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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安琪

  當初再純、再真的女孩,一旦入了王府的門,在權勢的鬥爭下,也個個變得狡獪現實。

  三個,已經足夠讓他瞧清女人的真面目,更何況是那昏君的女兒!

  要他娶她?哼,段涵泠大可在門外繼續做她的春秋大夢!

  「備些雞湯夜食,晚點送到翠鑲房裡。」他起身,冷然吩咐道。

  這代表他今晚要寵幸侍妾翠鑲。

  段涵泠那女人激起他一肚子火氣,得找個方法宣洩才行。

  「啊,今晚王爺又要到翠鑲夫人房裡是嗎?來人,快去準備。」馬總管立即轉身吩咐下去。

  天際突然閃過一道亮光,接著轟隆的雷聲響起,沒多久,傾盆大雨便淅瀝嘩啦落下。

  這場雨,一下就是三天。

  淅——

  大雨持續地下著,夜色已深,玄王府的後門停放著一輛樸實的馬車,打造得很堅固,但沒有花稍的裝飾,窗口繫著深藍的布幔,誰也不曉得,馬車裡有一位尊貴的公主。

  突然,王府的後門開啟了,一位身形高大但面色不豫的男子大步走出,身後跟著撐傘的貼身護衛白雲天,以及提著燈籠的馬總管。

  「就在那兒,王爺。」馬總管指著那輛在大雨的夜幕中顯得淒冷的馬車,低聲提示道。

  「我瞧見了。」冷翼有些不耐地回答,然後刷地一甩長袍的下襬,便往那輛孤單的馬車而去。

  原本,他是不打算來的,甚至,他幾乎已經忘了這件事。

  都怪那多嘴的白雲天,鎮日在耳邊叨念著:「這幾日陰雨綿綿,咱們邊城又這麼冷,不曉得那個嬌貴的公主凍死了沒有?要是凍死了,也該有個人去收屍呀!」

  「你不是早已去瞧過了?既然如此,何不再去瞧一次?要活著就罷了,要凍死了,你就大發慈悲替她收屍,何必鎮日拿這種事來煩我?!」真是吵死了!

  「不成哪!人家想見的是王爺您,我這小卒子去幹什麼?」白雲天又是嘻皮笑臉。

  原本他真的不打算理會,但在連下三日的陰綿大雨後,得知那公主仍頑強地在後門等候,這讓他真動了火。

  她究竟想要什麼?!要他娶她?

  那萬萬不可能!難道她以為見了他,就能改變任何事嗎?

  好!既然她想見他,那他就讓她見。他倒要瞧瞧,那個據說美得會讓人忘了自己身在何處的公主,究竟生得有多妖嬈艷媚,連他的手下都被蠱惑了!

  「王爺!傘哪——」見他逕自走入雨幕之中,白雲天趕緊拿著傘追上去。

  冷翼的皮靴踩過青石大道上低淺的水窪,略微浸濕了,濕冷的滂沱大雨中,馬車彷彿凍結了似的靜止不動。

  或許是大雨的嘩啦聲掩蓋了說話聲,裡頭才會半點動靜也沒有。亦或是——那昏君的女兒當真給凍死了?

  擰起眉,帶著三分好奇、五分狐疑,冷翼伸出大手,刷地掀開馬車的布簾。

  馬車裡頭,擁著暖裘,睡得正沉的人兒聽到聲響,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仍帶困意的眼兒望向透入亮光的地方。

  就著後方高舉的燈籠,冷翼瞧見了涵泠的面孔——那張馬總管說是世上最美、白雲天形容更勝謫仙下凡的面孔。冷翼先是震驚得瞪大眼,然後黑眸一瞇,竟然無法克制地出了神。

  她就是段涵泠!

  白雲天和馬總管並沒有誇張,她確實很美,而且完全超乎他的想像。她美得出塵脫俗,完全不帶一絲妖嬈狐媚之氣,有如空谷幽蘭,在靈山淨水之間靜靜綻放。

  她有張極為完美的鵝蛋臉,薄而透亮的皮膚白皙無瑕,有如純淨的白蓮花瓣,皮膚細嫩得好像指尖略微一刮,便會留下一道傷痕。

  一管秀氣的瓊鼻正好處在整張臉最顯眼的位置,替眉、眼、唇、額劃分出最佳的比例,因酣眠而浮現的美麗桃紅,為雪白的雙頰增添了幾分顏色。

  一雙猶帶睡意的盈盈大眼,墨如黑玉,溫潤水亮,雖大,但不過分張揚,搶去其它五官的風采,而是恰如其分地與它們搭配。

  當那雙怯生生的眼眸凝向他時,冷翼感覺一股強烈的撞擊,襲上他的胸口,但他選擇漠視它。

  她蜷縮在馬車的軟榻上,大半個身子被一張寬大的毛皮給包裹住,看來有些緊張,她笨拙地挪動身子,努力想要從厚暖的毛皮中掙脫出來。

  他倏然瞇起眼,因為那張毛皮的花色令他覺得有些眼熟,很像他去年獵到,並賞賜給白雲天的珍稀雪豹。

  而他原本以為會凍死的人兒,不但面色紅潤,而且看來一點也不冷。他瞥向涵泠的腳邊,瞧見了一隻燃得正旺的炭火爐子——那很顯然也不是從宮裡帶出來的。

  他瞪向後方,白雲天與馬總管各自心虛地別開視線,不敢覷向他的眼,他頓時明白了。

  這兩個叛徒!

  第1章(2)

  「你是誰?」涵泠好不容易掙脫身上的毛皮,坐正身子,微歪著頭望著冷翼,提出自己的疑惑,但其實心中已隱隱猜到他的身份。

  好極了!連她的聲音都清脆得宛如出谷黃鶯,悅耳動聽,這個發現讓冷翼的臉色更是冷寒如冰。

  「涵泠公主,這位便是我們的主子,玄王爺。」馬總管回答她的問題。

  「你果然是翼哥哥!」涵泠露出一個好燦爛的笑容,像一朵綻放的雪蓮,彷彿沒瞧見那張冷得不得了的臭臉。

  「哥哥?」冷翼不以為然地挑起眉毛,對她的稱呼嗤之以鼻。「誰是妳哥哥?別吃撐了沒事亂認親!」

  「你是堂叔的兒子,自然也是我的哥哥嘛,我這樣喊你有什麼不對呢?」涵泠依然笑得燦爛。

  玄王冷翼,與她確實有遠親關係,他的祖父與她的皇祖是堂兄弟,她父皇將他父親封為玄王,十幾年前被派守邊關,後來英年早逝,便由她這位遠房堂哥繼位。

  「你和我想的……不太一樣耶。」凝望著他,涵泠有點失望地喃喃低語。

  並非他不好看,事實上,他很好看,比她所想像的還要俊美。

  他的唇形薄而美,但是看來太過僵冷,幾乎抿成了一條線,略微狹長的雙眸亮得像夜明珠,但也冷得像冰,視線如刀一般銳利。

  「我想像中的你,比較溫和一點,也比較有笑容……」

  溫和?笑容?冷翼對她荒謬的幻想嗤之以鼻。哼,那是他此生永遠也不可能給她的東西!

  「妳來做什麼?或者我該問,妳——想要什麼?」冷翼為她的美所震懾,但沒被她蠱惑,他的冷眸直盯著她,像利刃般要將她刺穿。

  「我想要什麼……」涵泠神情不安地望著他,好像不明白他怎麼會這麼問。她紅著臉,羞怯地低聲道:「我想成為你的妻子啊,父皇已將我指婚給你,往後我們就是夫妻了——」

  「我們不是!」冷翼冰冷而嚴厲地否認。

  「什麼?」涵泠臉上的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錯愕。

  「我沒接下聖旨,以後也不會接下,我勸妳最好死心,趕快滾回大理城去。」

  「你為什麼要趕我走,又為什麼不肯接下聖旨呢?是我做錯了什麼嗎?」涵泠不懂,慌亂與無助都寫在臉上,更讓她那張絕美的臉孔顯得楚楚可憐。

  冷翼不耐地咬咬牙,別開頭不看她。

  「妳沒做錯什麼嗎?有!妳不該是那昏君的女兒,段璽善休想要我接納任何一個段家人,更別說是娶妳為妻!」

  「你——你怎能罵我父皇是昏君呢?」涵泠震驚且不敢置信。「我父皇是當今大理國的皇帝,你怎能——」

  「我為何不能?他是個昏君,舉國上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他雖然不是惡人,但卻懦弱無能,寵信外戚,縱容董合那幫奸臣欺壓良民,迫害忠臣,他不該罵嗎?」

  「你——」這回他竟連她那德高望重的外公也一併罵進去了。「你居然還罵我外公!」她氣得微微顫抖。「他是個再好不過的人,你怎能——」

  「再好不過的人?」冷翼繃緊的音調是絕對冰冷、絕對諷刺。「董合可能是只狡猾卑鄙的狐狸,可能是嗜血的豺狼虎豹,更可能是陰狠的惡鬼,獨獨不可能是好人,他甚至連個『人』都稱不上。」

  「你……」他話中的狠毒與怨恨,讓涵泠渾身冰冷,臉色倏然刷白,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這麼恨她外公?

  「涵泠公主,王爺之所以會這麼怨恨皇上和……國丈,是有原因的。」馬總管頓了下,因為在王府裡,大夥兒都不稱他為國丈,而是喊他大奸臣、董惡鬼……

  「什麼原因?」涵泠著急地問,她真的想知道,冷翼為何對她這兩位親愛的家人,如此深惡痛絕?

  「那是因為……」馬總管偷覷了冷翼一眼,發覺主子正在瞪他,連忙吞下嘴裡沒說完的話,囁嚅道:「詳細的情形,還是讓王爺親自告訴您好了。」

  「何必跟她說那麼多廢話?」冷翼譏誚地用冰冷的眼神瞪視她。「反正無論怎麼說,她還是會站在自家人那邊,認為他們做的是對的,錯的是那些良民忠臣,是那些良民忠臣不識相、不長眼,不該礙著他們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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