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氏沒好氣的戳了戳她的額頭。「你這個缺心眼的,讓你去熬藥送藥,不是擺明那件破事兒是你家夫人做的?何況今天早上才發生的事兒,老太爺能不防備?你這時候送去,恰恰給逮個正著。」
「奴婢笨、奴婢知錯了,還望夫人多教導,才不會老給夫人添亂。」
閻氏不耐煩的揮揮手。「行了,下去、下去,下回再沒把差事辦好,你就等著嫁給吳嫂子那個傻兒子,兩個渾人恰好一對。」
巧玲又行了一禮,這才鼓著腮幫子下去了。
門關上,閻氏輕喊一聲,「虞嬤嬤。」
「是,夫人。」虞嬤嬤上前應聲。
她是閻氏的乳母,一手將閻氏給奶大,兩人情同母女,但她從未逾越本分。
夫人是個美人胚子,從小就被府裡嬌養長大的,性子有點橫,說一不二,大夥兒全得照著她的意思行事,但在她眼裡,夫人就算給皇上當妃子都綽綽有餘,真不明白老爺當初是怎麼想的,竟把夫人嫁給姑爺,想當年姑爺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探花郎,就算真有本事也還看不出來呢。
幸好公婆好對付,姑爺也還算聽話,這些年來沒給夫人添堵,就算有,也只有秋荷那個賤婢的事兒了,還生了個聰明如斯的楊梓燁。
她不想承認卻無法不承認,比起大少爺,那個賤種確實處處都好幾分。
嫡弱庶強,可怨不得夫人心狠。
不過,沒事兒,他家老爺誰啊?是堂堂的宰相呢,輕輕動根手指,就可以把大少爺弄進朝堂裡。
夫人給大少爺買了生員資格,明年秋天就可以參加鄉試,若能再接再厲參加後年的會試,再參加殿試,有了進士官身,比那個賤種更快踏入仕途,就能贏得族人的向心力,往後楊氏就是閻府的嘍囉,閻府要楊家做什麼,族裡還能說個不字?
「虞嬤嬤,我心裡不踏實,你說,這件事背後會不會有楊梓燁的手筆?」
「夫人多慮了,夫人身邊的全是咱們閻府送過來的人,差事做得好不好先不論,但那顆心肯定不會偏向外人。」
「我本是這麼想,可那賤種才讓梓軒吃了悶虧,我不得不擔心。」
就那麼點兒小傷,怎麼會發燒說囈語?怎麼就透漏口風,說梓軒買兇害他?
雖然事後找不到證據,老爺只好草草了事,但她就是疑心從頭到尾都是楊梓燁一手策劃的。
「老奴認為不至於,夫人行事周到,對待庶子沒有口實可以讓人論說,若非如此,就憑他和大少爺鬧過這麼多次,他怎麼不去跟老爺、老太爺告狀?他心裡定也明白,告這種狀,老爺、老太爺根本不會相信。至於夫人說的那樁,就算是他謀計的,到最後還不是不了了之?能損了夫人和大少爺一分半厘嗎?倘若他的本事就這樣,夫人真的可以不把他擺在眼裡。」
「我是不想把楊梓燁擺在眼裡,但每次看見他,我就會想起秋荷那個背主的賤婢,就算他只是個渣子兒,我也容不下。」
「夫人打算……」
聽了半晌的壁角,梓燁嘴角上揚,他等著吶。
剛學輕功那年,上屋簷、偷窺隱私,只是為著讓自己相信那對母子沒有想像中那麼能耐,只是前輩子的自己太無用才會失敗,沒想到幾次下來倒聽到不少隱私事兒。
離開屋頂,他施展輕功,掠身出府。
去哪兒呢?去看看童小茱吧。
第五章 爺孫交心(3)
「二姊,咱們辛辛苦苦賺的銀子都沒啦,娘的匣子又空了。」小柔把頭靠在小茱的肩膀上,低聲埋怨。
小瑜失笑,掐掐小柔的臉,說道:「之前的三十七兩,只有二兩多一點兒是咱們『辛辛暮賺的』,其他的和辛苦不上邊。」
小茱失笑,大姊沒說錯,十兩賑銀是災難財,賣鹿茸的二十五兩叫意外之財,兩者都和辛苦沾不上邊,不過妹妹能把話說得這麼誇張是一項特殊能力,要是在二十一世紀她一定可以當記者。
「可是給表叔三十兩,剩下的全買了雞,咱們確實連半毛錢都沒啦!」小柔還很哀怨。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錢沒了還可以再賺,人要是沒了,就真的什麼都沒了。」
小茱安慰道。
小瑜接話,「表叔是姑婆的獨生子,若真的因為沒錢醫病而死,姑婆還能支撐得下去嗎?這筆錢救的不僅僅是表叔,還有姑婆和姑丈公。」
那日小茱帶著聞香下馬的飯菜回到攤子邊,爹說找到可以寄物的院子,大夥兒抱著一堆東西跟著爹走,這才曉得爹找到的是表叔一家。
表叔已經病得下不了床,家裡能典當的東西都當了,情況很是淒涼。
看著姑婆和姑丈公的滿頭白髮,爹歎道:「都是讓你們表叔的病給折騰的。」
可不是嗎?就這麼一個獨生子,身負著夫妻倆的期望,這讓小茱深刻感受到全民健保的重要。
兩家人一起吃過飯後,深知爹爹心裡難受,娘把早上賺的銀子全掏出來,叮嚀姑婆先送表叔去瞧大夫要緊,還讓他們別擔心錢的問題。
此話一出,小茱便明白,爹娘是打算插手了。
一家人討論過後,除了留下幾兩銀子確保生意材料不會中斷之外,爹將其餘的全送到姑婆家裡。
甭說小柔,小茱心裡也不捨,但她也明白,此事不做,爹怕是要愧疚一輩子,對沒有血緣關係的巫婆奶奶爹都會深感歉意,何況是對待感情深厚的姑婆。
小柔撅嘴、鼓起腮幫子的模樣可愛透頂。「我不是不知道這個理兒,就是……捨不得嘛。」
「咱們家小柔什麼時候變成錢嫂子了?」小瑜笑問。
小茱趴過身,擠到小柔和小瑜中間。「那日我同姑丈公多聊幾句,發覺姑丈公是個侍弄莊稼的好手,若表叔的病能好起來,往後咱們買的田地就交給他們一家三口打理。」
「咱們要買地?」
「當然買地,有土有財。」
何況除了土地,他們這種賤民能買什麼?黃金?期貨還是股票?後者沒得買,前者……
家裡又沒有保險櫃,要是小偷闖進來,這年頭沒有科學辦案,包青天又不在同一個朝代,到時還不得自認倒楣。
「哪裡來的錢?」
「我算過了,咱們的生意若能照這樣的情形維持下去,就算不擴大,一天只賺一兩銀子,半年下來也有一、二百兩,這筆錢夠買幾十畝地。」
「跟誰買?近年來風調雨順,生活雖不寬裕,卻也不難過,咱們村裡家家戶戶的田地幾乎薰祖宗留下來的,若不是日子過不下去,沒有人會賣祖產的。」小瑜道。
小茱點點頭,大姊想事情越發周到了,以此往下發展,成為吳家的主母肯定沒有問題。
「是啊,二姊想多了。」小柔附和。
「這幾日我同人打聽,知道鄰村有不少田想賣。」
雖然不全是良田,但良田有良田的耕作方法,薄田有薄田可以栽培的植物,沒人規定非要種糧吧。
「鄰村?那可太好了,買完地咱們就搬家。」小柔一拍掌,猛地坐起身。
小瑜明白小柔很討厭奶奶,恨不得有多遠跑多遠,可是基於節儉原則,她不同意。「這屋子才剛起不久呢,住大半年就搬,太浪費了。」
「沒錯,咱們要是搬走,田沒人種、屋沒人住,二房和隔壁奶奶那麼貪心,肯定會欺負爹爹良善,把咱們的東西全給接收。」小茱補充。
「要不……把房子和田地給賣了?」小柔提議。
「那可是敗家行徑,你又不是沒見識過隔壁奶奶的那張嘴,要真的賣掉祖產,爹沒病都能讓她給罵出病來。」小茱反對。
小柔又問:「不賣的話,要不然租出去?」
「二房和隔壁奶奶要是知道了,肯定會說那就借他們用,藉著藉著就成他們家的了,這種便宜敵人的事也不能做。」小瑜說。
小瑜的個性最溫柔敦厚,想法與爹爹最像,聽見她不當濫好人,小茱更愉快了,小茱是邪惡的現代人類,善良這種本性已經離她很遠。
「那要怎麼辦呢?」小柔非常困擾。
「咱們口風緊,二房從咱們這裡問不出生意是賺是賠,正想辦法到處探聽,有錢沒錢是咱們家的事,他們幹麼探聽?還不是想分一杯羹,如果對方是個善荏,我倒不介意分點好處出去,問題是二房是什麼人物?你給湯,他想要肉,你給肉,他連你的骨頭都要啃,這樣的人,絕對不能讓他們摸透咱們的底細,但是咱們封不住村裡所有人的嘴……」
「我明白了,二姊的意思是在鄰村買下的土地全交給姑丈公打理,二房就不知道咱們攢多少銀子了,對嗎?」小柔笑著問道。
小瑜笑著點點頭。「財不露白,咱們的財咱們守,別讓那些見不得咱們好的人有機會混水摸魚、偷雞摸狗。」
「可是二姊讓大狗子哥哥家替咱們養雞的事早晚要傳出去,生意做得大不大、好不好,豈不是一目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