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殺人都不管不顧?」他聳聳肩。
「然後呢?」她想定還有後著,否則不會一口氣連吳氏娘家都拔了。
「然後提醒抓人的縣官,吳大人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很快就要一受重用的。」所以人家想看看兒子,他就當好人,急忙忙把貴公子給送出衙門,事後又及供說是迫於御史官滅,官場啊、黑暗哪。「那個被打死的慶王未免太冤。」謹容微蹙眉。
「慶王的生母是個貴妃,為人狡獪好惡、野心勃勃,當年母子倆可沒少欺負當今皇帝,皇帝登基,心存仁慈封他為慶王並讓他遠離京城,他卻還是時時進京聯絡朝中大臣,在封地招兵頭馬,賦重稅,導致百姓怨聲四起,你說,他心裡在想什麼?如今他莫名其妙死於幾個紈褲手裡,猜猜,皇上是會開心還是難過?」
「真行啊,人家是周處除三害,你一口氣便除了五害,百姓真該對你歌功頌德一番。」
「這也不是不行。」他點頭,同意她的話。
「第二件事呢?」
「晉遠侯知道方姨娘下毒之事,他告假回京,很快就會好好處理京中的一妻一妾。」
「他怎麼會知道?」
「許歷說的。」
「許歷為什麼要害自己的親娘?」
「因為他良心過不去。」
「為什麼?」
「因為你毒發幾乎喪命,全身腫脹發黑、日日吐血,卻依然掛念他的身體,開了幾張藥單,還把剩下的積蓄全數托人帶過去給他,要他好好保重身子,將來創下一番大事業。」
「我哪有……哦,是你!你幹麼呀,能揭過的事你幹麼重提。」方姨娘己經活得夠苦,何必再踩她幾腳。
「我是在替你出一口氣,何況日後方姨娘那種陰毒性子只會是許歷的絆腳石,她沒了,侯爺才會高看許歷。」
「我很懷疑,焚心散不是普通毒藥,她從何處得來?」何況背後還有吳氏的虎視耽耽,就算嫉妒嫡長子與禮親王結親,她也沒這等本領。
「問到點上了,焚心散的確不是普通毒藥,一般人也無法輕易取得,說到底,這叫害人及害己。」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那藥是吳氏透過一名煉丹道人高價所購,當年她恨極晉遠侯對方姨娘母子的寵愛,便將焚心散交給王算,讓他將方姨娘帶出侯府後對她投毒,好讓方姨娘嘗嘗生不如死的滋味,沒想到侯爺沒讓方姨娘離府,及將王算打得半死。」
「方姨娘顧念著過去的夫妻情分,在王算死後讓兄長替他收屍,沒想到這個動作卻把他懷裡的焚心散給轉回到方姨娘手裡,她並不知道此毒如此兇惡,只一心想著破壞吳氏的謀算,於是牽扯出後來這一串。」
「這也是吳氏後來不敢大肆徹查的原因,因為深怕查到自己頭上,那麼她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晉遠侯不會饒過她,禮親王更不會。」謹容歎息,這番牽扯連她這個無辜的肩外人都給扯進來,人家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她卻是妻妾相爭,她的皮肉受氣。
「說吧,第三件又是什麼事?」
「你大哥並沒有照你信裡寫的去做。」
「什麼?!」哥哥沒帶著爹娘隱姓埋名躲得遠遠的?謹容眼睛倏地張大,死死定在他臉上,完全忘記自己應該要看不見。
他一笑,說道:「你會心疼自己的哥哥,怎就認定你哥哥不會心疼妹妹?」
他知道謹容托人帶信給兄長,也約略猜得出其內容,只不過讓他詫異的是何謹牮並不如他想像中那樣辭官隱居,及而更積極地處理政務,甚至開始與當地的官員交好。
簡煜豐後來查出,何謹華本就是個翩翩佳公子,人品道德無話可說,即使他出生不高,但當地許多名門貴女還是想嫁給他。
他的脾氣和剛致仕的劉閣老契合,因此兩人經常說古論今,評議時肩,看法頗有共鳴,劉閣老厲於清流,在朝為官多年人脈甚半,有他為後盾,何謹華得力頗多,劉閣老甚至有意思將嫡親孫女嫁予何謹華為妻。
文有劉閣老,武有翁將軍,雖兩人都不在朝堂,可門生極多,何謹華想策動言官奏晉遠侯一本又有何難。
剛開始簡煜豐不解何謹華的作法,還懷疑是不是自己想法偏差,派隱衛偷進何謹華的書房將謹容那封書信盜出,確定信中內容與自己所猜無錯,才慢慢品出何謹牮的打算,他是想用自己的方法保住父母親和妹妹。
他的作法讓簡煜豐滿意極了,一門心思為家人著想的謹容,有這樣一位哥哥,值了,
如果晉遠侯府不是張鈺荷未來的婆家,簡煜豐會雙手橫胸靜觀此事發展,說不定還會推波助瀾幫何謹華一把,但事關張鈺荷,他還是寫了封信帶給何謹華。
信中說明謹容目前的狀況,並保證她安全無虞,也提到淑妃和皇帝對她的看重,讓他稍稍放心。
簡煜豐也在信中分析禮親王、晉遠侯與朝堂間的關係,言官若在此時發聲及而會惹惱皇帝,一動不如一靜,並提到晉遠侯己經寫折子上奏請罪,皇帝留中不發,定有其深意,與其心急做錯,不如等待皇帝如何處置。
信紙最終幾句話,是成功阻止何謹華捺住衝動的原因。
簡煜豐說,謹容目前還在侯府裡,如果此時發難說不定侯府會殺人滅口,不如等他把謹容帶出侯府再說。
整封信中他沒有替候府說半旬好話,卻暗暗地幫了侯府一把。
簡煜豐藉由許歷之手狠狠修理吳氏,並不代表他想讓侯府好看,他只是想替謹容出口氣,何況若晉遠侯能為此休離吳氏或送她進家廟裡,天真浪漫的鈺荷嫁進候府,定能少些堵心事,謹容不知道簡煜豐布下的後著,聞言只是心急火燦的擔心家人會遭殃。
「怎麼辦?如果之後,侯爺,侯爺夫人要殺我滅口,他們會不會連我父兄一起下手?會,肯定會!村民己經歸你,他們不至於動手,只會把目標放在我爹娘兄長身上……」
她急了,急得跳腳,急得在屋裡團團轉,像熱鍋上的螞蟻更像無頭蒼蠅。
—個瞎子會走得這順當?喟歎,看你還能假多久。
簡煜豐起身,壓住她的肩膀說道:「放心,他們不敢。」
「不敢?你怎麼知道?」
「侯爺和吳氏行事不同,侯爺沒什麼能耐,卻能為官多年而不得罪人,憑借的是什麼?不過是小心冀冀,謹言鎮行,他從不落半點把柄在旁人手上,因此旁人還沒發現此事,他己經先寫了請罪折子送到皇上跟前。」
「他……不按下此事,及而自己聲張?」
「對,猜猜為什麼?」
謹容搖頭,她猜不出來。
「因為你的哥哥……」
緊接著,他將何謹華做的事情一件件說給謹容聽,她本來是焦躁難安的,但他的話一點一點安下她的心,簡煜豐越講,謹容臉上越是驕傲得意。
原來哥哥這麼行哪,連閣老、言官都能攏絡上……瞧吧瞧吧,早就說她有一個好哥哥,天底下男人都比不上的好哥哥。
「你怎麼看,我哥哥會成功嗎?」
她是太興奮,太得意了,忘記簡煜豐也是敵方陣營的一分子,而且絕不是身在曹營心在漢的那種。「會,但我阻止了。」
「為什麼?」她出口同時,腦子就想清楚了。
侯府傾敗,他心愛的郡主妹妹該如何自處?這裡是她要仰賴一輩子的夫家,為了張鈺荷,他當然要阻止,
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會想將對方留在自己身邊,但一個男人非常非常愛一個女人,愛到比愛自己更甚,那麼他就會把對方的幸福擺在自己前面,所以他對張鈺荷不是普通愛,是非常非常愛。心抽緊著,隱隱作痛,她又想罵自己愚蠢。
他不贊同許莘的騙婚手段,卻還是下手取血,為了張鈺荷,他總是鞠躬盡瘁,如今阻止哥哥的行動,為的不過是同一個人。
簡煜豐沒注意到她的神色有異,開口道:「既然晉遠侯己經上折子,皇上為什麼按下不發?那是因為當中隔著一個禮親王府,禮親王雖與皇上無血緣關係,但他們是從小一起玩到大的好兄弟,而這些年禮親王為皇上鞠躬盡瘁,忠心耿耿,他做的事一樁樁,一件件不是留在皇上眼裡,而是擺在心裡。」
「鈺荷是禮親王最疼愛的嫡女,他寵女兒的事跡傳遍後宮,即使成為笑談皇上也不介意,那是因為皇上明白,禮親王對鈺荷有多看重。」
「如今皇上的態度擺明要大事化小,倘若你哥哥在此時將事情鬧出來,逼得皇上不得不做決斷,結果不見得會讓人滿意,你哥哥肯定也會惹火皇上。若真的到這一步,別的事我不敢論定,但他的仕途擊到這一步肯定是要斷了。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是最差的作法。」
「所以呢?就不要論是非屈直,不要討公道?」
「會有公道的,只是這個公道得等上一等,耐心點。」他輕輕按著她的肩膀,很想捏摸她氣鼓鼓的包子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