來,他許久未被惡夢糾纏,原以為他能夠擺脫那困擾他許久的惡夢了,不想半夜時分,郁子丹仍舊再次從夢魘中驚醒。
他在漆黑的房裡睜開眼,坐起身,點燃了燭火,不再入睡,走到外間隨手挑了本書冊,準備藉著看書來打發這下半夜。
因為若是再睡下,依據他以往的經驗,又會重複作著那惡夢,他不願再受那惡夢的折騰,因此便做些其他的事來消磨這漫漫長夜。
此刻拿著書冊,他心思有些恍惚,疑惑的思忖著,為何羅青依的歌聲能驅除他的惡夢?
他接著又再想起,她先前見過國師後,為何那般傷心欲絕的哭訴著她回不去了,她與國師談了什麼,她究竟想回去哪裡?
她還說她回不去全是因為他的緣故,要他負責她的下半輩子……
他感覺到她在他房裡醒來後似乎想通了什麼,因此說話神態也有些改變,面對他時,不再如先前初來王府時那般小心翼翼、蓄意討好。
她身上似乎藏了什麼秘密,不過他並不想逼她說,也不急著想知道,他希望有朝一日,她會主動親口告訴他。
現下他期待的是,她究竟會怎麼來證明她值得他負責她的下半輩子。
接下來的下半夜,郁子丹手裡拿著書冊卻沒看進半個字,心裡不停的想著羅青依的事,不知不覺便到了破曉時分。
第7章(1)
顧青漪每天唯一的工作就只有在郁子丹入睡前去為他唱歌,因此她無須像其他下人一樣,每天貪黑早起。
她每天都睡到自然醒,醒來時房裡已擺好丫鬟替她送來的飯菜,她洗漱後便慢條斯理的吃早飯,想散步的話就在王府裡四處閒逛、右想出門,只要告訴王婆一聲就能出去。
大概是看在她塞的那幾枚銀兩分上,王婆從不刁難她,就連趙總管也對她十分客氣,不過她想,這也許也是因為郁子丹的緣故。
要知道她每天的工作量雖然很少卻很重要,唱一首歌就能讓人安安穩穩的睡一場好覺,簡直比超強安眠藥更有效,這種能力可不是每個人都有,只有她有這個能耐。
所以她現在很心安理得的享受著自己在王府裡特殊的待遇。
在知道自己回去無望後,現在她首要的事情就是拿下郁子丹,讓他成為她的倚靠,要不然在這男尊女卑的時代,她要活得好可不容易。
剛吃完早膳,她來到清思園散步,努力思索要怎麼攀上這株大樹,讓他心甘情願成為她的依靠。
他應該是喜歡她的...好吧,至少有那麼一點,只是要怎麼把那一點擴大成一片呢?
她正想得入神時,一名丫鬟忽然過來轉交了封信給她。
「青依姑娘,外頭有人送信給你。」
「信?誰呀?」她好奇的接過信打開來看,臉上表情忽然有些古怪。見那丫鬟還站在一旁,她從衣袖的暗袋裡取了幾枚銅錢塞到她手上,「綠兒,多謝你替我送信過來,這些給你買糖水喝。」
那叫綠兒的丫鬟也沒推拒,接過銅錢後,好奇的問,「青依姑娘,是誰寫來的信呀?」
「一個以前宮裡頭的朋友。」她隨口答道,接著將信折好,笑道:「我先去回信了。」
離開清思園,她回到房裡重新灘開那封信,若有所思的再重讀了遍。
信裡其實沒寫什麼,這是一封邀約信,約她明日外出相會,而約她之人,身份有點不尋常,是大皇子郁明全。
堂堂皇子居然寫信約她一個下人,顧青漪不禁想到郁子丹曾說此人城府極深,對她沒安好心,要她少接近他。
當初她之所以想接近他,不過是希望能藉由他見國師一面,現在她已見到國師,便不需要他再為她引薦了。
先前她與郁明全也算談得來,並不討厭他,可看完這封信後,她發現這人對她似乎真是別有居心。
以他的身份,她壓根不相信他會看上她這個下人,就算他看上她好了,也沒必要紆尊降貴寫信來邀請她。
信裡還寫了不少對她的褒美之辭,言辭中隱約透露出對她有意,要是她笨一點可能就相信他了,可她不笨,加上又有郁子丹先前的警告,她不得不懷疑這人屢屢向她示好,是不是存著什麼目的。
想到郁子丹不希望她與郁明全接近,她不想惹他生氣,遂提起筆想婉拒他的邀灼,旦下筆時又轉念一想,要不然這次就去會一會他,弄清楚他究竟想做什麼好了。
翌日午時,顧青漪應邀來到悅來客棧,她被小二領進二樓的雅間,裡頭只坐了郁明全一人,他的隨行侍衛全都守在門外。
「奴婢見過大皇子。」她朝他福了個身。
郁明全俊秀的臉上佈滿友善的笑意,「既然是在外頭就不必多禮了。來,快坐下,本王已吩咐人送來酒菜,這悅來客棧的菜餚可是遠近馳名,你待會好好嘗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