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想再多言,朱華容連忙閃人。
看著妹妹姣好的身材包裹在剪裁得宜的套裝裡,搖曳生姿地走出辦公室,眾多男同事直勾勾地望著她的身影,口水都快滴出來了。
朱鎖鎖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的襯衫、牛仔褲,摸摸自己的黑框眼鏡,不由得自怨自艾起來。同一個娘胎出來的,怎麼華容那麼好看,她卻像個死氣沉沉的老太婆呢?
也不過才差兩歲而已,外型卻差那麼多。
不只外型,連能力都有差別。
她從小就是個數理白癡,大學念個不痛不癢的中文系,畢業後換了好幾個工作,最後才在江為銘的介紹下進了公司當個小文編;華容卻是精明幹練,大學考進明星大學的國貿系,一畢業就被這家遊戲公司延攬,負責國外業務。
老天真是不公平。這句話在她們兩姐妹身上得到最佳印證。
朱鎖鎖認命的歎口氣,把視線轉向自己的計算機,開始日復一日的枯燥工作。
***
法藍一下飛機就覺得不舒服。
並不是因為他坐了十七個小時的飛機,也絕對不是因為時差問題,而是種詭異的不舒服感,彷彿身體與頭是分開的,完全不聽自己使喚。
這種不舒服的感覺法藍並不陌生,這輩子他已經經歷過兩次,但是這麼突然還是第一次。
強忍著身體的不適,他伸手招了輛出租車,開往台北。
為什麼他今天會在台灣?這要從三天前,他突然接到一通父母的電話開始——
「法藍,你應該回台灣找那個女孩。這不但是我們狐族的規定,也是天理法則,不容更改。」
「為什麼我非得回去不可?」
法藍抓著褐棕色的頭髮,對著電話彼端大吼。自從十歲時發生那件事之後,他就被父母送到紐約唸書,再也沒回去台灣。對台灣,他有段無法磨滅的恐怖回憶。
「媽,我真的不想回去。」
「可是……可是你不回來的話,你要怎麼找那個女孩?要怎麼報恩?」法藍美麗的母親在電話另一端,細聲提醒他無情的事實。
這……「難道沒有別的方法嗎?」
至少不要在「這個時候」。
「沒有。」回答得十分決絕。
「那我晚點回去,」法藍也倔強得很,「我絕對不要在這個時候回台灣!」
電話彼端先是靜默,好一會才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啜泣聲。「可是……我好擔心你哪……」
明知兒子最怕女人掉淚,還用這一招來對付他。
法藍還來不及說些什麼,電話又傳來另一個聲音,「小子,別找借口,快給我夾著你的狐狸尾巴滾回來!」
暴怒的粗聲大喝,是法藍那大鬍子老爸,將太座捧在手上的好男人一族。
「爸……」
「爸你個頭!三天後不見你人影,以後休想找你老爸老媽!」
「乓當!」用力掛斷電話,差點震壞法藍比一般人靈敏的耳膜。
他無奈的看著手中嘟嘟作響的話筒,怎麼辦?二十年了,他時常想起自己在台灣怎麼被一群野蠻的小鬼欺負,是一雙小小軟軟的手將他抱起……他記得,小女孩身上特有的甜香;還有小女孩為保護他而被甩了一巴掌,他用盡全身力氣化為人形只想為她討回公道……
他記得,一切影像都深深烙印在他的心坎裡。
他也沒有忘記,為了在那個時候化為人形,雖然只有短短的十分鐘,他卻休養了整整一年才能再回復到人形。
一整年,一整年耶!
從此之後,他死也不肯再踏上台灣一步。青少年在住宿中學度過,還好沒發生什麼事,之後念大學、實習也都是在米蘭或紐約之類的外國都市,無論美麗的母親跟暴躁的父親好說歹說,他都不願意回台灣。
太恐怖了,被扯掉毛皮這種衰事一生一次就夠了,他不想再來第二次。誰知道台灣小鬼頭現在進化到多野蠻的地步!
也因為小女孩救過他,所以,依照狐族第一條規定,當他有能力時,就得趕緊報恩去。
令他頭大的是,狐族中流傳著:在什麼日子被救起,在那個日子回去找恩人,成功的機率比一般日子機率大很多。
受過人類恩惠的狐狸很多,每一年都是由不知道活了幾千年的狐族長老決定誰該去還人情債;今年那白鬍子老頭隔海一指就決定是他,真是倒霉。
法藍緊抓著頭髮,那個死老頭!一定是在氣自己去年死都不肯回去參加狐族會議的事情,現在分明是公報私仇!
第1章(2)
「噯,我說法藍,你再扯,我看你就要變禿頭了。」
「諾因。」法藍頭也不抬,光聽這清朗的男中音就知道來者何人。
眼前這個灰髮灰眼的男子,正是他的好友兼損友諾因;法藍自從來到紐約工作後便與他和另外兩人同住,四個「人」都不簡單。
怎麼個不簡單呢?就拿眼前的諾因來說好了,到了滿月就會化為狼形。簡而言之,就是中世紀時令人聞之喪膽的狼人。
法藍跟諾因差不多,他母親是血統純正的狐狸精,出身中國華中地區;父親則是美國人。
而他們的寶貝兒子法藍遺傳狐狸精母親的美貌,娃娃臉配上秀美的五官,讓不少男女為之瘋狂;雙眼則遺傳自父親的碧綠色澤,如一對祖母綠般的美麗顏色,有種如妖物般神秘的艷麗。
不過,現在這位俊美男子的臉色可不怎麼好看。
「剛剛是你父母來電吧?」諾因長手一勾,勾來旁邊一把椅子,坐在法藍面前。「怎麼啦?聽你大吼大叫的,把佈雷克都吵醒了,現在帶著兩個大黑眼圈在外面吃早餐哩。」
法藍緩緩的抬起頭,想說些什麼卻又吞了回去,雙手仍扯著頭髮不放。
「你要不要吃點東西?」諾因關心的拍拍他的肩。「我幫你也做一份。」
「我……」
一個「我」還沒說完,就被一聲怒氣沖沖的大喝打斷,接著門「砰」地一聲被踢開。
「我什麼我!你剛剛在這鬼吼鬼叫的,害我在地下室睡都睡不著!我已經失眠好久了,求求你行行好,讓我睡個飽可以嗎」
一個黑衣黑褲男子蹦蹦跳跳的闖進來,後頭還跟著一個行動較慢、口中不斷喊著「你冷靜點」的白衣男子。
這一黑一白的兩人就是法藍的另外兩位室友。
黑衣男子佈雷克是個老是失眠的吸血鬼,因為睡不飽,火氣特別大;白衣男子伊曼雖然張著眼睛,但眼中卻毫無光彩,是個沉靜寡言的男子。同住四年多,曾聽他說過他的腿是用他的眼交換而來的。
四個人就是住在這間公寓的所有人。
法藍看看無可奈何的伊曼,再看看氣呼呼的佈雷克,極其艱困的向佈雷克說出一聲道歉後,就又不說話了。
其它三人都覺得不對勁,就連氣呼呼的佈雷克也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他席地坐下,一個勁兒追問:「剛剛是怎麼啦?」
「法藍的爸媽打電話來。」諾因幫他解釋。
佈雷克點點頭,父母關心兒子,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啊!
「他們要我回台灣一趟。」法藍自己接話。
回台灣,不錯啊!聽說那是個美麗的小島呢!佈雷克再度點頭。
「今年輪到我報恩。」
除了法藍以外的三人都瞭然的點點頭,他們都是異族,知道每一族有不同的規定,也聽法藍提過有關狐族的一些規定。
「這沒什麼不好啊!」
諾因完全不明白,回台灣跟報恩不都是法藍應該做的嗎?
他俊秀的五官擠成一個虛弱的苦笑,「有什麼好?下個月初就是我十年一次的變身,整整十五天我都得是狐狸模樣。說不定一到台灣,我就被捕狗大隊給抓起來,也不用去找那個救命恩人了。」
這一次三人終於有了不同的表情,畢竟變身實在是件麻煩的事情。
同住這間公寓的四人除了伊曼沒有這個煩惱外,其它三人都深深明白變身的痛苦與棘手的程度。
尤其是諾因,更是感同身受;有次滿月時他來不及回到家,在外面就變成了大灰狼,結果被人看見,那人打電話報警,害得諾因那天跟紐約市警察與捕狗大隊玩了一整晚的躲貓貓,累個半死。
不過,諾因微微一笑,那人現在是他的女友,唯一的真愛。
「夠了、夠了,」法藍推推他,「不要在我面前露出一臉墜入愛河的表情,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佈雷克聽了,差點把口水噴出來,「法藍,我也覺得你真倒霉,但是……」
「非得在變身的時候回去嗎?」諾因好心的幫他出主意。「晚個一、兩個禮拜不礙事吧?」
法藍無力的將頭左右擺動,「這是我們族裡的迷信,認為在什麼日子被救,就要在那個日子去找恩人。」
其它三人發出同情的驚呼聲,如果是這樣,那也沒辦法了。
「只能給你精神上的支持,可憐的法藍。」
諾因在胸前比畫了個十字,「我會為你的平安禱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