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她穩住心緒,想要觸碰他的臉,藍牧禮卻一把抓住她的手,拒絕被碰觸。
「那個人是誰?多久了?」
他乍看冷靜,好像跟平常別無兩樣,可那過度緊繃的下顎線條卻又那麼突兀。
藍牧禮在掙扎,掙扎著是不是要把一切都抖開比較好?掙扎著,是不是只要她願意坦白,他就假裝沒這回事,原諒她這一回?
可是,好難,一想到她的心已經不是完全屬於自己,那就像有一根利刺梗在自己胸口那般難受,連呼吸都會痛!手上的力道不自覺加重——
「牧禮,你抓痛我了。」梁萬晴皺眉喊疼。
他怔楞鬆手,煩躁的伸手爬過自己的頭髮。
擺脫鉗制的梁萬晴轉了轉被抓疼的手,狐疑問:「怎麼搞的,你今天好奇怪喔,你剛剛到底在說些什麼,什麼東西多久了?」
她歪著腦袋,滿臉不解的望著藍牧禮,彷彿他說的是什麼高深的程序語言,以至於她一句也聽不懂。
瞧,她的表情多麼無辜,她蹙起秀眉,認真思索的樣子多純真、多可愛。
看著她近乎傻氣的模樣,藍牧禮的胸臆間似有一股異樣情緒在翻騰……
往常,不管他如何生氣,只要迎上她那雙清澈的大眼睛,就會沒轍的心軟,可此刻同樣一雙大眼睛、同樣一副表情,看在他眼裡卻是多麼的諷刺,又是多麼的令人作嘔,不僅無法逗笑他,穩住他的心緒,反而像根銳利的銀針,戳痛他的心,挑起他隱忍的怒意。
尤其一想到她極有可能也用這樣的方式去取悅某個男人——
理智倏然斷線,藍牧禮再也忍無可忍,大掌緊緊扣住她單薄的肩膀,怒聲低吼,「夠了,梁萬晴,請你不要再跟我演這種廉價的無辜戲碼了,可以嗎?」
突如其來的怒吼,讓梁萬晴徹底被嚇壞了,她從沒有見過藍牧禮這樣失控,老半天不知如何是好,小嘴幾次張了又張,想要說什麼,最後卻連個簡單的單音也擠不出來。
「方纔送你回來的男人是誰?你今天跟他去了哪裡?做了什麼?你們背著我在一起多久了?」
他憤怒的將梁萬晴壓制在牆上,兩隻眼睛幾欲噴火的瞪著她,句句嚴厲的質問就像是落雷打在她耳膜上,震動了她的心房。
梁萬晴錯愕的看著令她覺得陌生的丈夫,腦中思索著他的話……難道是方才梁舟學長送她回來被牧禮看到了,他對他們之間的關係有所誤會,所以才會這麼生氣?
「梁舟學長他只是順路送我回來而已,我們之間沒有什麼,我和梁舟學長打中學就認識了,打打鬧鬧是常有的,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真的!」
「只是順路?」看來,他的妻子把他當成笨蛋呢!藍牧禮自我解嘲的笑了。
那樣的笑容是梁萬晴所不曾見過的,看得她心裡一陣發毛,腸胃糾結。
藍牧禮一把推開梁萬晴,從二手沙發前方的小茶几抓起牛皮紙袋裡的照片,接著轉身,全數怒撒在梁萬晴面前——
「你自己看清楚,難道這些也都只是順路?」
梁萬晴頓覺眼前一花,直到所有紙片宛若雪花落地,她才發現那是一張又一張的照片。
「全台北市有那麼多條街道巷弄,有那麼多的景點去處,為什麼你走的每個方向、去的每個地點,甚至連光顧的汽車旅館,都該死的跟你那個好學長同一家?梁萬晴,我不是三歲小孩,請你用合理的邏輯說服我。」他言語充滿諷刺。
梁萬晴蹲下身,怔怔地拾起照片,仔細一看,照片裡的主角除了她,還有梁舟,其中不乏有她搭著梁舟的車一起從汽車旅館出來的畫面。
說真的,被拍到和學長一起出入汽車旅館梁萬晴並不覺得心虛,也不覺得害怕,因為她和梁舟本來就清清白白,去汽車旅館是為了透過不同的場景來增加網拍畫面的豐富度,畢竟學長的網絡服飾品牌才剛起步,收入雖不錯,但還不足以供應整個團隊上山下海到處出外景,那些標榜具有各式風情的汽車旅館,自然成了他們外拍的選擇之一。
於理,她絕對站得住腳,可就是不知怎地,看著照片,突然覺得有股涼意颼颼上襲,一路從腳底板冷上了心口,冷上了腦門,冷得她都不知道該怎麼思考了。
「……我、我沒想到你居然會找人跟蹤我。」分不清是什麼感覺,好像是心寒,但更多的是一種不被人信任的憤怒。
真是諷刺,方纔她還自信滿滿的對著梁舟學長吹噓牧禮對她的絕對信任,可沒想到……沒想到……梁萬晴神色淒然的笑了笑。
「我不應該這麼做嗎?還是說我應該為此道歉,對於我這麼快就揭穿了你的面具,讓你無法繼續享受把男人玩弄於股掌中的樂趣?」
梁萬晴啞然無語,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只是很失望、很失望……
原來,他從沒對她有過信任,原來,她不只身份條件、家世背景配不上他,就是連人跟人相處的基本信任,她也是配不上的。
若不是這樣,為什麼一個男人需要讓人長期跟拍自己妻子的行蹤?她和他的婚姻究竟是建築在什麼之上?梁萬晴突然覺得自己不明白了。
「我方才要拿房租給房東太太,她跟我說這個月的房租你已經繳了。」
「這有什麼問題?我本來就是按照合約上的日期給房東太太錢的。」她不解。
「問題是我根本都還沒有拿錢給你,你怎麼會有錢去付房租?!」藍牧禮大吼。
梁萬晴一時怔楞無語。她完全沒有注意到這樣的小細節,她只是很簡單想說手邊有錢,就先給房東太太了,沒想到反而變成被丈夫質疑的一個點。
「錢是他給你的對吧?」
「學長是給我錢,可那是因為……」梁萬晴想要和盤托出一切。
藍牧禮卻是什麼都不想聽,「夠了,我一點都不想知道你那些錢是怎麼來的,我只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給別人錢,至於你們之間有什麼骯髒的交易我不想知道!別以為我會笨到去相信到汽車旅館只是借廁所這種蠢話。」
一股怒氣急速湧上梁萬晴心口,痛到不能呼吸,痛到理智盡失——
啪!梁萬晴顫抖著麻痛的手,怒不可遏的看著藍牧禮。
她打了他,因為無法接受他一再污蔑她和學長的關係,因為那同時也是在踐踏她的清白和這段婚姻。
「笨蛋!你是大笨蛋!如果你都已經先入為主的對我不信任了,為什麼還要問我呢?你不覺得自己很莫名其妙,而且多此一舉嗎?」心弦揪緊,眼眸泛淚,她倔強不服。
「你跟我要信任,問題是你值得我的信任嗎?」
「如果你覺得我不值得,當初又為什麼要跟我結婚?」
「所以現在我後悔了——」
對於自己情緒暴沖之下脫口而出的後悔兩字,藍牧禮很是意外,意外自己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可是一看到梁萬晴楚楚可憐的模樣,不受控制的腦袋就又立刻想起她和那個學長對他的連手背叛。
憤怒就像瓦斯爐上沸騰的水,令他受到打擊的大男人自尊迅速膨脹起來,武裝自己,拒絕去思考這兩個字可能對梁萬晴造成的傷害。
因為,若是受傷,也是被背叛的他比她更疼,不是嗎?
第2章(2)
梁萬晴好久都沒有說話,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藍牧禮說的後悔,就像是一把利刃,無情的刺進了她的胸口卻還不肯罷休,非要在肉裡用力的旋轉又旋轉,讓人疼得生不如死那般殘忍。
「……你、你想怎麼樣?」
深深的呼吸……他想,長痛不如短痛,繼續這樣下去只是讓彼此痛苦。
他的自尊不允許他去懇求什麼,再說,心裡還有別人身影的她,也未必希罕他的懇求。或許就如同母親所說的那樣,他和梁萬晴是不同世界的兩個人,梁萬晴的世界並不屬於他,他該退回他原本的世界。
「我們離婚吧。」
梁萬晴倏地抬起頭,表情驚愕的看著他,不敢相信他居然將離婚這兩個字說得這般輕巧,好像不過是口渴了喝杯開水那麼尋常簡單。
在一起的這些日子裡,他們不是沒有吵過架,兩個年輕氣盛的人生活在一起怎麼可能不磕磕碰碰,就是區區一條牙膏都曾讓他們兩個冷戰三天三夜。
可即便是如此,他也不曾把離婚這兩個字說出口,畢竟,再怎麼撂狠話也是有底線的,沒想到這一次他卻、他卻說了……
她覺得好冷,明明木棉花開得那麼燦爛,她卻彷彿回到又濕又冷的冬季。
「你是認真的?你真的要跟我離婚?」
她用一種極度複雜的眼神望著他,像是有希冀,又有幾分絕望。
「對。」
梁萬晴別過頭去,緊緊的閉上眼睛……藍牧禮不知道,他口中的肯定,就是對她的最大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