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翼是如此頑強,僅憑她一人的微薄之力,能夠改變得了他嗎?
想起來,她便心慌極了。
她慌張無措的模樣落入冷翼眼底,他恨恨地咬牙,氣自己竟然有股衝動想上前擁住她,抹去她眉間的憂愁。
他瘋了嗎?
像得了失心瘋一樣,被這個手無寸鐵的柔弱公主搞得理智全失,被她的纖弱柔主人牽著鼻子走……
不!
他抿著唇,突兀地轉身,逕自大步走離。
他要離開她,愈遠愈好,和她在一起只會讓他變得越來越奇怪。
對她家人的恨,他這輩子都不打算放下。
「翼——」涵泠發現他走了,一時心緒慌亂,想喊住他,但又猛然住口。
她喊住他,能做什麼?
她要怎麼化解他對她父皇與外公的怨恨呢?
她心裡根本毫無主意。
無助的淚,潛然落下,她好慌好亂,卻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只能看著冷翼充滿怒氣的背影,逐漸走遠……
第6章(1)
下午,冷翼走進書齋,他的步伐移動得非常快,跟在他身後的兩名屬下——護衛白雲天與馬總管,幾乎得小跑步才跟得上。冷翼這兩天都是這副模樣。
難道又是那位美麗嬌弱的公主惹了他?白雲天與馬總管互望一眼,心裡都很納悶,但誰也不敢開口問。
他們一行三人正要走入書房時,忽然有人喊道:「王爺?」
聽到呼喚聲,他們轉過身,看見有道身影半隱在黑暗中。
冷翼只看一眼就瞧出來了,他微擰著眉,對著那人道:「是周大人嗎?請出來吧!」
「正是下官,王爺。」周正綱自黑暗中走出,緩緩靠近冷翼。
周正綱來找他做什麼?冷翼暗自思忖,開口問:「請問周大人有什麼事嗎?」
「不知可否找個隱密之處說話?在下有極重要之事與王爺說。」
冷翼見他神情嚴肅,看來事情不簡單,而他也想知道周正綱找他做什麼,便頷首道:「那麼就書房裡談吧!」
「可是這兩位……」周正綱緊張地瞧瞧跟隨在冷翼身旁的馬總管與白雲天,有所顧忌。
「他們皆是我的心腹,不必防備。」冷翼信得過他們。
「既然王爺這麼說,那麼在下也不設防了。」說完,周正綱又鬼鬼祟祟地瞧瞧四周,這才低著頭,快速地走進快書房。
他怪異的舉止,讓冷翼與馬總管、白雲天都大感疑惑,三人互看一眼後,才跟著走進書房。一走進書房,白雲天立即謹慎地關上門窗,避免有人竊聽。
「周大人請坐。」
進入書房後,馬總管招呼周正綱坐下,冷翼則單刀直入地問:「不知周大人有何要事,要私下拜會?」
怎知話才一說完,周正綱突然跪下,朝冷翼求救。
「求王爺救救大理、救救天下蒼生!」
「周大人,你這是在做什麼!」冷翼擰眉高喊,大感詫異。
「王爺!當今皇上病重,只怕已不久人世,而皇上駕崩後,野心勃勃的董國丈必定篡位,自立為王。那幫惡賊欺壓百姓,迫害忠良,這二十多年來已不知有多少良民忠臣受害,我們這等忠心耿耿的良臣已忍無可忍,請您帶領我們重建一個安穩的國家!」周正綱伏在地上,涕淚縱橫地沉聲請求。
冷翼蹙眉盯著他,冷聲命令道:「你先起來再說。」
周正綱這才站起身來。
「你方才說要我帶領你們,重建一個安穩的國家?那是什麼意思?你不妨照實說。」他知道周正綱想說的,不僅僅如此而已。
「王爺果真是聰明人,那在下就有話直說了。」周正綱像得到特赦,當真壯大膽子說了。「為了不讓董合登上皇位,使百姓生靈塗炭,在下受朝廷裡的忠臣們所托,特地前來請求王爺,求王爺挺身而出,打倒董合,我們願意起義,並且——推舉您為下一任新皇。」
馬總管與白雲天同時駭住了。
前頭的話倒還好,但最後一句話任憑任何人聽了,都會大感震驚,因為這話要是傳出去,可是要殺頭的!
冷翼的神情還算冷靜,他頓了下,瞇起眼,再次確認:「你的意思是——要我挺身推翻現今的段式朝政,建立屬於我冷氏的政權?」
「正是!我們這幫忠臣左思右想,能擔此大任的,唯有王爺您呀!」周正綱慷慨激昂地喊道。
「大膽!」冷翼沉下臉,一拍方幾,怒然站起來斥責道:「為人臣子,怎可說出這等大逆不道之言?當今皇帝縱有萬般不是,我也未曾起過一絲謀反的念頭,更別提篡位為王。這些話我可以當作沒聽見,也望周大人別再提起了。」
說完,冷翼不想再討論這個話題,一甩衣袖便要離去,但周正綱又攔住他的去路,在他面前跪下。
「王爺請留步!小的代表滿朝忠臣,求王爺再好好考慮,小的等人必定追隨王爺。」說完,周正綱小心地自懷中取出一個褐色布包,遞給冷翼。
「王爺,這是吾等為了表達自己一片赤誠,共同贈給王爺的一樣禮物,王爺看了之後,就能明白我們誓死追隨您的決心。」
冷翼狐疑地盯著那個布包半晌,最後才遲疑地收下,周正綱起身朝他恭敬地一鞠躬後,這才轉身退出書房。
「這周正綱葫蘆裡在賣什麼藥呀?那布包裡頭裝著什麼?」他走後,白雲天立即問。
「打開來瞧瞧就知道了。」冷翼也想知道裡面是什麼,所以立即打開布包,在瞧見裡面的東西時,當下臉色大變。
「這是?」
在場的三人,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因為布包裡裝的,竟是一件金碧輝煌、繡工精細的龍袍。領袖俱石青,片金緣,繡紋金龍九,下擺各有涵義的波紋與蝠蝠等刺繡,無一不缺。
這確確實實是一件僅有天子方能穿著的正龍袍。
「要命!這會害死人的!」白雲天趕緊把周正綱走後便沒關緊的門上閂,神色焦急不安。「周大人送這種東西給王爺,是要拱您還是害您啊?這可是會抄家滅門的!」
弄個不好,人家還當王爺要造反呢!
「雲天,立刻把這東西拿去扔了。」冷翼也深感不妥,當機立斷要白雲天毀了它。
這龍袍,萬萬不能留。
「是!」不用他吩咐,白雲天也想趕快扔了,把這造反的東西放在身邊,腦袋和身體鐵定很快就會分家。
然而當他拎起布包,像拎著什麼致命毒藥一樣,正準備毀屍滅跡時,冷翼卻忽然又道:「慢著!」
「王爺?」白雲天微微訝異地轉過頭。
冷翼沉吟許久,最後道:「先別丟。」
「可是這種東西不能留啊!萬一讓人看到了……」白雲天不贊同地說。
「我自有打算,把東西交給我。」
冷翼的回答,讓白雲天與馬總管面面相覷,不知道自己主子的心裡,究竟在盤算什麼。
總不可能是……打算留下來穿吧?
不過既然主子都這麼命令了,他也不能不從,白雲天低歎了聲,把那褐色布包交到冷翼手上。
冷翼垂下眼,盯著那件包著龍袍的布包,臉上高深莫測的漠然神情,讓人無法猜透,他究竟打算做什麼。
白雲天與馬總管互相對望一眼,同時無奈地搖頭低歎。
唉!即使跟了這主子二十幾年,他們還是一點都不瞭解他。
「公主。」
正茫然走在花園裡的涵泠聽到有人呼喊自己,停下腳步轉頭一看,是朱上銖。
「朱大人。」
她猜想他必定是來勸她與冷翼盡快回宮,但這實在不是她一個人能夠決定的,再說現下的情勢這般複雜,連她都不曉得未來究竟該怎麼辦才好,於是便道:「很抱歉讓朱大人失望了,但是因為某些緣故,現在我仍無法與駙馬一同返宮……」
「公主誤會了!微臣來找公主,不是為了這件事。」朱上銖擺擺手。
「不是為了這件事?」涵泠眨了眨眼,才又問:「那是為了什麼事呢?」
「公主,可否借一步說話?」朱上銖意有所指地瞟了瞟站在一旁的蘭兒。
涵泠不知道有什麼事是蘭兒不能知道的,不過既然他如此要求,那麼她也尊重他,便轉身告訴蘭兒:「蘭兒,你先回房吧。」
「是。」蘭兒聽話地福了福身,有些猶豫地退下了。
朱上銖笑笑地,拐彎抹角地道:「公主與駙馬感情可真是好啦,這麼短的時間內,公主就與駙馬培養出這麼深的感情,實在令微臣感到驚訝。」
感情好?涵泠無言苦笑,朱上銖以為她默認了。
「公主與駙馬感情好是好事,微臣也不願棒打鴛鴦,但有件事,微臣實在不得、不得不說……」朱上銖語焉不詳,說得吞吐遲疑,讓涵泠感到很疑惑。
「是什麼事呢?」涵泠納悶地瞧著他。
「微臣必須提醒公主,請您要——當心駙馬。」他一字一字,說得凝重懇切。
「當心駙馬?」她詫異地張大小嘴,懷疑地看著他。「我為什麼要當心駙馬?」
駙馬做了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