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相傳擅長風水堪輿的劉氏一族在三百年前清朝年間出了個神算,還曾為當時國君排過國運流年,利用未卜先知的能力來趨吉避凶,深獲當時國君的倚重和信任。劉神算雖婉謝
國師封號,國君仍倚重如昔。
劉神算的榮寵境遇有人羨慕,也有人嫉妒。在當時,更是因為阻斷不少投機取巧之輩,而遭殫思極慮欲除之而後快。
一名能力與之相當,深諳地理風水的地理師就曾讓人買通,在劉家祖墳風水上動了手腳,詛咒其絕子絕孫!
劉神算得知後雖戮力補救,也只能將破壞程度減到最低,讓子孫不致滅絕。可惜劉氏一族承天護國靈脈已大為受損,根本無子孫得以承接神算靈力,之後子孫代代盡出平庸碌碌之輩。
劉神算享年五十有六,彌留之際召來子孫,費盡氣力的道:「家道庸碌五甲子,三百年後……」
一家子全神貫注的看著劉神算,就等那「三百年後」接了什麼,可……沒,他什麼也沒說,吊人胃口的——看了家人一眼,從容滿足的闔上了眼,勾起抹微笑,走了!
劉神算雖未把話說全,可他死得十分安詳,因此子孫們深信,三百年後,劉家一定會重振家威。
三百年匆匆過,劉家第十八代子孫得了長女。由世界各地趕回來看「靈脈再現」的族人,一見那看到人就躲得遠遠的劉家老大……
資質平庸、膽小怕事。怎會是鐵板傳人?嘖!
再隔兩年,老二出世,又是個女娃!好吧,天意如此,女神算也沾了個神算二字,觀世音菩薩也是女的。抓週日一床的法器、術書、龜甲……根本是公然作弊。然後意思意思的順手拿了個要回收的舊鍵盤擱在距離「起爬點」最遠的床緣。
眾人還拿起其中能發出聲音的法器,不斷的又敲又打又擂的弄出聲音,想引起女娃的注意,沒想到,小娃娃硬是對眾人的鼓噪、瓦釜雷鳴聲充作未聞,直直的、堅定的朝舊鍵盤爬了過去……
果然啊,期待越大,失望越大。
再隔了一年,老三來報到。
這個老三,長得粉雕玉琢、肥軟肥軟的很是可愛,見者皆愛不釋手。只是奇怪啊,惹哭她的沒一個有好下場,不是摔斷腿、得怪病,連喝水都可以嗆到住院,得要家人來抱才能止住哭泣……
這女娃不會是衰神轉世吧?
眾人接二連三的失望,不禁懷疑起三百年前,劉神算嚥氣前沒說完的話,不會其實是……家道庸碌五甲子,三百年後繼續衰吧?
老神算,你回魂!好歹把話說清楚!
第1章(1)
卯時初,東方露出魚肚白,一老一少一前一後的行走在坡堤上。隨風輕搖的蘆花襯著逆光人影,頗有幾許懷古味道。
前頭的高瘦老人一身長袍馬褂,及腹的白長鬍子,見著的人心中莫不浮現「仙風道骨」四個字。後頭的年輕女子年約二十上下,一頭長髮用條帕子輕鬆的束起,隨興的唐風寬大白長衫,上頭繪了朵墨色粉蓮,深色內搭褲,腳下踩了雙平底鞋。
女子有張討喜的瓜子臉,五官不特別出眾,卻細緻典雅得如同古畫中走出來的仕女,舉手投足溫雅柔和,有股說不出的飄逸靈氣。
她步伐輕盈卻每一步力求踏實穩健,行進時雙手習慣負在身後,十足十的小老頭兒樣。
較之前頭走起路來輕快利落的硬朗老人,旁人近看知道前頭是老人,遠看,會覺得後頭的才像年紀大的那一個。
前頭的老人家一回頭……欸,一不留神,他家主子又遠落後在那頭了。刻意停在原地等待,見主子慢慢接近,他歎口氣道:「我說……小姐啊,咱們這『主僕』對調的遊戲要玩多久?」
無論是看陽宅、看風水,卜卦論斷,厲害的角色明明是他家大小姐,他卻得假扮她。
外頭赫赫有名……咳,他家主子更正,要說「小有名氣」的「劉老師」其實是個女娃!是真的女娃啊,他招搖撞騙多久,咳……是和小姐交換身份多久,「劉老師」就紅了多久,少說十幾個年頭了吧?
別懷疑,他家小姐可厲害著,還不識字就能鐵口直斷了。
「就玩到……我能合乎世人對『神算』這二字期待的年紀唄。」她笑笑,一點也不在乎沒人識得她才是劉老師。
這年頭各行各業總會出現一些奇葩。美女、奇人、小時了了的……總會過度引人注目。要讓人家知道,在風水堪輿界的「劉老師」是個女孩,那些無聊媒體不知道要打擾她到什麼時候?
祖師爺有明訓:少年得志大不幸,樹大招風至。
劉神算就是不聽,風光一時,弄得家道中落了五甲子,差點成為劉氏一族的罪人。她呀,先人的話,她時時謹記、刻刻不忘。
「小姐年紀輕輕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懂得韜光養晦,咱們劉氏一族也算沒白等這三百年。只是二小姐和三小姐……哎,到底是讓人擔心啊。」一個是小小年紀就搬出去住,現在聽說還為了便宜就住進了「鬼屋」;另一個則是被視為「衰星」,生人勿近,最近到美國依親。
劉苔仍是笑笑。
就是這個什麼都不打緊、什麼都無所謂的表情。劉德化有些急了!「小姐不能勸勸二小姐,不要住在那棟鬼屋嗎?」雖然跟在大小姐身邊多年,子不語的事見了不少,可他還是有點怕呀!
大小姐說他八字特輕,容易撞見一些別的空間的朋友,要他要懂得見怪不怪。可是把膽子練大這碼事,他練了多年還是成效不彰啊!猶記得,遙遠年代他們進到南部某間厲鬼屋「談判」,光是看那些滿屋子亂飛的桌椅他就昏了。
是說……劉家不是要振興了嗎?怎麼除了大小姐外,另外兩位還是……怪怪的。
劉苔一笑,「只要懂得與鬼相處,有時鬼比人可愛。」
「二小姐不是大小姐你啊!她是個活生生的正常人!」
「喔。」微揚的鳳眼露出好玩的笑意。「原來我是『異常』的死人,讓你和我交換身份,真是抱歉啊。」
劉德化一怔,「不是啦,我的意思……」
「我懂。那一位……我一點也不擔心她。」那一位一樣是個活生生的「非常人」。她呢,就繼續任性吧,她這個大姊也不插手。
「那三小姐呢?她到底是福星還是災星啊?我這一路看來,想追求她的,還真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有些事不願多談,劉苔半開玩笑的說:「比起她們,我比較擔心我自己吶。」
就常理而言,身為風水師,想必早就把自己的命盤算透了。殊不知,真正的風水師是不能去窺視本命盤。一旦窺視,對自己有損的地方,必定用所學能力去趨吉避凶,如此一來,會亂了多少事?該遇到的沒遇到、該發生的沒發生,和自己有所牽扯的命盤也跟著離軌,那是件很可怕的事。
她常告訴自己,一切的發生就是最好的發生。於是她從來沒去排過自己的命盤。隱約記得,遙遠的年代好像有個人說過她有「重婚」命格,也就是得嫁兩次才圓滿。
這說法不管是真是假都真無聊!她連一次都懶得嫁了,還兩次哩!
「大小姐擔心什麼?」
劉苔涼涼的開口,「擔心……等一下的大陣仗。」
「咦?」偷偷看了一下她背的小袋子。那裡頭只有篆刻用具,沒什麼法器吧?小姐早些時候有提到,辦完事情後她想到「緣齋」一趟。
「也不知道怎麼了,接下了這個case之後,總覺得像有什麼事要發生,是好是壞也理不出個所以然。」通常只有事關己的時候才有這種感覺。她今天只是陪同池老爺看墓地,這是一門生意,和她能扯上什麼關係?
說到這個案子也挺特別的,池老爺不是有個「御用風水師」邱隆嗎?怎麼還會費事的找上他們?
所謂同行相忌,只盼別給她惹來什麼麻煩才好。
聽劉苔這麼一說,劉德化毛了起來,忙說:「我們這一次只是去看墓地,不是去……『談判』吧?」小姐說,她只是個人,不是神,不過是擁有些管道和另一個世界的人打交道。那些眾生流連人世,甚至佔地不走,其實少有惡意,多少有其因果。替世間人和他們溝通只是「談判」,別老是「收妖」、「抓鬼」的說他們。
鳳眸笑瞇了,劉苔輕聲道:「欸,怎麼知道呢?你知道的,很多時候會有突發狀況。」
「突、突發狀況?例如……桌子會突然飛起來?」恐怖的經歷很難教人忘記!
「唔,我們今天去的地方是山林野地,沒有桌子會突然飛起來。」
「呼……那就好。」
「但是有大樹會『突然』壓下來,幾噸的大石可能『突然』飛起來,也許還有山豬會『突然』衝過來……」
「啊?不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