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慕容禎,即使當年你真的將我視為玩物,瞧不起出身青樓的我,但在我心裡,仍舊無法忘記你我之間曾擁有過的感情。」
她緊緊抱著他不斷抖動的身軀,淚水已經決堤。「你不會瞭解五年前,當你親口對我說出那番話,吼著讓我滾出你視線時,我究竟有多難過。我是個口不能言的啞巴,出身低微,來自青樓,唯一支撐我活下去的理由只有你的憐惜和垂愛。
「可你卻親口承認,我不過就是你買回府中的玩物,你坐來都沒想過醫好我的啞疾。那一刻,我真的很絕望。而更讓我絕望的是……」
她慢慢抬起頭,眨著被淚水模糊的雙眼。「當我得知自己的孩子流掉時,我的天都塌了。你不會明白,那個小生命對我來說有多重要,母子連心,即使他在我的腹中只有月餘,但知道失去他那椎心刺骨的感覺,直到今天我依然無法忘記。」
她字字清晰,句句有力,就像被磨得十分光滑的利刃,重重地刺向慕容禎的胸口。
當她哭著陳述這些沉年往事,他卻只能陪著她一起無聲的流淚,血紅的雙瞳,在聽到這番哭訴後,逐漸失去了駭人的顏色,而身體也漸漸不再抖動。
鳳夕瑤抹了把眼淚,輕輕將那粗礪的繩索從他的身上解下,抽出懷中的絹帕,細心的擦掉他額頭不斷湧出的汗水。
「不管當年我們之間有著怎樣的恩怨,我都不想看到你用這樣殘忍的方式來折磨自己,如果我的原諒能讓你擺脫罪孽,那麼慕容禎,我們扯平吧,不管當年你是愛我還是耍我,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逝者已矣,屬於於箏的不幸,已經在五年前結束了……」
「不——」當慕容禎的雙手終於獲得自由的時候,他一把將她攬進懷中,哽咽道:「不管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後,我從來都沒有騙過你。
「箏兒,我知道當年自己錯得十分離譜,我愛你,只是一向驕傲自負的我,從來不會用直白的方式來證明自己的心意。五年前,我之所以會對你口不擇言,是因為我很生氣,氣你對我的懷疑和不信任。
「你知道,我從來都不喜歡向人解釋原因,所以當你質問我究竟是不是把你當成玩物的時候,我很憤怒。」說到此,慕容禎稍稍拉開了兩人的距離,直瞅著她的眼,「讓我想不到的是,我憤怒之下說出那番話後,回報我的,竟然是你千瘡百孔的屍體!」
淚水一下子蓄滿了他的雙眼,他無法忘記那場悲劇所帶給他的災難。
「箏兒,對不起!這句道歉遲了整整五年,但始終積壓在我的心底,我很慶幸今生今世還有機會能親口對你說出這三個字。
「血咒的確可以讓我在芸芸眾生中尋找到你的靈魂,可我卻要為此失去最重要的一樣東西,我不知道最重要的東西究竟是什麼,但我可以告訴你,就算我將要失去我的生命,我也不後悔,因為我終於找到你了。」
鳳夕瑤聞言,一頭撲進他的懷裡,在他耳邊哭道:「如果你因此而失去生命,上天入地,我會隨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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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鳳夕瑤親口承認自己就是五年前慘死的於箏,並當著慕容禎的面說,她已經原諒他當年的所作所為後,整個慕容府最高興的就是喜多。
其實這衫喜多對鳳夕瑤的身份多少有些懷疑。
他知道主子當年給自己下血咒,為的就是尋找轉世後的於箏。
主子孤寂了五年,這些年來見過形形色色的女人,鳳夕瑤絕對不是最出色的,但她卻在所有姑娘中脫穎而出,令主子對她刮目相看。
單憑這一點,喜多已經有五成的把握。
所以才會在主子每月一次發作的時候,當著鳳夕瑤的面,將其中緣由毫不隱瞞的說出口。
雖然慕容禎得到了鳳夕瑤的原諒,化解了血咒的威力,但血脈逆流所引起的後遺症,還是讓他的身體受到不小的衝擊。
隔天清晨,太過疲憊的他仍沉沉睡著。
鳳夕瑤知道他這些年來為了自己吃了不少苦,心疼之餘,又有無數感動。
上一世的悲劇,也許是於箏本來該承受的命運,就讓它過去。
況且,老天待她並不深藏不薄,讓她重生,以新的身份重回人世,還多了個疼愛她的爹,對她而言,已經是莫大的滿足。
第9章(2)
清晨,她輕手輕腳的從慕容禎房裡出來,見喜多神采奕奕的端著早膳送到寢房隔壁的耳房。
「鳳姑娘,昨天晚上主子犯病,你也累了,我知道主子一時半刻還不會醒來,怕你餓著肚子,所以吩咐廚房給你做了些清淡可口的小菜。」
說著,將精緻的早膳放到小圓桌上。「鳳姑娘,你先墊墊肚子,以我對主子的瞭解,他還要再睡上兩個時辰才能恢復體力。」
「你確定他的身體真的無大礙嗎?」
喜多笑道:「鳳姑娘忘了?主子自己就是醫術絕頂的神醫,雖然血咒陰毒,但到底不會奪人性命,虛弱是在所難免,只要細心調養滋補,兩三日就會恢復。」
鳳夕瑤歎了口氣,喃喃的說:「他這又是何苦呢?」
「主子放不下當年自己所造成的錯誤,才選擇走這條路,但至少主子真的找到你,了了主子的心願。」
說到這裡,喜多按捺不住喜悅,又道:「其實之前我就從鳳姑娘的言行舉止中隱約看出,你和上一世的於姑娘有著很多相似的地方,沒想到,你真的是於姑娘轉世。不過,既然鳳姑娘家就在京城,當年怎麼不主動來找主子呢?你可知……唉!罷了,只要以後你和主子好好的,這比什麼都重要。」
喜多的話雖沒說完,但鳳夕瑤卻知道他想說什麼。
他想說,這五年來慕容禎為她吃了不少苦,如果她早些來找他,他就不會承受一年十二次的血咒折磨了。
想到血咒,鳳夕瑤的心裡也是諸多難受。如果她早知道慕容禎給自己下了血咒,她也不會……
「對了喜多,關於我就是於箏轉世這件事,還希望你千萬不要隨便對旁人提起。你也知道,這種離奇古怪的事,普通百姓是很難接受的,萬一再有人把我當成妖怪可就不好了,況且……」她頓了頓,「我爹並不知情,如果被他知道他唯一的女兒已經被別人的靈魂所取代,不知會傷心成什麼樣子。」
喜多急忙點頭,「放心吧鳳姑娘,這件事我心中自有分寸,別說你討厭多嘴的人,就是咱們主子也十分討厭。」他笑了笑,「鳳姑娘可還記得,當年背著你說閒話的那幾個僕從?」
「呃……」鳳夕瑤想了下,當初在安陽,她與慕容禎受命於軍醫一職,慕容禎身邊的確帶了幾個手腳俐落的小廝。
經他一提,這次再回到慕容府,那幾個小廝已經不在了。
喜多忙道:「當年主子派人查明你離去的真正原因後十分震怒,派人把那幾個嘴碎的小廝狠打了一頓,直接逐出侯爺府。」
鳳夕瑤滿臉無奈,這種事還真是只有慕容禎做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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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前塵往事究竟給兩人帶來怎樣的磨難,當鳳夕瑤終於肯放下心底的芥蒂,承認自己就是於箏,整個慕容府,因此沉浸在一片祥和、歡樂中。
慕容禎恨不能一口氣將錯過的那五年光陰全部補回來,於是一古腦的用實際行動來證明他對鳳夕瑤的心意。
雖然仍舊改不了專橫跋扈的壞脾氣,但每次只要鳳夕瑤瞪眼皺眉,他就立刻收斂,所謂一物剋一物,大概就是這種情形吧。
就在鳳夕瑤以為幸福降臨時,發生了一件令她始料未及的大事,她爹鳳五性命垂危!
事情的起因其實很簡單,幾天前鳳五上山採藥,不幸被毒蛇咬到了腳踝,當場身中劇毒。
雖然阿貴在第一時間把他救了回來,並且及時服了解毒的草藥,但那蛇毒太厲害,幾乎讓鳳五喪命。
阿貴片刻不敢耽誤,急忙來到慕容府將這件事告訴給鳳夕瑤。
她大驚,帶著慕容禎回家探望。
就見鳳五一張臉因為身中劇毒而變成了青紫色,且渾身浮腫不堪。
慕容禎診斷後,告訴她一個不幸的消息,他手邊現在根本沒有能夠化解此毒的解藥。
如果想研製出藥方,最少要一個月的時間。
但依鳳五目前的情況看來,能再撐個七天就是奇跡。
但最讓慕容禎不敢相信的是,他那引以為傲的起死回生之術,居然消失了!
「也就是說,我爹現在是必死無疑?」鳳夕瑤聞言,整個人都崩潰了。
慕容禎的臉色也十分難看,「之前我一直在猜測,下了血咒後,究竟會讓我失去什麼最寶貴的東西,沒想到,居然是我的起死回生之術。」
她爹命在旦夕,沒想到慕容禎當年為了尋找到她的靈魂,給自己下了血咒,竟然讓他失去起死回生之術。這雙重打擊幾乎讓她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