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病情,只覺得對女兒好愧疚,沒有好好地呵護她,讓她早產。無論如何,滿九個月再出生的寶寶,一定比八個月出生的健康多了!
「不要再說對不起了,棠棠,你沒有錯!你已經做得太多太多,吃太多苦了!」
他把她摟入懷中,男兒淚再也無法控制地湧出。
老天,倘若有什麼責罰,就請衝著他來吧!
什麼苦、什麼痛他都可以忍,但,請不要再折磨他最心愛的妻子了!漪棠拉住東巖的手,喘著氣,一字一句堅定地道:「巖,拜託你……一定要答應我一件事……如果有個萬一,請你……你一定要優先確保寶寶的性命……我知道你很疼愛我,總是包容我的任性,那麼,就請你再包容我最後一次……真的是最後一次任性了……讓我完成我來到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使命,讓我完成一直想做的事……我要生下我們的孩子,我要她平平安安地誕生……」
淚水滑出她的眼眶,但她笑得好美、好神聖。「寶寶就是我生命的延續,也是我們愛情的最佳見證……我知道你會很疼愛她的,所以就算我走了,我也不會有任何遺憾、任何痛苦的……我真的覺得很幸福……」
她的胸膛酸澀到幾乎語不成聲。沒有一個母親不渴望親手擁抱自己的孩子,沒有一個母親捨得跟剛出世的孩子說再見,但,她真的不確定自己是否有那個福氣可以親手擁抱女兒……
伸出雙手,她將東巖的頭往下拉,主動吻了他,淒美地微笑著。「我真的好幸福,我遇到了你、擁有了你,成為你的妻子……還成為你孩子的母親……我擁有你永不磨滅的愛,我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他紅著眼眶低吼著。「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這些不吉利的話了!你會好好的!既然你愛我,就要為我堅強!你是我孩子的母親,女兒需要你,我……更需要你!」
說到最後一句,他的淚水已滴到她的臉上。在這性命交關的時刻,他只想說出自己最真誠、最赤裸的感情,他不要失去她,不要!
「我會的……我會努力……」漪棠很艱難地喘氣,每吸入一口氣,都覺得心臟更加的疼痛。
她愛憐地輕撫他的臉龐,眸光眷戀且不捨。
她不想離開他們,一點都不想!
她真的好想當個好妻子、好媽媽,她想親手為孩子換尿布、泡牛奶,滿頭大汗地為孩子洗澡、為她梳理頭髮,綁上好可愛的小髮辮,然後再準備晚餐迎接老公回家,一家三口圍著餐桌吃著簡單的晚餐。
「棠棠……我們要給女兒個最完整的家!」
這麼平凡的願望,難道是奢求嗎?她注定就是沒有這個福氣嗎?老天爺,請多賜予他們一點好運吧!這時,連接在漪棠腹部的「胎兒心跳監測器」發出「嗶嗶嗶嗶」的尖銳聲響,醫師和兩名護士立即衝了進來。
察看儀器的屏幕後,醫師說道:「抱歉,情況危急,胎兒的心跳似乎有些急促,我們必須趕快把病人推入手術室。先生,請你讓開!」
醫師和護士迅速地把漪棠的活動病床往外推,衛東巖的手一直緊拉著她。
「棠棠、棠棠!」
他好怕好怕,這輩子不知懼怕為何物的他,此刻卻非常恐懼,只怕上蒼會帶走他的心。
漪棠就是他的心,她就是他的心跳!
兩人的手被迫分開,臉色蒼白的漪棠給了他一個最祥和且美麗的笑容,並以唇形無聲地告訴他——我愛你,永遠愛你!
砰!手術室的門被關上了,衛東巖一個人被留在清冷孤寂的走廊上,任由恐懼啃蝕他的心……
尾聲
四年後
漪棠換上一件充滿春天氣息的粉綠色洋裝,心情愉快地化了淡妝,才剛剛塗好唇蜜,手機就響了,專屬的來電鈴聲告訴她:是老公打來的!
她微笑地接起來。「老公!」彼端傳來衛東巖充滿磁性的嗓音。「棠棠,你要出門了嗎?別忘了,筠筠今天要參加她人生的第一次比賽,我們一定要去幫她加油,別遲到了。」
「我知道。」漪棠甜笑著。寶貝女兒筠筠已經上幼兒園了,今天要參加幼兒歌唱比賽,衛東巖超級寵愛女兒的,直說一定要跟公司請假,提早下班去幼兒園幫寶貝加油。
東巖抱歉地說道:「原本我想先回家接你,再一起去幼兒園的,不過會議剛剛結束,時間很趕,所以我就直接前往幼兒園了喔!」
「好啊,沒關係,我自己坐出租車去。」
「那我們就在幼兒園碰頭嘍,待會見!」說完,東巖便收線了。
漪棠跟著收線,有點惆悵地嘟起小嘴。「……今天也是我的生日耶,老公居然忘了我的生日……」
往年過生日時,東巖都會為她盛大慶祝,並送上他親手挑選的禮物。可是,今天……都已經下午四點了,他居然連一句「生日快樂」都沒說,一定是忘記了。
「算了,他一定是工作太忙了。」漪棠淡淡一笑。她已經很幸運了,擁有深愛她的老公,還擁有一個可愛又健康活潑的寶貝女兒,人生再無所求了。
打電話叫了無線電出租車,五分鐘後,漪棠拿起包包下樓,出租車已經在大門口等候了。她上車說明目的地後,望著窗外,忍不住回想著往事。真快,已經四年了,心肝寶貝都已經上幼兒園了。
四年前,她度過人生最大的難關——緊急剖腹,產下女兒。
然後,醫生為心跳和血壓一直下降的她急救,保住她的性命。送入加護病房一陣子後,她終於脫離了險境。
漪棠永遠忘不了自己甦醒時的那一刻——她看到東巖抱著一個小娃娃站在她的床邊,看到她終於睜開眼睛時,瘦了一大圈的他喜極而泣,懷裡的小娃娃也跟著哇哇大哭!
他們一家三口都哭了,但流下的是最喜悅、最珍貴的淚水。
她終於完成最艱難的挑戰——不但順利生下女兒,還熬過死神的威脅。
休養幾個月後,她又接受了一次心臟手術。手術很成功,至少,她再也沒有胸痛或胸悶的狀況了。醫生說,之後只要定期回醫院檢查就沒問題了。
快接近幼兒園了,漪棠的臉上綻出更柔美的笑容。這一切都是老天爺的恩賜,她好感謝上蒼的厚愛!尤其是筠筠,女兒是她這一生收到最美好的禮物。每次只要抱著寶貝女兒,親親她粉嫩可愛的臉頰,聽到她用天籟般的嗓音喊著「媽咪、媽咪」,她更是喜悅到落下眼淚呢!
聞著女兒身上好聞的乳香味,漪棠就覺得自己被幸福的光暈給包圍住。
筠筠雖然早產,不過很幸運的,除了視力有點問題外,她的心肺器官都很正常。
至於視力問題也不是太棘手,他們都有固定帶女兒看眼科,持續治療,接受矯正。
雖然家裡有傭人,但漪棠幾乎每天都會親自幫寶貝女兒洗澡,為女兒換尿布、泡牛奶,好快樂地當一位全職媽媽,興奮地記錄女兒成長的足跡,知道她什麼時候長出第一顆乳牙?幾個月時會搖搖晃晃地站立?幾個月時會走路?
聽到女兒第一次叫「媽咪」時,她覺得自己已經很幸福了,就算老公偶爾忘記她的生日,又有什麼關係呢?
幼兒園已經到了,漪棠付了車資下車後,興沖沖地走入園內。
園長剛好站在門口,一看到她就親切地笑著。
「筠筠的媽咪,你來啦!是不是來幫筠筠加油啊?」
「對啊!我老公說這是筠筠第一次參加比賽,意義非凡,他也要趕來幫筠筠加油,順便全程錄像呢!對了,我老公他到了嗎?」
園長搖頭回答。「還沒耶,他應該待會兒就會到了。來,我先陪你一起到筠筠的教室去。」
園長陪著漪棠,兩人有說有笑地往教室走去,要打開門時,園長突然說:「咦,我手機響了。筠筠的媽咪,請你先進去吧。」說著,她拿起手機走到別的地方。
「好。」漪棠逕自推開門進去,但門一開,一堆老師就衝著她拉開拉炮,頓時間,繽紛的彩紙滿天飛舞。老師和小朋友們齊聲大喊道:「祝筠筠的媽咪生日快樂……」
緊接著,一群只有四、五歲,可愛得像是天使般的小娃娃圍著漪棠,甜蜜地唱起生日快樂歌——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這……漪棠完全傻了。
她看到心肝寶貝筠筠跟小朋友站在一起唱歌,唱得好大聲,紅撲撲的臉蛋盈滿笑意。
她也看到心愛的老公站在筠筠後面,手裡還抱著一大束玫瑰花。
然後,她還看到自己最要好的姊妹淘——季曉蝶和黎安捷都帶著她們的小寶寶,笑容滿面地看著她。
最令她驚喜的是,連滿頭銀髮的外婆也坐在椅子上,一臉慈愛地看著她!天啊,這……她感動到淚水狂飆。不是說要來參加筠筠的歌唱比賽嗎?為什麼會這樣?筠筠跑上前擁抱媽咪,摟著她的脖子,給她一個好甜的親親,還送給她一朵玫瑰花,聲音軟嘐嘐地道:「媽咪,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