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別說王艾咪的碎碎念根本催眠!
「確定不是你的瞌睡蟲比較大只?」莞爾斜睨,葛瑞蕊打趣說。
梁萬晴將黑眸瞇成一條危險的細線,「瞌睡蟲有沒有比較大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損失一張寶貴門票的我,現在很有殺人洩恨的衝動——」
她雙手掐住葛瑞蕊的脖子,死命的搖晃。
不甘示弱的葛瑞蕊隨手抓過梁萬晴桌上吃了兩口的三明治就往她嘴裡塞「吃你的三明治啦!」,因為和王艾咪在電話裡糾纏太久,導致三明治暴露在空氣中的時間太長,水分嚴重流失,是以口感有點幹,梁萬晴起身站在座位旁邊吃邊活動筋骨,正想拿奶茶和著一起咕嚕下肚,突然,目光被幾位公司主管組成行星群,簇擁著太陽緩緩從會議室裡走出的奇特畫面所吸引。
好奇的梁萬晴伸長腳,踢了踢葛瑞蕊的椅子,「今天公司有什麼貴客?」
「就新來的總經理啊。」葛瑞蕊沒好氣答。
「新來的總經理?」梁萬晴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我怎沒聽說?」
「小姐,你是山頂洞人嗎?是不會收電子郵件啊?今天一大早,全公司的人都收到通知了,我們陸翔廣告被大財團收購了,今天起將會從總公司指派一名新總經理來帶領大家。至於是帶領我們走向蓬勃發展,還是走向裁員縮編,只有新總經理自己知道。」
「這……會不會太突然了點?上週五下班前都還沒半點風聲,不過經過一個週末,居然就被收購了。」
「有沒有聽說有差嗎?難不成這是你跟我可以決定的事情。」葛瑞蕊沒好氣的白了梁萬晴一眼,「我對空降的新總經理只有一個要求——拜託,一定要給我長得帥帥帥才行,這樣本小姐在接到裁員通知的時候會比較不那麼賭爛。」
「你這外貌協會的症頭真是很強大欸。」
「吃幼齒補眼睛,看帥哥補心靈。你懂不懂啊?」聊勝於無啊!
梁萬晴懶得搭理葛瑞蕊,她小姐總有一堆歪理,就算是在瀰漫一股裁員氣氛的辦公室裡,都阻止不了她的歪理連篇。
不過,梁萬晴還真是對這位新任總經理感到好奇,能夠進入大財團工作,想來都是菁英中的菁英,前途不可限量,突然被派來接管陸翔廣告這麼一間小不拉嘰的廣告公司,雖說是總經理,只怕也是遭到下放,心情想必很悶。
好奇加上同情,讓梁萬晴忍不住朝那抹被簇擁的背影多看了幾眼。
因為是背對著,梁萬晴無法一窺廬山真面目,不過看得出來,新總經理的身型挺不賴的,個兒又高又挺拔。
比較令梁萬晴覺得弔詭的是,那背影看著看著,竟隱隱有股說不出來的熟悉感,好像她曾經在什麼地方見過似的,而且還不只一次。
「怎樣,你看清楚沒?長得好不好看啊?」
「我很難從後腦杓去判斷他到底是算帥還是醜,除非他轉過身來。」
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心有靈犀,就在梁萬晴說完這句話後,神奇的事情發生,原本背對著的男人,竟突然停下腳步,並且轉過身來——
藍牧禮?!
梁萬晴好像一瞬間被暴雷劈中,五臟六腑扭成一團,整個人當場石化。
這……怎麼會?!
不可能!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
難道方纔那個夢,就是在為此刻的相見做出預言嗎?
兩人視線持續好幾秒鐘的隔空相交,他臉上看不出是什麼表情,嘴唇緊抿,直勾勾盯著她的黑眸似有什麼東西在閃爍。
梁萬晴讀不出來。也拒絕去讀。
她楞楞的回望他,一時間,小小的胸腔裡,各種情緒紛紛湧現,心虛、抗拒、想逃、不安、驚嚇……就是沒有喜悅。
「萬晴?萬晴?」葛瑞蕊納悶的扯了扯她的襯衫衣擺,「你的電話響了。」
葛瑞蕊的提醒讓她及時回過神來,她趕緊收回視線,坐回座位,藉由接電話迴避他的目光,掩飾自己內心的慌張。
從來沒有一個人可以像藍牧禮這樣,一個眼神,就可以讓她胃部痙攣、翻攪不休。
「喂,你好,我是梁萬晴——」聲線顫抖的厲害。
是印刷廠的小陳打來詢問她和王艾咪協商的結果。
梁萬晴逼自己把注意力拉回和小陳的電話上,逼自己不去在乎背後那兩道灼熱又費解的目光,逼自己勇敢,也逼自己無感。
可她逼迫的了一切卻逼迫不了那顆不聽使喚,噗通噗通跳動的心……
曾聽某位收留她寄宿的親戚說過,她之所以叫梁萬晴,是因為父親希望她能一世平順,不求大富大貴風生水起,但求萬里無雲萬里晴。
孰料,老天爺就是愛開玩笑,尤其愛跟她梁萬晴開玩笑,讓她小小年紀失親,十多年的時光就在數個親戚家之間看盡人間冷暖,原以為遇上藍牧禮後她人生從此璀璨起來,沒想到閃婚不過半年,他倆就各自揮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好好一個年輕女孩頓時淪為失婚婦女,二十五歲不到就身價暴跌,直接打入全額交割股。
截至目前為止,回顧她的人生,雖不至於是最慘,但也絕對跟萬里無雲萬里晴扯不上半點關係。
看來姓名學也有莫非定律啊!人生又何嘗不是如此,越不希望發生的事情,就越是會發生;越不希望碰見的人,就越有可能狹路相逢。同樣的,越是想偏安一隅,就越有可能被迫正面對決——
跟總經理一對一面談……可惡,這到底是哪個豬頭王八蛋出的餿主意啦!
下午,被通知要面談的梁萬晴站在總經理辦公室門口,一手撫額,一手叉腰,儘管心裡咒罵一千次豬頭王八蛋,仍不能解氣。
就別讓她知道誰是罪魁禍首,否則肯定半夜帶著麻布袋去路邊埋伏,蒙頭一蓋,拖到暗巷裡扁到他老父老母認不出來為止。
呼!她太激動了,深呼吸,冷靜冷靜冷靜……
其實也沒什麼好氣惱的,不過就是區區一個小面談而已,藍牧禮還能吃了她不成,要知道,現在的她早已經不是兩年前那個傻不隆冬的笨丫頭了。
她盯著木門最後一次深呼吸——
「我看你盯了半天,研究出這扇門的材質了嗎?檜木?扁柏?還是亞杉?」
「嚇?!」
媲美大提琴般悠揚低沉的男嗓,冷不防的從梁萬晴身後響起,嚇得她當場岔氣,心臟亂跳,轉身抬眼,視線措手不及的撞進藍牧禮那雙宛若宇宙黑洞,隨時會將人神魂全數吸走的幽深黑眸裡。
揉在黑眸裡的戲謔,讓梁萬晴的心驟然亂了好幾拍,她屏住呼吸,身體不由自主的一陣緊繃,整個人像是被釘死在原地般,完全動彈不得。
他、他不是應該坐在辦公室裡嗎?好端端的怎麼跑出來了?她剛剛沒做什麼奇怪的舉動吧?
否則就太丟臉了,梁萬晴心虛且不確定的想。
突然,他往前跨了一步。
她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保持安全距離。
他挑眉看著她,不發一語。
她捏著冒汗的手心,佯裝鎮定。
藍牧禮總是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尤其是他看人的方式,時而銳利的像是要吃人,時而灼燙的像把火,噙著笑意的時候還好些,抿唇不笑的時候超嚴肅,陰晴不定的性子,如果不是他主動放下藩籬,旁人根本很難親近,即便當過他幾個月的枕邊人,老實說,梁萬晴都覺得自己根本沒有真正瞭解他。
再者,當時的他太美好,美好到不像是真的,至於現在,她還沒能從他美好的陰影下走出。
梁萬晴自認招架不住這等貴氣,正想偷偷把視線移開,卻愕然從他眼神裡隱約覺察到一絲得意,一股不服輸的念頭頓時竄了上來,梁萬晴改變主意,不惜冒著眼睛會中風的風險,硬是跟他槓上,暗自較勁看誰先說話誰就輸。
兩人就這樣持續長達數分鐘的凝視……
他突然挑眉問:「晚上要參加喜宴?你是丈母娘還是媒人婆?」
她唇膏太艷,眼妝太妖,藍牧禮有股強烈衝動,很想要抽張衛生紙幫她擦掉這些礙眼的裝飾,好還他的眼睛一張清爽可人的小臉蛋。
耶思,他先說話,她贏了——梁萬晴高興不過一秒,腦袋突然清明了,等等,他剛才說什麼?
丈母娘?媒人婆?!
一時間氣血上湧,在胸臆翻騰不休,千言萬語全卡在喉頭上不去也下不來,被氣歪了小臉的梁萬晴險些就要吐血。
是是是,她是化了妝,還特地換掉了身上留有台東小牧場味兒的皺巴巴梅干襯衫和髒兮兮破牛仔褲,可追根究底還不都是因為他——
別誤會,她可不是出於什麼女為悅己者容!她純粹是因為無尬意輸的滋味。
對於她這樣的失婚婦女來說,這是和前夫整整睽違兩年的首次交手,她沒搬出奧斯卡金像獎走紅毯的高規格已經太對不起自己,豈可還頂著熊貓眼渾身狼狽的去應戰?要知道,這年頭裡子沒有沒關係,千萬不能連面子都沒有,她自然說什麼都要好好把自己打點一番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