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我會變笨都是你們害的!」
小今撫撫後腦,噘嘴,瞪著兩個表哥。
「你的腦漿糊在一起,是甜食吃太多的症狀,我幫你多巴幾下,你才會清醒一點。」鈞颺把毛毯往她頭上一拋,當頭罩下,紐約的秋天帶著些許寒意。
吸吸鼻子,小今兩手抓住毛毯,把自己包起來。
「鈞颺……」
「怎樣?」
「我真想念外婆的麥牙糖。」她說著,頭靠到他肩膀上。
鈞颺、鈞楷互視一眼,兩人同時環過她的肩背。「我想,外公外婆和姑姑,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很好。」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夢見他們,他們都在笑。」鈞颺低頭對她笑笑,伸手,揉亂她的長頭髮。
她的頭髮該剪了,坐下時頭髮老是被屁股壓到,哀哀叫幾聲,下次坐下還是一樣被壓到,小今是個沒長腦袋的傢伙,不應該讓頭髮吸去太多養份,導致腦袋下面的東西越來越混沌。
「真的嗎?」小今問得很認真。
「是真的,好人會上天堂,你沒聽過嗎?」
「真的有天堂、上帝或天使嗎?」
「當然有。」鈞楷說。
「你憑什麼確定?」小今轉頭看小表哥。
「如果沒有上帝、沒有天使,我們就不會擁有你。」三個人靠在一起,額頭貼著額頭,無比親暱。
小今是獨生女,卻從沒有缺乏手足的悲哀。
「怎麼說?」
「小時候,我、二哥和幾個鄰居在打彈珠,打著打著就吵起來了。」
「為什麼吵?」
「不記得了,不過吵到最後,我們就開始比起來。你媽媽給的零用錢比較多,我爸爸開的車比較大,我有爺爺奶奶,你有外公外婆,結果比來比去,我們居然輸了。」
「輸了?」小今瞠大眼。不會吧,他們家鈞頏、鈞颺、鈞楷只會贏不會輸,從小唸書拿第一,比賽拿第一,第二名是他們不屑做的事。
「我們輸在一個妹妹身上。」
鈞楷一面說一面笑,小時候的蠢事,不管幾歲回想,都很好玩。
鈞颺接話,「我們氣得跑回家找媽媽,逼她生一個妹妹給我們。」
「舅媽怎麼說?」
「生不出女兒是她人生重大污點,我們居然敢踩在她的痛處上面,氣得她把我們趕出房門,無辜的我們只好去求助姑姑和姑丈。」
小今很壞心眼的大笑,又興匆匆的問:「我爸媽同意了嗎?」
「對啊,姑姑和姑丈說,一定會生一個聰明可愛又漂亮的小公主送給我們,那天晚上睡前禱告的時候,我們還求上帝動作快一點,把我們要的小公主用限時掛號寄過來,然後,很快,我們就有你了啊。」鈞楷捏捏她的鼻子。
「所以,我就是你們求來,聰明可愛又漂亮的小公主?」小今笑彎眉毛。
「呃,聰明可愛又漂亮……我想,在運送過程中可能出了一點差錯,不過……你還可以啦。」鈞楷的支支吾吾讓人很火大。
但是鈞颺接的話更讓人生氣。「至少及格。」
小今氣得掄起拳頭就要扁人,但鈞楷鈞颺哪會乖乖站著等人家來扁,當然是一面跑一面叫,吵吵鬧鬧像……像在老家。
當鈞頏和蔣擎打開房門時,恰巧看到這一幕——一個女生追著兩個大男生跑,枕頭、棉被滿天飛。
很好,她又恢復笑容,恢復她的夏天。
蔣擎進屋,大步走到小今身後,一把將她攔腰抱起。
小今尖叫一聲,回頭看,嬌斥道:「好痛,你拉到我的頭髮了啦!」
蔣擎趕緊把她抱到床上放下,三兩下俐落地把她的頭髮扎出兩根辮子,對折、綁好。
他無奈地點點她的額頭。「體力還沒恢復,就追著人滿屋子跑?」
「是鈞楷鈞颺惹我的!」她手一指,指向兩個罪魁禍首。
「你們不知道小今的病還沒全好嗎?」鈞頏皺眉。
「放心啦,叫一叫跳一跳,明天又是一尾活龍。」鈞颺跳到床上,對鈞楷施一個暗示眼神,接著大手一抓,就要將小今抓來後空翻。
「最好是!」鈞頏和蔣擎異口同聲,加上動作整齊一致,很快就把小今救下來。
「本來就是,你看過哪家的孫悟空不是多跳兩下,就什麼病都沒有?」鈞楷讓出身邊的位置給蔣擎。
「你們不要再欺負小今,先下去吃飯,飯後壓小今睡午覺,別跟她吵吵鬧鬧,我和阿擎有事要出去。」
「哥,你要去哪裡?」小今拉住鈞頏的袖子問。
「和幾個研究所的同學見面。」最好能夠帶一兩個回台灣,老爸的公司越開越大,他需要更多的助手。
「阿擎也去嗎?」
「不,我要赴另一個約會。」蔣擎揉揉她的頭髮,送給她一個溫柔微笑。
「約會?和芬蒂嗎?」
「對。」他不說謊話。
小今的眼神閃過黯然,但是……憑什麼啊,一個弄不好,說不定她得喊芬蒂舅媽呢。
迅速地,她掛上笑臉,假裝自己不傷心,像以前一樣,演戲滿分。「好啊,回
來的時候別忘記繞到Starbucks幫我買一杯咖啡。」
鈞颺說,這附近的Starbucks,咖啡好喝到不行。
「你什麼時候開始學人家喝咖啡?」蔣擎問。咖啡是他的權利,她只喝牛奶或桑椹汁,標準的吃甜不吃苦。
她瞪他。「不行嗎?」
「不行,你只能喝牛奶。」他隨口一說便打橫抱起她,下樓吃飯。
「喂,我可以自己走。」小今抗議,心臟開始卜通卜通跳。
「不行,你的體力還沒有恢復。」從現在起,賀惜今的事,由他作主。
「我又不是殘障同胞!」
「你是,你的身高達到中殘標準。」鈞颺站到蔣擎那邊,誰叫他是他崇拜的狠角色。
「不要啦,人家會笑。」好彆扭哦,她在阿擎手臂上東扭西扭。
「誰敢笑,我馬上叫他Getout。」
「有人肉輪椅坐還不好?」鈞楷想也不想,又巴了她的後腦勺。
「不要打她。」蔣擎的臉色立即沉下來。都說了,賀惜今從現在起歸他管!
小今立刻倒戈,甜滋滋的投向敵營。「他每天都打我。」
「我在幫你整理大腦細胞……」
「你沒聽過愛的教育……」
就這樣,一行人說說笑笑,從樓上到樓下,從房間到餐廳,說話說不停,小今忘記自己在人肉輪椅上,而蔣擎,樂意化身為她的人肉輪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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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擎的確在喝咖啡,他對面坐著打扮入時的芬蒂,她一邊品啜著香醇咖啡,一邊輕輕撫摸無名指上的訂婚戒指。
蔣擎想起出門前還不忘記叮嚀他買咖啡的小今,忍不住笑開。她這種人,連半點苦都吃不得,學喝咖啡?早得很!
「阿擎,你今天很開心哦?發生什麼事?」
他發自真心的笑容讓芬蒂升起危機意識。不是勉強、不是應酬,那樣的笑容是他們認識以來,她第一次見過。
「沒事。」他端回臉,正經而嚴肅。
是了,這才是她看慣的表情,芬蒂輕歎。明明都訂婚了,她卻總覺得自己和未婚夫隔著遙遠距離。
「好吧,你沒忘記我們明天約好要去看婚禮場地吧?我爸媽不太喜歡那個宴會廳,覺得它的裝潢不夠華麗,不過你堅持的話,我覺得……」
「對不起,不會有婚禮了。」蔣擎阻止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他畢竟不懂愛情,更不懂女人心,一出口就是開門見山,像談合約一樣,企圖用最精簡、最直接的字眼表達想法。
芬蒂手邊的銀色小湯匙倏地滑落,掉在光可監人的大理石地板上,發出輕脆響亮的聲音。
她捏緊拳頭,端起咖啡杯輕啜一口咖啡,兀自鎮定。
「你在開玩笑嗎?今天不是愚人節,更不是開玩笑的好時機,況且,對將要走進禮堂的女人開這種玩笑,會下地獄。」
她輕笑兩聲,想把他的話輕鬆略過。
「不是開玩笑,我不想結婚了,很抱歉,我已經和令尊令堂約定了見面時間,屆時,我會親自向他們道歉。」該賠償的損失他會賠。
「為、為什麼?」
強抑淚水,芬蒂倔強地仰高下巴。
她明白自己愛他但他不愛她,可是,又如何?
他是個不需要愛情的男人,他要的是個有能力、有本事,不會帶給他麻煩的女人,而她,就是最佳人選。
他熱愛工作、事業與成就,而她聰明,有本事成為他的最佳助手,她可以幫助他更上一層樓,可以夫唱婦隨,過著別人羨慕的生活,他沒有道理變卦的!
「你想要聽藉口?」他問。
「我要聽真正的理由。」
「重要嗎?」
「重要。」
她不能不明不白被刺一槍,必須知道自己錯在哪裡,然後在下個回合大獲全勝。
「知道了,對你有什麼幫助?」
「那是我的事。說吧,和蔣焎的女朋友有關係嗎?」
蔣擎震驚於女人的第六感,她居然一猜就中。「她叫做賀惜今,不是阿焎的女朋友,她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