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跳……」
他把她的頭壓進懷裡。對不起、對不起,他應該早點聯絡她,應該收納她所有的不幸和痛苦。
晴天死去,是他痛苦的終點站,卻是跳跳痛苦的起點,她一件件、一樁樁承受不該承受的壓力,她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啊……
誰來給她一把糖、給她一杯冰淇淋,給她所有能安慰心情的東西?偏偏,她得了厭食症,吞不下任何安慰品。
她沒哭,還在笑,只是淒涼的笑容,看得人鼻酸。
「是愧疚吧,爸爸終究沒娶那個模特兒。後來我站上國際舞台,表現優越,有媒體挖出我是商宗獻的女兒,發現我的表演從不邀爸爸參觀,還有媒體拿這件事大作文章,連紅髮名模都被挖出來。」
好吧,如果她真的有埋怨,大概也只表現在這件事上面了。
「商伯伯一定覺得沒面子。」
「面子算什麼,我連裡子都沒有了。也許爸真有凡人無法擋的魅力吧,這次決定結婚後,爸希望我能參加婚禮,並在婚禮上獻舞、表達祝福,洗刷外界對我們父女之間的看法。」
「你不願意?」
「阿譽猜對了,我不願意。爸爸很氣,他擔心媒體又把我們惡劣的父女關係拿出來練文筆,便撂話說我不參加婚禮的話,就不留財產給我。聽說他捐掉一百三十億,哇,一百三十億美金換一首舞我居然不換,笨透了!」
「你的數學很爛,一定不知道一百三十億美金有多少。」他故意嘲笑她。
小時候,他拿冰淇淋和一千塊讓她選,她老是挑冰淇淋,屢試不爽。
可他並不知道,選冰淇淋是因為這個選擇能惹得他丟開臭臉、哈哈大笑,有時候一高興,還會把她抱起來轉圈圈,她超喜歡他開心的臉。
「對,我的數學爆爛,我放棄財產,爸爸為了讓媒體轉移焦點才宣佈捐款。」
「你一氣之下就離家出走?」
「這麼說,呃,也可以。」她避重就輕。
「還有其他理由?」
「跳跳想阿譽,算不算理由?」她嫣然一笑,轉移他的注意。
「勉強算。你打算在這裡停留多久?」
他問出她的擔心,多久……她要是知道多久就好了,她也希望有個精確的時間表。
低眉,她扭絞十根手指頭,久久,低聲問:「阿譽有要好的女朋友了嗎?」
「我三個月後要結婚。」
轟!悶雷打到頭頂,炸得商天雨頭昏眼花。
耍白癡啊,她早想過啦,怎麼心臟還是一陣亂跳?
十年,那麼久的時間,沒道理走不出傷慟。阿譽是韌性很強的男人,況且她喜歡這個答案,是真心喜歡,阿譽的答案讓她鬆一口氣,也會讓晴天開心。
至於她的心酸只是……只是意外導致,她手上的資料裡,並沒有提到他有女朋友或未婚妻。
對,那是意外不是心酸,如果她有心理準備,一定會開心到不行。
「阿譽很愛新娘子嗎?」
愛,他可以隨口說說的,可跳跳的眼光坦誠,他說不出敷衍答案。
「阿譽很愛新娘子嗎?」帶著些許催促,她拉拉他的衣袖。
「杜絹是個很棒的女人,她細心體貼、會照顧人,處事很謹慎……」他很努力描述未婚妻的優點。
「講那麼多,都沒有說到愛不愛那個女生。」他給的不是她要的答案。
她的敏銳讓他無所遁形,這樣不好,男人都受不了咄咄逼人的女生。蔣譽不答話。
她把手放在他胸口。「是不是這裡,破掉的那個大洞還沒補起來?」
一句話,問出他的沉默。
跳跳又問:「它還會日夜讓寒冷的北風灌進來,害得阿譽心酸酸?」
壞女孩,她問出他的難堪了。別開臉,他逕自走到落地窗前。
下一秒,她拉回笑臉,跑到他跟前。「我來幫阿譽好不好?跳跳是補破網高手哦,阿譽收留跳跳,跳跳讓阿譽開心。」
她的笑又甜又美,她的眼睛閃閃動人,一時間晃神的蔣譽,在她的眼神裡看見……久違了的晴天。
「想留就留,我有說不可以嗎?」
洞,這輩子是補不起來了,但收留一個剛剛失去一百三十億美金的小女生,他還辦得到。
「打勾勾。」她伸出小指頭。
「打什麼勾勾?」無聊!他把她的手收進掌心。
「跳跳前輩子是女媧,一定可以把阿譽的心洞補起來,到時候,阿譽要認真,重新學會如何愛人。」
「我愛不愛人關你什麼事?」他睨她。
「晴天把阿譽交給跳跳了,跳跳發誓要讓阿譽幸福。」她說得鄭重,彷彿她真的是為這個任務遠道而來。
「那麼在乎我的幸福,那你呢?有沒有交男朋友?」
「目前沒有,不過,等跳跳找到比阿譽更溫柔的男生,就會談戀愛了。」
「恐怕很難。」他的臭臉蒸發,放聲大笑,她也跟著笑。
所有人都知道他的脾氣壞、對人不客氣,還有人說他需要去進修禮儀,只有跳跳會說阿譽是個很溫柔的男生。
溫柔嗎?是,他的溫柔從來只在晴天、跳跳面前展現。
「阿譽,我有沒說過,我很愛你?」她環住他的腰。
「說過,聽到耳朵長繭了。」那個時候,一塊餅、一顆糖都可以換到跳跳一句「我愛你」,她的愛很廉價。
「我還要再說一次,跳跳很愛阿譽,很愛很愛……」
他笑著抱住她。好啊,盡量愛,反正他現在很有錢,可以把整座糖果工廠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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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譽又在商天雨的床上醒來。
這次,熟睡的眺跳沒有拉住他的衣角,但昨天工作到半夜的他,一時興起走進她的房間,發現她濕濕的枕頭和掛在睫毛上的淚水,就自動自發的躺上床,抱住了她。
和晴天說的一樣,她不哭出聲,只會靜靜淌淚,一顆顆濡濕了新枕套,這麼悲傷的她,怎麼負責他的幸福?
今天非上班不可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回床上,輕手輕腳下床。
可他還沒有走到門邊,就聽見她軟軟甜甜的聲音。「阿譽早安。」
他回過頭,裝臭臉,「為什麼不睡久一點?」
「我睡得夠久了,睡得骨頭痛。」她伸懶腰,純白的蕾絲睡衣穿在身上,很有公主的模樣。
「骨頭痛,床墊不舒服嗎?」
他走回床邊,蹙眉翻起床罩,想檢查床墊是不是黑心貨,要不……打個電話找人送新床墊好了。
「不是不是,是睡太久。」
「你確定?」
「確定到不能再確定了。」她跳下床,手高舉、往前彎,把額頭貼在大腿,雙臂抱住小腿,然後站直,下腰向後仰,手掌往後貼在地板上,搭起一座拱橋。
等站直後,她說:「你看,現在一點都不痛了。」
「要是這招有用,所有的骨科醫院都可以關門大吉。」
「是很有用啊,不過大部份的人都很怕痛,不然你學我,試試。」說著,她兩腿撐開,劈腿給他看。
兩隻勻稱細白的腿露在睡衣外面,軟軟的、滑滑的、嫩嫩的。
第一次,蔣譽發現,跳跳已經不是十二歲,第一次,他發現,她也有勾引男人的本錢。
看見他淡淡的尷尬,商天雨站起來,掛起最甜美的笑臉偎進他的胸懷。
「阿譽是不是覺得我的腿很美,垂涎三尺了?」
他的大手落在她的後腦,不用力,但實實在在是一個巴掌。
「想太多,我在看腿上的瘀青是怎麼回事!你念幼稚園小班嗎?都當知名舞星了,還會一邊跳舞一邊摔啊!」
他沒有把她從自己懷裡拉出來。這個懷抱,她用過,用得很熟,沒道理隔了十年就不准她舊地重遊。
「我覺得很好看啊,之前更嚴重呢。」她抬起右腳看一看,再抬起左腳,很不錯啊,舊傷都快褪色了。
「好看?都快變成一零一忠狗了!」
他說她……一零一忠狗?她的眼角抽搐,笑到不行。
「還笑,你到幾歲才會保護自己?」蔣譽惱了,又巴她一個腦袋瓜。
「阿譽一點都沒變呢。」
「變啦,變帥變有錢,變成全天下女人都愛的白馬王子。」
「真想念阿譽的背。」她輕歎。
他沒回答好或不好,直接把她抱到床上,然後轉過身,胳臂一彎,把她負在背上。
她勾住他的脖子,把小屁屁交到他的大手掌,沒有猥褻或曖昧,彷彿,他們一直這樣親密著,一直這樣、這樣地在一起。
「唱首歌來聽聽。先說,不准唱國歌。」她還沒有開口他就先說。
「真是的,我本來真的想唱國歌呢。」
他忍笑。「沒長進,那麼多年了,唱來唱去都是同一首。」
「不對,我想唱美國國歌。」
「不、准!」
「那好吧,唱我的成名曲。」她深吸口氣,然後在他耳邊輕輕唱歌。
他笑,笑她的五音不全。
「雖然我有一副全世界最爛的喉嚨,可我也有全世界最棒的耳朵。」
「誰告訴你的?」
「姊,她說我聽一遍曲子,就可以分毫不差的把它彈出來,我的音感奇佳、節奏感好到無人匹敵,只可惜喉嚨太差,不過幸好我的喉嚨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