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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頁     千尋

  這就算了,兒大不由娘,感情的事難講,可他現在居然為了那丫頭去算計何姑娘,別說濟民堂的名頭大,京裡受何姑娘恩德的人不少,就連自己家裡也備著濟民堂的平胄散呢。

  倘若人家不甘心真要鬧出來,屆時晉遠侯府被繞進去,怕是裕親王府也不能置身事外。

  她氣死了,後來又知道吳氏那個老虔婆,居然逼著何姑娘自毀雙目,逼得她不得不將濟民堂和桃花村土地轉到兒子名下……她一個頭兩個大,滿腦子想著,要怎生安撫人家。

  所以,她以為會見到一個滿臉陰鬱、滿懷仇恨的女子,卻沒想到眼前的何姑娘是一臉的平和溫善,聽見她低咳兩聲,雖看不見她的臉色,可是一句「夫人,僭越了」,就替她號起脈,眉頭微蹙、表情認真,然後念了一串藥單要兒子去抓藥。

  如果何姑娘看得到,定會看見兒子滿眼的嘲弄,那藥啊兒子早開過好幾回,只是她不在意,愛喝不喝的,心裡想著,及正咳那麼久也沒事兒……

  「夫人,您別輕忽這病症,大病都是從小症狀出來的,您先喝個幾帖,我知道這藥不好入口,這兩天我讓濟民堂製藥丸的大叔來一趟,請他把藥和了蜜製成丸,屆時就好吃得多了。」及正濟民堂在她家兒子名下,為母盡孝是兒子本分,花點人力,耗點碎銀應該的。

  簡煜豐問:「這藥可以製成丸劑?」

  「讓我和大叔討論討論,應該不成問題。」她半偏著頭,認真想。

  「太好了,你要是能辦成這一樁,我記你大功一件。」

  為了母親不愛喝藥這回事,他苦惱甚久,旁人他還可以恐嚇幾聲,愛喝不喝隨人意,可碰上自己的母親,哄也不成,嚇也不成,他都快沒轍了。

  瞧,女兒就是比兒子好,才第一次見面呢,人家就對她的身子上心,還會換著法子哄她進藥,哪像兒子硬邦邦的只會給她擺臉色看,好像她不是娘,他才是作主的人。

  秦氏和和氣氣地拉起謹容,笑問:「我可以喊你容兒嗎?」

  想起謹容對淑妃說的那篇以直報直,以德報德,秦氏笑得益發溫柔親切,可不是嗎,過去她為賢良兩字吃過多少虧,差點兒連自己和煜兒的命都賠上去,她雖然勸著兒子為前途大周著想,可是替簡煜謙求情,他心底怎麼會沒有恨?

  而容兒卻是寥寥教語,便把自己的心思給說得通透呀。

  「當然好,爹娘也是這般喚我的。」

  「容兒,療毒這件事是煜兒做的不厚進,你心底恨嗎?」

  「恨的。」謹容想也不想便回答,這樣的直白性子倒讓秦氏有幾分訝異,這話還是當著兒子面前說的呢,她悄悄地挪了目光向兒子望去,見他一臉的無所謂,好像那句恨不是什麼大事。

  不消多久,謹容又接起下句,「可我不能為了恨王爺便讓自己難受呀,天天恨著,恨到自己面目猙獰多不划算。」

  簡煜豐接下她的話,取笑道:「娘,您放心,她生肖是鼴鼠,撥了兩把土在頭上就以為天下太平,她這人有恨有氣也不長久。」

  秦氏看著兩人的相處,忍不住眼角含笑,他們看起來很熟穩呢,還可以一搭一唱,說說鬧鬧。

  秦氏艦了兒子一眼,說:「你這小子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夫人,王爺可沒得半分便宜哪。」

  「怎麼說?」

  「王爺快馬奔騰四處為我尋藥的時候,我在吃吃鬧鬧、玩玩笑笑,王爺花盡心思在想解毒法子、夜不成寐時,我在睡覺,睡不著時還有青竹在耳邊同我說故事。他歷經風霜,我卻安閒適意,如果我的身子一日沒治好,他就得費一日心思,說到底還是我佔便宜。」

  竟有這樣的說法?她對這丫頭服氣了。

  「好,是個寬厚的,也不曉日後有哪個有福的男子能得了這樣一位好姑娘。」一邊說著,她偷偷瞧兒子,簡煜豐裝作不懂,別開頭。

  謹容大方一笑,說道:「可不是嘛,肯定得燒過七世好香,才有機會到我跟前排隊。」她的話逗得秦氏樂不傳,笑得腰都疼了。「這些日子在侯府還住得習慣?吳氏沒再給你使絆子吧。」

  現在吟松居裡裡外外都是裕親王府的人,還有個門神姜成守在最前面,吳氏想使絆子怕是有困難,何況光是應付侯爺和方姨娘那邊,她肯定也手忙腳亂了,哪有空修理自己這號小人物。

  謹容搖頭道:「侯爺夫人忙,只有王爺和世子爺會造訪吟松居。」

  「鈺荷那丫頭沒親自去感激你這位救命恩人?」

  「聽說來過的,只是我睡下了,就沒擾醒。」

  哼,一次沒見著,不能再去一次?如果是真心感激,多跑幾趟也成,何況每次取血那景況,她光是聽著都覺得淒涼,那丫頭就半點不動容?好硬的心腸,難不成以為是容兒欠了她,得受這等罪?別人還不好說,鈺荷啊,不過是擺擺樣子,她那性子自己從小看大的,能不清楚?偏偏許莘和煜兒眼睛都給迷住,只看得見她的柔弱。男人哪,就算有滿心丘壑也弄不懂女人心底的彎彎繞繞。

  「聽煜兒說,再過不久你就可以離開侯府,到時你搬過來陪我,行不?我先幫你把屋子,丫頭都給備下?」

  謹容想也不想,便應承下來。「好啊,謝謝夫人。」

  發現手腳沒有出現想像中的灰黑色後,對於未來她重新燃起希望,正好,可以藉機把許莘送過來的東西一樣樣收妥整好往裕親王府拾,就算氣不死吳氏,給她添添堵也不賴。

  她啊,落井下石這回事,在行的呢。

  謹容留下來吃飯,但她是「瞎了」,只能扒碗裡的飯菜。

  照理說,該是晚輩幫長輩布菜,但秦氏慇勤得很,謹容才吃一口,她立即又補進一筷子,她沒把話說透,可態度擺得明明白白,她就是想當那個有福男人的阿娘啦。

  飯後她們又聊上一段。

  秦氏對她說起那段流落在外的過去,謹容聽得非常認真,那是多數名門貴婦看不起的事情,於秦氏而言卻是驕傲自負的經歷。

  她沒倚仗丈夫,單靠自己的能耐便教養出一個優秀兒子,說服十幾個匪類重當良民,一支昂貴的簪子換一個小店舖,也虧得她大膽和那群土匪肯苦幹,幾年下來,糧米鋪子,布莊,酒樓……一間開過一間。目不識丁的土匪在她的教導下,人人都能認上字,念過幾本書,一把算盤敲得叮噹響,搖身一變成了各鋪子的大掌櫃,然後成家立業各擁一片天。

  他們每回想起拿徐亨平好處,大膽劫掠裕親王妃的大當家,心底總不勝啼噓,如今大當家墳上枯草怕是比人高了吧,也不禁慶幸自己是跟對了李墨,更慶幸秦氏是個巾幡女子。

  謹容和秦氏一樣,也是領著村民臍手服足創立濟民堂,那中間的辛苦,豈能為外人道。

  她們有相似的經歷,說起話來更投機,像斷不了似的。

  簡煜豐坐在一旁,表面上是在看書,但耳朵豎著,眼睛開著,Bt不時向母親和謹容投去一眼,突然一個不小心,他發現在母親轉身拿帳冊時,謹容茫然下垂的眼睛拾起,晶亮的目光對上母親的背影,臉上的笑,Sff得像熟透的果子,而眼底的狡黯像只偷吃了葡萄的小狐狸。

  心底一陣激動,連忙垂眸,他把視線轉回書冊裡,卻抑不住嘴角的淡淡笑意,這丫頭啊,壞,可……壞得真可愛。

  這天的氣氛很好,秦氏己經很久沒這般興致高昂過,而謹容滿臉的崇拜以及興致勃勃的追問,更讓她心花朵朵開。

  夜裡,簡煜豐送謹容回去後,秦氏派人守在王府門口,他一回來就被請了過去。

  秦氏看著他,笑得滿臉張揚,二話不說開口道:「這媳婦,我要了!」

  張鈺荷來了,這回事先探聽了,確定謹容沒歇下才過來的。

  腳步微亂,臉上繃緊,她不開心,不對,她是生氣,氣到快死掉了!她一宿沒睡,眼底透著紅絲,她真想抓起謹容大罵幾聲,可是娘教過,要同人談判不能先發火,否則還沒開口就先輸一半。於是進門前,她先飽飽地吸上幾口氣,壓下隱隱上升的怒氣才提裙進屋。

  其實她覺得自己夠好了,天底下像她這麼好的人沒幾個,她給吟松唐送禮物,她讓紅兒,綠兒好好服侍何謹容,她常常表示歉意與感激,甚至莘哥哥經常往吟松居去時,她心裡明明很酸,嘴巴上卻還是說沒關係。

  她該做能做的事都做了,她對何謹容己經很好,可是……她不懂啊,為什麼莘哥哥還是想讓何謹容留下來當姨娘?

  難道她還不夠賢慧,不夠溫柔,不夠體貼,還不夠讓莘哥哥眼睛裡只看見她,看不見別的女人?

  昨兒個,莘哥哥對她曉以大義,說:「不管當初的目的為何,何姑娘終是入了侯府大門,若我無緣無故把人請送出去,豈不是壞人名譽?何姑娘於我們有恩,我們不能做出如此歹毒之事。」莘哥哥說的話句句在理,讓她無從辯駁,可是她不想要啊,她才不要和旁人共事一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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