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五被閨女訓斥,卻一點都不生氣,開心地瞅著女兒把飯菜一一端到眼前。
旁邊的夥計見了,不禁嫉妒得紅了眼。「鳳老爺真是好命,鳳姑娘不但把藥房的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條,就連煮的飯菜聞起來都讓人直流口水。」
鳳夕瑤笑看那夥計一眼,嗔道:「你也別眼紅了,快過來一起吃吧,我也給你準備了。」
夥計一聽,急著用衣襟擦了手,笑嘻嘻的跑過來,「那我就不客氣了。」
鳳姑娘的手藝實在是太好,能吃到她親手做的飯菜可是他的福氣。
就在幾人有說有笑的準備用午膳時,幾個老百姓扶著個渾身是血的中年男子,面色倉皇的踏進回春堂大門,當他們定睛一看,同時臉色大變。
那渾身是血的男人正是鳳五在十幾年前收下的徒弟阿貴,也是回春堂的坐堂大夫,每月月底例行出去挨家收帳。
附近百姓來回春堂抓藥治病,由於一些人都是老客戶,習慣每個月結一次帳。沒想到大清早出去收帳的阿貴,如今卻被人給架了回來。
見他被打得慘不忍睹,嘴唇發青,渾身抖個不停,習醫多年的鳳五一看便知,阿貴怕是不行了。
「各位街坊鄰居,到底發生了何事,阿貴他……」
面對鳳五的詢問,某人心有餘悸的小聲道:「是京城惡少徐霸天把你家阿貴打成這個樣子的。」
「徐霸天?」鳳夕瑤聞言,也忍不住吃了一驚。
阿貴今日會遭此毒手,想必和半個月前的那件事有關。
徐霸天因被人打得鼻青臉腫,途經回春堂,上門要人給他瞧傷。
當時坐堂的是阿貴,自知惡少不好惹,怕事後徐霸天會來找回春堂的麻煩,他在給那惡少看診、用藥時分外小心。
徐霸天那時被打得十分狼狽,身上的銀子又被搶了,藥錢自然是一分也沒給。
而阿貴大清早去徐府收帳,徐霸天一看到他,便想起當初自己被揍的慘況,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就要趕他走。偏偏阿貴收不到帳就不肯走人,徐霸天便在惱怒之下讓家裡的打手狠揍了阿貴,竟把他打成重傷。
瞧父親給阿貴把過脈後,臉色越來越差,她不禁擔憂,「爹,阿貴他……」
鳳五輕輕搖了搖頭,「怕是熬不過今天晚上了。」
「什麼」這個結論讓鳳夕瑤大吃一驚,她上前輕輕探過脈象,再瞧榻上的阿貴臉色已經接近慘白。如果阿貴就這麼走了,鳳家上下都會良心不安。
畢竟阿貴是為了回春堂才遭此劫難,而且幾年前他才娶了妻生了娃,一家老小等著他賺錢養活,這下怎麼辦?
雖然自己醫術還算不錯,卻無起死回生之能啊!他把阿貴當親生兒子對待,教他如何接受這殘酷的事實……
起死回生鳳五猛然起身,「夕瑤,人人都傳我天啟王朝的逍遙侯慕容禎,出身醫學世家,身懷起死回生之術,如果為父去求慕容侯爺給阿貴治病,也許阿貴還有一線生機。」
聽到慕容禎這個名字,鳳夕瑤的臉色微微一變。
旁邊的夥計聞言,忍不住道:「那慕容侯爺雖然醫術高超,有能將死人醫活的本事,可他脾氣古怪,經常將送上門求他治病的患者逐出侯府大門。別說咱們這種小門小戶,就連皇上也不敢隨便差遣他。」
提起慕容家族,那絕對是天啟王朝從上到下都要敬畏的大門大戶。
這是一個非常神秘的家族,與尋常醫者不同,慕容家世代的嫡傳繼承人,都擁有起死回生之術,並備受皇族敬畏與尊重。
如今當家作主的,是慕容家族第十九代傳人慕容禎。他的親姑母是當今皇太后,而他的親娘,則是曾備受先帝寵愛的和瑞公主。
做為慕容家的嫡傳長子,慕容禎毫無疑問的登上了慕容家家主的位置,並且世襲了逍遙侯的爵位,在京城中真是數一數二的風雲人物。
當年夕瑤命在旦夕,鳳五就曾想過上門跪求慕容侯爺救他女兒一命。但那時因二皇子朱成霄趁先帝駕崩奪位後,百姓日子卻越來越苦,四皇子朱成晉不得不起義謀反,天啟王朝陷入戰亂時期,慕容禎被請到軍營中做軍醫,所以夕瑤的命也只能聽天由命。
可自從四皇子成功將昏君趕下台之後,天啟王朝已經逐漸恢復了原有的和平,慕容侯爺也早就從前線回到京城,如果自己上門求對方救阿貴一命,也許,阿貴還有一線生機。
這樣一想,鳳五便要人將阿貴抬上擔架,準備親自去侯府求侯爺救阿貴性命。
「爹……」
不等女兒開口,他果斷道:「夕瑤,爹不能眼睜睜看著阿貴為我鳳家而死,只要還有一絲機會能讓阿貴活下去,爹都不會放棄。」
鳳夕瑤衣袖下的雙手,捏緊,又慢慢鬆開。
半晌後,她輕聲回應,「爹,我陪你一起去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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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望侯爺能救我家大人一命,只要侯爺肯出手相救,金山銀山、稀珍異寶,凡我家大人府裡有的,侯爺喜歡什麼,就儘管拿去。」
一個年輕男子態度非常虔誠的跪在門外,聲淚俱下的請求,他已經跪在這求了整整半個時辰。
隔著奢華的珠簾向裡望去,偌大的房間一角,擺著一張稀珍昂貴的白玉搖椅,椅上躺著一個年輕男子。
雖看不清長相,但那人由內向外散發著高貴優雅的氣息,身穿鑲著兔毛、滾著銀絲邊兒的月白色袍子,更將他襯托得卓爾不凡,英氣逼人。
那人的懷裡趴著一隻小小的純白色波斯貓。男人躺在搖椅內微閉著眼眸,修長白皙的大手,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撫摸著貓兒。
跪在外面的人見自己講了半天,仍舊沒換來屋裡的人一聲回應,焦急得跪著向前挪幾步,卻又不敢越過那珠簾,怕惹那人生氣。
要知道,房間裡的那人乃是當今皇太后的親侄子,當今皇上的表弟,雖然在朝中沒什麼實權,單單侯爺之位,就足夠讓他在京中呼風喚雨、為所欲為。
更何況,他現在還有求於他,就算心底對對方有多麼不滿,也只能把氣吞進肚裡。
「侯爺,只要您肯登門醫治我家大人的病,尚書府一半的家業,在大人身體康復之後自然會如數奉上。」
一道冷笑聲自房內傳出,「身為戶部尚書,我天啟王朝的三品官員,你家左大人可是沒少搜刮各地老百姓的銀子吧?」
不理會跪在門外那人的臉色有多難看,搖椅上的慕容禎神情淡定的把玩著懷中的小貓。
「這樣的貪官,本侯爺可不敢和閻王爺他老人家搶,到了地府,他還得受牛鬼蛇神的審判呢。不如勸他趕緊死了吧,死了之後,記得來告訴本侯爺一聲,本侯爺好差遣家裡的奴才買幾串鞭炮,替被他剝削的那些無辜百姓大肆慶祝一番。」
沒等門外那人因這話崩潰,伺候在慕容禎身邊多年的小僕喜多已經額冒冷汗。
他家主子嘴毒心狠可是京城乃至整個天啟王朝皆知的事,可是主子啊,就算您再怎麼看不上那戶部尚書左大人,也沒必要在人家彌留之際,說出這麼惡毒的話咒人早死啊。要知道做事太不給別人留情面可是會遭來麻煩的,萬一哪天真有人瞧您不順眼的登門報復,您就不怕丟了性命嗎?
喜多心裡哀歎,卻又不敢糾正刁蠻的主子。
房裡的慕容禎不耐煩的揮揮手,趕蒼蠅似的對門外道:「你也別在那跪著礙眼了,趕緊回去吧,萬一你家大人真斷氣,你可連最後一眼都瞧不見了。」
那人還想再繼續跪求,無奈慕容府裡的下人已經得了主子的命令,非常不客氣的將他趕了出去。
耳根子總算清靜,慕容禎慵懶起身,對著懷裡一動也不動的小白貓又揉又捏。
今日外頭艷陽高照,對於初冬來說,可是難能可貴的好天氣。
他抱著懷中的小貓,緩步踏出房門,來到院子中曬太陽,兩旁僕人亦步亦趨的緊隨其後。
慕容府的院子十分考究,假山流水、花草樹木一應俱全。雖然天氣越來越冷,不似夏日綠葉紅花滿園,但偌大的庭院,仍別有一番風味。
府門傳來一陣騷動。
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突地響起,「小老兒真的是有急事求見慕容侯爺,還望各位官差大哥行個方便,容小老兒見侯爺一面……
守在侯府的幾個侍衛不客氣的嚷嚷,「趕緊把人抬走,別給我們侯爺府添穢氣,走走走,快走。」
「官差大哥,這真是人命關天的大事啊!」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裡面住著的主兒可是當今皇太后的親侄子,當今皇上的表弟,豈能是你們這些刁民想見就見的!」
這時,一道極好聽的嗓音突然出聲斥道:「我們一沒搶劫二沒殺人三沒放火,只是有事上門來求侯爺救人,你憑什麼說我們是刁民?你可知何謂刁民?還是在你們侯爺眼中,凡是上門來求他的老百姓都被歸類為刁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