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決定,中午要去吃生魚片,好好慶祝她越來越惡毒的心態。
「你幹麼掛小伍的電話?」一聲怒吼打斷她的思緒。
「小五是哪個小學五年級生?」佯裝迷糊是她的拿手戲。
「人字旁的伍,你的同事。」一顆珍珠大的汗珠從他的眼睫滑落下來。
真希望那是淚珠!只要他肯求饒,她或許會放過他。「他沒先自我介紹。」
「你說痛苦是什麼意思?」他的下顎因憤怒而緊繃,剛硬的線條更令人心動。
「我大姨媽來,正好在痛苦中。」眉一皺,眸中露出一抹楚楚可憐。
「我打了三通電話回來,你為什麼都不接電話?」他咄咄逼問。
「換衛生棉,難免會漏接幾通電話。」這是天衣無縫的借口。
他突然轉身面向窗外歎氣。「有沒有客人打電話來?」
「沒有。」看著他結實的臀部,她的心跳突然加快。
「電話有占線的時候。」他不想面對她令人透不過氣的眼神。
「是打錯電話的。」不管他臀部有多棒,都不會改變她的報復心。
他拿出心煩時才想抽的煙,吞雲吐霧。「打錯的時間超過一個小時!」
「那個人想自殺,經過我的開導才打消了念頭。」她渴望能夠從正面看到他抽煙的模樣。
「搞清楚,你是在搬家公司工作,不是在生命線。」一陣白煙縈繞著他飛舞。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何錯之有?」如夢似幻的景象,讓她失神著迷。
一直以來,她不抽煙,卻對會抽煙但不會抽太凶的男人有好感,她喜歡看修長的手指夾煙的模樣。
有的男人抽煙像吸毒,那種看了就討厭;有的男人抽煙會給人一種不知失敗為何物的鬥士感覺,這正是她嚮往的。
看著他的肩膀和體型,絕對會讓任何一個運動選手嫉妒!在半濕的T恤裡,他如磐石般堅硬的骨架若隱若現,這份粗獷感和他與生俱來的斯文容貌截然不同。
還有,洗得泛白的破舊牛仔褲,緊緊地裹住肌肉線條優美的大腿,更是增添了幾分性感。
當然,這些都不關她的事,他的身材好並不能代表什麼,況且在她的印象中,他曾經是個刺傷她幼嫩心靈的小惡魔!她永遠只記得別人的錯,卻忘了自己犯的錯更大更多;不過,此刻她的體內,竟不知怎地燃起了一小簇的火苗……
不!她絕對不允許賀爾蒙在這一刻冒出來,搗毀她處心積慮的報復計劃!
一股難以克制的慌亂,使得她在起身的瞬間,不小心讓椅子應聲倒地。
「上班時間,你要去哪裡?」白雲威回過身的同時,將煙蒂隨手彈到窗戶外。
「吃午飯。」姿勢一級棒,但亂丟煙蒂是壞習慣;紀淑芬厭惡地想著。
「叫便當來吃就可以了。」總機要隨時待命,是他立下的規矩。
紀淑芬扶正椅子。「我不喜歡便當,我要去吃生魚片。」
「你到底是來工作,還是來做大小姐?」白雲威質問。
「吃飯皇帝大,恕我先告退。」紀淑芬回答得理直氣壯。
「你買什麼?」白雲威打開車門,正要上車。
「你是不是男人啊?」紀淑芬雙手提著大塑膠袋。
「當然是,要我驗明正身嗎?」白雲威一手曖昧地伸向牛仔褲。
紀淑芬臉紅地威脅道:「誰稀罕看你脫褲子獻寶?當心我告你性騷擾。」
「我是要拿身份證。」白雲威掏出皮夾,手指夾著身份證飛快地晃一下。
「重死了!你還不快幫我提袋子!」配偶欄是空白的,紀淑芬看得很清楚,
「我要去工作,拜拜了。」白雲威扭動著鑰匙,用力關上車門。
紀淑芬從塑膠袋裡拿出掃帚。「沒有紳士風度的爛傢伙!」
白雲威關上車窗。「你也不是淑女,你是個巫婆。」
一團白茫茫的廢氣從排氣管噴出來,還來不及罵三字經,車子已揚長而去。
可惡的壞傢伙,是想害她得肺癌嗎?是他不仁在先,休怪她不義在後!
要她來這種鳥不生蛋、狗不拉屎、烏龜不上岸的爛公司工作,她已經夠委屈了,竟然還得自掏腰包,買了一堆清潔用品,心不甘情不願地挽高袖子,褪去高跟鞋和絲襪,光著腳,戴上口罩,洗臭廁所去也。
生平第一次洗廁所,紀淑芬不禁怨恨自己歹命,害人不成,先害己。
這間廁所至少有一百年沒洗,先前的那個歐巴桑之所以會離職,肯定不是找到好工作,而是因為生病去住院!依她推算,是屁股開了一朵菜花,要動大手術。
她可不想讓醫生看到她的屁股,只有她未來的老公能有眼福,就算將來要生孩子,她也會指定女醫生來替她接生。
說到洗廁所,其實她完全是為了自己。她已經勘察過附近的地形了,離公司最近的西雅圖,要跑一百公尺,萬一西雅圖的廁所被佔用,必須得再跑三百公尺到麥當勞,萬一麥當勞的廁所也被佔用,那她肯定會尿褲子。
洗完廁所後,回到辦公桌,拿出海報紙和麥克筆,寫下新生活公約:
一、使用過的衛生紙要扔進垃圾桶裡,違者把衛生紙吃進肚子裡。
二、上完小號要衝水,違者喝一口消毒水。
三、上完大號要刷馬桶,違者用馬桶刷刷牙。
四,如廁完要洗手,違者喝一口馬桶水。
五、投擲濕的和干的炸彈不准,一律用舌頭舔乾淨地板。
大功告成,離下班時間還早,紀淑芬索性拿起遊戲機來打電玩,犒賞自己。
由於玩得太專心了,她完全沒注意到有人走進來——
「你在幹什麼?」
「你想害我得心臟病是不是?」紀淑芬瞪大眼。
小伍警告地說:「上班時間打電玩,讓老闆知道會被扣薪水。」
「你要是敢告密,我就用針線縫你的嘴!」紀淑芬威脅道。
「你會用針線嗎?」小伍雙手插在口袋裡,看起來像挑釁。
「你想死嗎?」被他說中了自己的弱點,紀淑芬惱羞成怒的一拳揮了過去。
正中小伍的下巴,力道之猛,使得他的下巴瘀青了一塊。「你為什麼打我?」
「打你是手下留情,我還想殺了你。」紀淑芬從牙縫間迸出冷冽的殺氣。
「你誤會了,其實我是想請你幫我縫褲子。」小伍脹紅臉,從口袋掏出針線包。
打人手軟,紀淑芬只好勉為其難地接下針線包。「早說嘛!害我以為你想死。」
「出門在外,沒有女人還真是麻煩。」小伍拿了個紙箱,走進廁所。
「你把女人當傭人,難怪交不到女朋友!」紀淑芬言之鑿鑿。
小伍歎氣道:「我不是交下到,而是心有所屬,看不上別的女人。」
「聽你的口氣,你似乎還沒向你喜歡的女人表白。」紀淑芬顯得自信滿滿。
「你真聰明,我的確說不出口。」小伍下半身圍著紙箱,拎著褲子走出廁所。
這算什麼?她是來報仇的,結果又洗廁所又縫臭褲子,活像個雞婆。
但小伍剛剛真的說中了,她確實不會用針線,但管他的,反正又不是參加繡花比賽,隨便亂縫就好;而且這個破洞正好可以當成白雲威的嘴巴,先練習一下,以備不時之需。
至於她自己,確實是有不少男人追過她,但她沒有一次是認真的,都是抱持著玩弄的心態。
她是不相信天打雷劈的,因為天底下有那麼多負心漢,真正死在雷公手掌下的,反而是冤死的倒楣鬼比較多,所以她認為報應通常不是來自天,而是人,因此只要在遇到被她傷害的人時,快逃就對了。
小心不要被硫酸毀容,這才是她會擔心的事情。
平常過馬路,她向來眼觀四面、耳聽八方,視馬路如虎口,深怕被那十個老闆開車輾過;為了怕目擊者來不及記下車號,她還在手機裡輸入那十個受害者的車型和車牌,方便警方追查。
茶餘飯後,她最大的消遣就是搬弄是非!因為嚼舌根不但可以增加舌頭的靈活度,還可以使臉形變瘦一點,這是她經年累月、得來不易的美顏術;再說,她一向以幫助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為樂,那十個老闆娘就是她的見證者。
小伍長得不差,只要穿西裝、打領帶,保證沒人看得出來他是搬家工人。
而且他的膚色黝黑,不像白雲威曬不黑,身高又比白雲威高個兩、三公分,體格也比白雲威更壯碩,很適合去當猛男!這一行在美國很有賺頭,可惜他生在台灣,跳脫衣舞會被人瞧不起,不過……她幹麼老是想到姓白的混蛋?!
「你不說,怎麼知道對方會拒絕你?」紀淑芬大言不慚。
「她是有夫之婦,但她婆家對她非常不好。」小伍滿眼的悲傷。
「這很好,你要趕快去安慰她,讓她早點脫離苦海。」紀淑芬指出。
「為了兩個小孩,她寧可守著破碎的婚姻。」小伍歎口氣,流露出真情。
紀淑芬自告奮勇地說:「真是個笨女人,告訴我她的住址,我去開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