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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雷恩那

  「乖又如何?不乖又如何?」

  「肯乖的話,本公主替你生大胖千金、大胖小子,不肯乖的話,本公主押著你,要你替我生大胖小子、大胖千金!哼!」

  別以為只他會撂狠話,她最後結尾多加一個「哼!」,氣勢肯定比他足。哼!欸,結果就是——她挑中的這個男人體魄確實強悍、氣血確實足勁,確實是非常好用,但實在不如何矜持啊……怎麼她才反問他,也沒聽他給個答覆,他就整個大暴沖,壓著她便亂七八糟一通狠吻?

  他很歡喜,再次恣意朗笑,笑得她心中直湧春水,無比滋潤。

  「三公主既願相許,本王奉陪到底。」

  她真被他逗笑了。

  笑著,眸中也溢出清淚,想著彼此的緣分落地發芽,在那當下何曾想過有朝一日會走在一塊兒,成了彼此心上人、心頭肉,如此不能割捨。

  小哥哥啊……

  倘有來世,我再把自個兒結定給你,好好的,許給你……

  我要嫁你,當你媳婦兒,為你生兒育女,天天讓你開心快活,好不?

  那是她在無望之中棄絕自己時,腦中所想的事兒。

  總算蒼鷹大神憐惜,令她不必等到來世。

  今生,她就當他媳婦兒,為他生兒育女,讓他開心快活。

  今生,她就為自己亦為西北鷹族認他這麼一個男人,她的男人,鷹主的男人,讓她自個兒開心快活。

  經此一役,陀離潰不成軍,流竄在五戟嶺飛泉關外的殘兵一一被驅逐收拾。龍瑤公主為陀離王廷大小臣子所迫,七王叔碩爾果果所扶持的新王尊重眾臣工之議,將龍瑤軟禁於金革峽的冬宮,一生不得踏出宮殿之外。

  龍瑤被送至金革峽的第三日,冬宮半夜忽起惡火,燒燬大半建物。

  據當夜在內殿服侍、千鈞一髮逃出火場的侍女們指證歷歷,皆道火是龍瑤公主親手引燃,還道公主原能逃出來的,最後卻是大笑投入火海。

  自此,陀離王廷徹底改朝換代,議和之事則由碩爾果果出使天朝北境大營。這一方,聶行儼儘管軍務纏身,卻不願將娘親交付給手下,讓人代他送娘親返回帝京。

  實是因這一次與娘親開誠佈公對話,從未離開溫暖南方的娘親對他說,她從許久前總想著,倘若此生能踏上丈夫與愛子灌注血汗與精力所固守的那片山河,她定要好好看,看北境的風光民情,亦要好好嗅聞,大口、大口吐納這北地凜冽乾淨的風。

  娘親說出這番話時,眸光悠遠,神態愉悅,彷彿長久以來的夢如今成真,滿足之餘又有些不敢輕信一般……這令他內心孺慕與歉疚之情並生,想起自己十二歲始便追隨父帥身側,不能承歡母親大人膝下,北定王府護衛與僕婢雖多,在娘親眼裡,想來還是淒清吧。

  正為此因,他希望娘親留在北境時,自己能陪伴在側。

  接下來的春夏時候是北境最美、最暖和的時節,待娘親好好體會過,他再親送她回帝京……這是他的如意算盤,但事與願違,光想著陀離將遣使求和、大軍重整佈防等等,樁樁件件橫在面前,豈能允他得空!

  他家阿娘最後笑著又道——

  「我這把老骨頭,我心裡清楚得很,到底是被南邊的水養出來的,儘管好奇北境種種,這兒的風吹著著實太冷,水也著實太寒……咱就乘機四處走走看看逛逛,最終還是想回帝京的,我兒不必擔憂為娘,有大陽在呢,大陽說要帶我放鷹,還說要替我挑一頭溫馴小馬練騎,大陽說啊,你們北境茶馬司都把剽悍大馬挑走,瞧不起個兒小的馬匹,人家小個兒有小個兒的好處,大陽就說了,娘這身長騎小馬恰當,不怕被馬壓過氣勢,大陽還說」

  總之就是大陽長又大陽短的,娘親滿口儘是「大陽」,令他這個身為愛子、長子又是獨子的漢子,聽著心裡微微嗆酸,竟還吃味了。

  在啟程欲返回前方大營的那一日清晨,他已整裝待發,榻上的人兒擁被坐起,見他就在榻邊,她眨眨陣咧笑,一臉朦朧。

  他手癢,探去輕掐她嫩臉,道——

  「你說你肯乖,別忘了承諾。」

  「……噢。」點頭,揉揉眼睛。

  「我把娘交給你了,娘說有大陽媳婦兒在,不必我擔心。」一頓,改捏她潤潔下巴。「可我怎覺得有你在,才得仔細擔心。」

  「不擔心!才不擔心!有大陽媳婦兒在,自然安心哪!」

  他把娘親托付出去,受他托付的她眉開眼笑,只差沒跳起來手舞足蹈,就因老人家認可的那一句「大陽媳婦兒」。

  之後拜別娘親,翻身上馬時,他胸中仍直竄笑氣,費了好大功夫才在屬下們面前繃住臉皮。

  不過雖說放她自在,他仍遣手下暗地裡輪番照應,自然也有盯梢意味。

  之後大半個月過去,關於陀離求和、議和的處置進到最後收尾之關,北境軍也已分批從五戟嶺回撤,北線佈防重整,幾件大事算已底定。

  而他大忙之際,屢屢接到手下來報,所報內容當真五花八門、花樣百出,儘是他家娘親被那不肖媳婦兒領著一塊兒胡天胡地的事兒。

  之前待在大軍屯時似乎還好,挺收斂的,然一旦人被她麗揚三公主帶進她自家地盤,事情便開始走偏,越走越偏,若不是往北邊群山與西北高原得花上幾日,且須穿過陀離之地,她真會帶他家阿娘回谷村,又或者走一趟西北高原的鷹族舊地,尋找蒼鷹棲息的所在。

  但今日手下稟報完了,卻道——

  「還是大陽姑娘本事,屬下隨便一算,老王妃光昨兒個就哈哈大笑了三場,露齒笑開有六、七次,整日嘴角像一直輕翹著,就沒見放下過。」

  跟鷹族三公主混在一塊兒、混作一氣,確實不是被氣昏就是大樂……他家阿娘看來是後者,而他……都快被那傢伙磨到沒脾氣。

  坐在軍中大帳,兩手把玩陀離求和書的大將軍王爺突然丟下那厚厚一本玩意兒,決定暫時不想再花心神琢磨這些無聊事。

  適才聽手下道,娘親與她今日拉了批馬大畜往大軍屯堡去,是要交給官方的貨,跑了這趟官方的牙口買賣,晚上應該是會回大軍屯的將軍府歇下,他此時快馬回去,也能趕上與她倆一塊兒晚膳。

  心動不已,他起身,掀開大帳簾子。

  「咦?儼帥……王爺……您是去哪兒啊?」手下愣在原地很莫名。

  大將軍王爺頭也不回道:「本王找樂子去!」

  麗揚前幾日從天養牧場放出當時從谷村帶出的信鴿,信中簡略交代自身與泰裡近況,亦將戰事結果告知,再問起族中等等事務。

  信鴿昨兒個又飛回她手中,只是當小小身子落入她懷裡時,抖得著實厲害了些,實在可憐。

  她只得無奈揚眉,朝盤旋在頭頂上的大鷹搖頭歎氣,弄不懂她家老大何時迷上這等古怪趣味,就愛跟著信鴿飛,美其名是護著鴿子一路來去,事實是信鴿給嚇得幾天飛程立時縮短一半。

  信鴿帶來谷村族人一切安好的消息,也提到春夏之交的農務與畜牧,耆老們竟還特意交代,鷹主雖已結定,當時情勢不容操辦可以理解,如今既尋回族中,怎麼都得在族裡辦一場。

  耆老們要她帶男人回去。

  她亦想啊。她會那麼做的,只是眼下得緩緩。

  接到谷村族中捎來的消息,她心頭是定了些,這些天大笑開懷,即便乾爹把她抓去大哭一通,說小賢妹子似乎思春,逼她明查暗訪去把某個不知死活的兔崽子抓出來,儘管她覺得那隻兔崽子很可能是泰裡,儘管乾爹咬牙切齒等著把人大卸八塊的模樣會嚇哭小孩,她心情依然甚好啊甚好。

  然後是老王妃,九成九是因長年困在禮教的框框裡,突然鳥兒放出籠了,再遇上她這只不怕鬧翻天、只怕鬧不翻的,老王妃本性流露,老人家的匪氣還是斯文帶禮的,跟她大陽姑娘直來直往的路數不太同,但萬流歸宗啊,斯文匪與剽焊匪,說到底,都是匪!

  大軍屯內一處不起眼的矮屋舊院裡,有十匹次等馬在還算寬敞的院中悠閒地搖鬃甩尾,又或者低頭往石板縫裡尋找青草。

  麗揚趁這會子替天養牧場拉來一批駿獸上交茶馬司,將牧民所托的十匹毛色不勻、體型不夠高大的馬匹混在一等馬裡,交完一等馬,正經差事辦完,拉出次等馬,偷偷摸過來做暗盤。

  她本想先送老王妃回將軍府歇息,獨自接這一單生意,可老王妃這些天跟慣她了,一聽不能去,自然打破砂鍋問到底。

  豈知一聽完她所說,隱藏的匪性被激起,扯著她的衣袖不放……這種暗盤營生的中間人話事,若不跟上去瞧這麼一次,怕是一輩子都難再遇啊!

  拉馬過來已費去不少功夫,幸得今日東邊遼州來的馬販十分守時,彼此皆熟,見面自是一番雜七雜八、粗魯不文的「寒暄」,動不動就「你大爺的」、「他姥姥的」當開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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