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大江南北都行走了七年,皇城裡我擋不著誰的路,皇子之爭我也從沒插手干預過,那些人應該不是針對我而來的。至於晴暘……我會找機會問問她。」對此,他也是百般疑惑。
「但格格乃尚書之女、官家千金,平日接觸的人,即便出門,亦不太能招惹是非,格圖肯大人在朝野中的名聲良好,就算有政敵,也不至於要格格的命,屬下打聽過了,京城的格圖肯大人家並未發生這些事。」
博赫所說的,也是麒格想不透的地方,這些日子他跟晴暘相處在一起,晴暘的性子可以說是有些懶,並不愛惹事,況且她善良教厚,應該不致得罪什麼人,惹得對方天天夜裡派人來跟她打招呼才是,但事關她的安危,他不能不小心。
「向河南按察使調人時,同時讓他底下的人也滲入民間查探。晴暘曾對我說,她滿十二歲之後,有兩年的時間在洛陽、太原至江南一帶遊玩,不過,我也沒聽她提及跟誰結了冤仇。」他並沒有讓晴暘知道黑衣人的事,他希望她可以無憂無慮的過日子。
「是!」
「都退下吧。」他一揮手,博赫立刻領著身後的護衛退出門,並順手將敞開的閣樓門帶上。
麒格看著廳中的燭火,細細思量著,一會兒之後,他才轉身往內屋走去,同時手指輕彈。
「啪!」的一聲,燭火熄滅,閣樓內頓時又陷入一片漆黑。
騎在馬背上,晴暘側坐偎進麒格的懷裡,雙手大方的環在他腰間,一點也不在意街上路人訝異的目光。而麒格也從一開始的不習慣到現在的習以為常,但因為他會不好意思的紅了臉,所以這也成了他堅持繼續戴著帷帽的原因之一。
晴暘一點也不在意,今天麒格特意陪她出來玩,她心情好極了,就像只快樂的小鳥飛來飛去的,她雀躍得嘴都快笑咧了。
出了城門,往東郊奔去。一路上,麒格單手抱緊懷前的小美人,輕聲說道:「半個月前,從你聽到那姑娘跳崖之後,就常到佛寺上香。那之後,有時候見你在笑,但笑意也未達眼底,倒有幾分帳然。」不是沒發覺,只是她不想說,他便等著她自個兒說出來。
說到這,晴暘原本的好心情不見了,環在他腰間的手緊了下,「那個姑娘……我曾經見過,就在她自盡前,不,更準確的說法是,我是最後一個見到她的人。」
「為什麼會見到她?莫非……」心思一動,他已經猜到。
「是啊,當年我也曾到白沁崖去看風景。」抿抿嘴,她跳過自己想做笨事這段不說,「就在我閉上雙眼時,她不知道打哪冒了出來,咚咚咚的就跳了下去。」那淒厲的叫聲至今還迴盪在她耳邊,那陣子,她天天被惡夢嚇醒,畢竟看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麼死在眼前,這刺激也挺大的。
事後她又去找過那位住持,多虧他的開導,她才漸漸放開心懷。她心底老早有數,可能這輩子都得以另一個身份活在這時代,只是一直不想面對,而跳崖那次,雖然在付諸行動前,她找過白馬寺住持談過,但她還是想豁出去一試,那是她賭的最後一次,幸好她放棄了,要不,現在怎麼遇得到麒格呢?
「那是她自己選的路。」他憐惜的撫著她的腰,大掌輕柔的拍著她的背。
晴暘點點頭,「我也知道,只是心底總是不安嘛。唉,總是個緣分,不論這緣分好壞與否。我多去上上香,希望她能快點投胎轉世。」她老覺得心裡毛毛的,總忍不住想著,如果當年是那姑娘跟前任住持在密室靜談,那跳下山崖的應該是她!
俊逸的臉龐上染著笑意,下頷輕蹭了蹭她的發頂,「別想太多。」懷中人的善良,讓他一顆心也跟著軟了。
兩人共乘一騎,速度不算快,一路上閒散的走著聊著,在路經一處樹林密佈的官道時,麒格的臉色微微一變。
有殺氣!
噙著滿臉的笑意,晴暘偏頭看著他,突地一愣,「怎麼了?」他們剛剛談到過幾日後要回京城的事,怎麼他臉色變得這麼難看?
「抱緊我。」拉過身後飛揚的披風,密密的覆蓋在她身上。他太粗心了!這些日子安逸的生活,竟磨去他的警戒心。今早出門,他還特意吩咐那些暗衛在遠處跟隨就好。
他沉下來的臉色太過冰冷,晴暘心一跳,下意識的抱得更緊,整個人躲在他的臂膀中,好似有什麼事要發生了。
驀地,一陣陣詭異的沙沙聲響,樹林裡多了幾道黑影快速的朝他們衝來,其勢兇猛,陽光照耀下,黑影前光影閃爍著。
「喝!」麒格抱緊晴暘,用力踢下馬腹,奔馳的駿馬加速,兩旁的樹影飛快的往身後掠去。
「殺!」
隨著喊殺聲四起,一道道不尋常的破空聲往他背後飄來。
他借力使力,踩著馬蹬整個人飛騰而起,胯下駿馬依舊向前衝刺,而他人已旋身落地,幾道暗鏢急急掠過他的衣袖,他展臂一震,風中響起奇異的聲音。
「咻咻咻!啪!」清脆的揮鞭聲,凌厲的逼退幾個不怕死追上來的黑衣人。
麒格抽出纏繞在臂上的長鞭揮舞,防守滴水不漏、毫無破綻,飛舞的鞭身在他倆四周築起一道牆,讓追上的黑衣人不敢輕易上前。
沒有花俏的動作,他僅是單鞭飛舞,另一手緊緊護著胸前的人。晴暘跟著他旋動的步伐而感覺天旋地轉,她咬緊牙關,知道現在情況危急,半聲也不敢吭,就怕亂了他的心神。
黑衣人同時逼近,長劍如靈蛇出洞,絢麗的劍花排成一列直逼向前,而麒格沉穩的甩動長鞭,鞭尾劃破空氣,硬生生將幾人逼退,再一個轉身,振臂一甩,捲起其中兩把長劍,使勁的旋起手臂,讓纏著鞭子的長劍轉動,攻向其他黑衣人。
其中兩個被奪去長劍的黑衣人首當其衝,眨眼間就讓自己的劍劃破頸項,被放倒在地,剩餘的三人見狀,攻勢不收,反而變得更加凌厲,眼神裡一片冰冷。
麒格一甩鞭,長鞭在空中劃圈,深厚的內力透過鞭子甩出,鞭氣進向四周,刷刷刷的幾聲,黑衣人的衣服全掃破一道口子。
三人互使眼色,其中兩人不要命的衝向前,不顧襲來的長鞭有多大的殺傷力,硬是拽住鞭尾。沒一會兒成了鞭上長劍的亡魂,而剩下的最後一人趁機竄向前,凝聚十成的功力,一掌揮出,擊向麒格胸前!
果然是衝著晴暘而來的。麒格冷然一笑。鬆開放在晴暘肩頭上的手掌,左手劃圓卸去對方攻來的勁道,再一反手,趁著黑衣人還未來得及退開,腳下輕旋,鬼魅似的身影疾快的出現在黑衣人面前,右掌結結實實的貼上對方前胸。
「噗!」翻騰的氣血剎那間湧上喉頭,黑衣人張嘴噴出一道血箭,如同破布般的飛跌出去,同時撞飛方才用血肉之軀擋著長鞭的同伴,他們飛摔幾之後落地。
被撞飛倒在地上的黑衣人尚未氣絕,眼神卻開始渾濁,他捂著胸口,使勁的想推開身上氣絕的同伴,只是受創甚深的身子無力回天,旋即一把長劍架上他的頸間。
「是誰派你來的?」麒格眼底下掩殺意。
黑衣人回以他一聲冷笑,「晴暘格格,殺人償命!」語畢,他咬破藏在口中的毒藥,眨眼間毒發身亡。
躲在麒格身前的晴暘一震,那冰冷的聲音就像詛咒似的飄入耳底,讓她整個人如墜冰窖般的渾身發冷,「麒、麒格?」她駭然的抱緊他,聲音微微顫抖。
麒格靜默不動,五感仍警戒的保持敏銳,感受周圍的動靜。許久之後,他才鬆手,讓長劍落地。會是誰派來的?是誰恨她恨到不殺死她不能解恨?
聽到長劍鏗鏘落地後,晴暘深吸幾口氣,努力穩住慌亂的心神,「他剛剛提到我的名子?」殺、殺人償命?她沒殺過半個人啊!努力撥開遮蔽的披風,她想要探出頭來看一下發話者是誰,他怎麼可以亂說話?
「別看。」麒格反將披風拉緊。這血淋淋的一幕,他不認為適合她看。
「不行啦!我要看清楚,他說我要殺人償命,我何時殺過人了?」她忿忿不平的扯開披風。喝!猛然看到躺在地上的屍體還真嚇了一跳,刺鼻的血腥味飄散開來。
麒格來不及阻止,只好任由她張大眼打量地上的人,半晌後,她才臉色慘白的轉過頭,「我不認識他們。」這是她第二次見到有人死在面前,還是如此近距離……她頭好暈。
「晴暘!」麒格攙住她搖晃的身子,「叫你別看了,真是的。」
拍拍胸口,胃裡翻騰著,「反正就兩顆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我想應該不會有多恐怖。」她還有心情打哈哈。
麒格歎氣的搖頭,兩指放在口中發出道長嘯,一會兒後,原本已經跑走的駿馬又奔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