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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簡瓔

  金大秀焦急的拉拉閨女的衣袖,悄聲道:「點點啊,莫要跟他們爭論了,這些人是不講道理的,咱們還是跟他們說聲對不住,把今天賺的都掏出來給他們,息事寧人。」

  「你爹說的是,別跟他們爭了……」奉蓮娘也是一臉驚恐。

  金桐蕊頓時有種深深的無力感,在這裡,沒錢、沒背景,難道就要這樣任人宰割?

  「各位請讓讓。」任容禎操控著輪椅來到張廣面前,他抬起頭,一雙墨玉似的眸子輕蔑地瞟著張廣,不卑不亢地道:「我有法子可以驗證你有無吃下涼皮,你有膽子試試嗎?」

  張廣看著他那張俊朗倨傲的臉就覺得礙眼,表情極其乖張地哼了一聲,「你是什麼人?要你來多管閒事。」

  任容禎冷冷的瞥著他道:「你這種人無需知道我是誰,只需知道金大叔是我的救命思人,我為他出頭也是在情在理。」

  他的表情冷峻,姿態又高高在上,囿觀的人紛紛被他吸引住了,張廣則是被他的態度弄得十分火大。

  「如何,你敢讓我驗證嗎?」任容禎不冷不熱的再次問道。

  張廣兩條粗眉蹙得死緊,一旁那麼多雙眼睛在看,他又不能說沒膽,料想這殘廢也變不出什麼花樣來,便道:「誰怕誰?你想怎麼驗證?」

  任容禎眼也不眨地道:「法子很簡單,我腿腳不便,只要你蹲下來便成。」

  金桐蕊屏氣凝神的看著,心中有說不出的緊張。

  適才她是感歎人微言輕,可是並不緊張,但說也奇怪,在任容禎為她出頭之後,她便開始緊張了起來,生怕他一個不小心會中了那幫王八羔子的圈套,那張廣如此小人,姓曾的無賴又只會耍蠻,也不知道會使什麼詭計……

  「姊,你說容禎哥想做啥啊?」金桐樹同樣看得心卜通卜通的跳,他扯著姊姊的衣袖,小聲問道。

  他雖然在任容禎面前總是直呼其名,可在他爹娘和姊姊面前,他都會加上個哥字,早把他當一家人看待。

  金桐蕊蹴著眉,心煩意亂。「我也不知道。」

  金桐樹壓低了聲呸說道:「他們若同時對容禎可出手,可是會把他打得半死……」

  那廂,張廣已經在任容禎面前蹲下了身子,在眾目暌暌的龐大壓力之下,他不遵守自個兒的話也不成。

  圍觀的眾人也不議論了,前排的眼也不眨,後排的拉長了脖子,等著看任容禎如何驗證。

  張廣一蹲下身子,任容禎沒有半分的遲疑,他出手往張廣背上猛力一拍,張廣粹不及防,「哇。」的一聲,當下吐了出來。

  他是個愛吃肉的,早上吃了半隻燒雞,喝了幾杯酒才到金園食肆尋釁,這會兒吐出來的東西裡,那燒雞還看得出形狀,卻不見涼皮和黃瓜的蹤影。

  金桐蕊很快明白過來任容禎的用意,撫掌大笑。「我說呢,我就不信在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會沒有天理,眼下老天就開眼了,你說你吃了黃瓜涼皮,那你說說,黃瓜涼皮在哪兒?」

  圍觀的人全都看直了眼,一拍能讓張廣吐出來,這人的內力不一般啊!

  第七章  在我們那裡叫作美食家(1)

  一場風波消弭於任容禎的一掌之中,回家之後,金桐蕊忙去做了頓好吃的,美食能撫慰心靈,大家都受了驚嚇,是該吃美食壓壓驚。

  「姊,你煮了啥?好香啊!」金桐樹急三火四地自個兒推著輪椅進灶房來了,就見姊姊在灶台後方忙著,那油鍋嗤啦啦地正炸響著,空氣中驀地騰起一陣裹著香味的輕煙,他不由得使勁吸了吸鼻子,暗暗發狠思忖著,以後討媳婦兒一定要討一個像姊姊這樣會做飯的。

  「別問了,你先把這盤菜端出去。」金桐蕊把一塊木板擱在弟弟膝上,再把一盤百合炒瓜杲穩穩當當的擱在上頭。

  金桐樹高興的推著輪椅往堂屋去,一邊歡呼道:「我能幫忙端菜嘍!我能幫忙端菜。」

  奉蓮娘高興得直拭淚。「點點,娘好久沒見小樹這麼開心了,雖然你做好吃的給他吃時他也很開心,不過這是打從心裡的開心。」

  金桐蕊知道她娘的意思,她信誓旦旦地道:「娘,您再等等,我一定會請最好的大夫,讓小樹再站起來!」

  這一日的午飯,金桐蕊燉了鍋熟爛軟糯油潤的燒肉,蒸了栗米飯,一個澆汁豆腐,一個醉大蝦,一盤百合炒瓜果,一個涼拌豆角絲,再撿兩樣菜蔬清炒了,最後是一個野菌鍋。

  任容禎看了喑自嘖嘖稱奇,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她怎就有辦法一個人清爽利落的把這頓飯菜張羅好,還一臉的樂在其中,看來下廚這件事對她而言委實是心之所至,是樂趣。

  飯菜擺上了桌,全家也坐好了,金大秀起身給自己和任容禎倒了杯燒酒,笑得闔不攏嘴。「容禎,大叔嘴笨,不會說話,就是謝謝你今兒個做的,不然那事還不知要如何了哩。」

  「大叔客氣了。」任容禎很爽快的乾了杯盞裡的酒。

  金桐樹義憤填膺地道:「就是,遇上那等蠻橫的地痞流氓,咱們這些善良百姓就只能任人宰割,故事話本寫的半點都沒錯,官兵跟強盜本是一家,咱們就算去報官了也無用,那些賊官收了強盜的好處,哪會為咱們老百姓出頭,不跟著一塊兒欺壓老百姓就不錯了。」

  任容禎咳了兩聲。「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這世上也有清廉的好官。」他們一家都是官,說官兵跟強盜本是一家,這實在……

  「我才不信。」金桐樹嘖了一聲。「若有清廉的好官,那曾瘌痢橫行霸道那麼久了,就不信衙裡的人不知情,還不是由著他胡來?有心辦他,他早去吃牢飯了。」

  奉蓮娘催道:「別說了,趁著飯菜尚熱,快吃吧。」

  金桐樹果真不再碎碎念,一張嘴開開闔闔,改忙著吃飯。

  一家人正吃得歡,外面傳來動靜。  「有人在嗎?大秀啊!在不在家啊?」

  一家人你看我、我看你,那聲音又挺陌生的,奉蓮娘不解地問道:「這個時候會是什麼人?」

  金大秀站起身。「我去看看。」

  沒一會兒,金大秀便迎進來村長吳進和一個面生的中年人,那中年人年約五十開外,穿著淡灰色的便袍,眼神看起來頗為精明但又一臉隨和的笑意。

  奉蓮娘慌忙起身對吳進說道:「吳叔,您怎麼來了?」

  金大秀適才在外頭已聽過吳進說明了,便道:「地契上要補個手印,吳叔特意給送來。」

  「這怎麼使得?」奉蓮娘十分惶恐。「還累您跑一趟。」

  「不麻煩,恰好要去村尾,便順道來了。」

  吳進將印泥子也帶來了,當下金大秀便補了印,至於那中年人則是一直盯著桌上的飯菜。

  金桐蕊想到今日的無力感,村長雖然不是什麼大官,可畢竟是一村之長,在村裡還是說得上話的,比那天高皇帝遠的裡正還能幫得上忙,況且他們家的地也是經由村長才能順利賣出去,還保密至今,拉攏拉攏準是沒錯。

  這麼一想,她便抬頭露出笑意道:「吳伯伯,您還沒用飯吧?我正好多做了幾樣菜,不嫌棄的話,坐下來一塊兒用飯吧。」

  「真是求之不得啊!」吳進還沒動作,那中年人已經自來熟地逕自坐下了。

  「周兄,你還真不容氣呀。」吳進笑著對其它人介紹道:「這是我朋友,姓周名南荃,從縣城來的,閒來無事,便陪我跑一趟,想不到卻在道兒蹭上飯了。」

  金大秀慌忙拉開椅子。「哪兒的話,吳叔,您也快請坐。」

  奉蓮娘連忙去張羅碗筷杯盞,他們家從來沒什麼客人,對待客之道生疏得很,只知道埋頭給客人添飯,金大秀則給客人倒了酒。

  周南荃見到那一粒粒黃澄澄的栗米飯,已經露出見獵心喜的神情,雙掌一拍道:「這是栗米飯吧?」

  「是啊,周大伯。」金桐蕊笑嘻嘻地道:「其實這栗米飯也不難,只須將去殼去皮的栗子以沸水煮一刻鐘,後面就簡單了。」

  金桐蕊跟金大秀夫妻不同,她常年跟在她老爸屁股後頭打轉,見她老爸跟政商名流應酬,早練就了一雙法眼,眼前這位從縣城來的客人不像是生意人,眉眼之間卻頗為精明,還能說出粟米飯,可見正經是個吃貨。

  周南荃聽她答得流楊,有些訝異的看看碗中的栗米飯,再看看她。「敢情……這是小姑娘你做的?」

  「正是我姊做的。」金桐樹恰好坐在間南荃旁邊,搶著回答,還引以為傲的補充道:「我姊乃是神龜廚袓蕭然的嫡傳弟子,一手好廚藝全是得自神龜廚祖的直傳,做的菜當然好吃了,我們每日都吃得肚子圓滾哩。」

  周南荃一愣,繼而呵呵一笑。「這位小哥真會說笑。」

  金桐蕊真怕弟弟會認真大聲地說他不是在開玩笑,那她的頭可要大了,便搶了話頭,「吳伯伯、周大伯,兩位嘗嘗這醉大蝦,在酒裡浸了一盞茶的功夫,味道挺不錯的,若是能浸在陳年的花彫酒裡,滋味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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