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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朱輕

  有人回過神來,忍不住上前一步,「放肆!」

  烏烈抬了抬手示意噤聲,但眼睛卻始終凝視著徐妃宜,「理由?」

  徐妃宜的手在抖,嘴唇蒼白、唇縫間卻彷彿沁了血,「理由?」

  她重複了一遍,接著有些瘋癲地笑了起來,「理由?你還敢問我理由?你做了什麼,你自己不知道嗎?」眼底紅得幾乎要出了血,淚珠不斷滾出,「烏烈,我只問你一句,於你而言,我到底算什麼!」

  若是換作原來,烏烈早就氣得發狂了。

  但他此刻卻是異常地安靜,黑眸裡翻湧著沉鬱的情愫,「妻子。」

  第10章(2)

  烏烈並沒有想到自己會在被掮了兩個耳光之後說出這話的。

  對於徐妃宜,他的感情一直很複雜。因為回憶並沒有找回,所以短時間內就對她萌生的瘋狂迷戀讓他覺得很不安,所以他始終不願面對他們的關係。可誰承想,「鷹衛軍」的刁難,竟讓他面對了心底最真實的感受,他愛她、想要她、想和她永遠在一起。

  他的話令徐妃宜一震,瞳孔渙散了一瞬後又猛地抽緊,「你還在騙我!」

  她高高揚手,不過這一次卻被烏烈伸手攔下,他擰眉,「我騙你?」

  徐妃宜用力地掙了掙手,「我都知道了,你派人去烏秀族調查了對不對?結果如何?你選擇相信烏秀族,而不信我對不對?一直以來,我在你眼中都只是個騙子!」她奮力地掙扎,結果身子都扭在一起了也掙脫不開,於是只好更加歇斯底里地大喊:「所以你要放棄我……你要把我交給那個什麼見鬼的上將軍!」

  烏烈皺眉,「你怎麼知道的?」

  說話間裴良與方弋二人也已走進帳內,剛巧聽到了徐妃宜的那番話。

  烏烈的目光掃過去,駭得方弋立刻舉手撇清,「不是我說的。」

  裴良也連忙附和:「也不是我!」

  烏烈狠狠地收回目光,繼續看向徐妃宜,輕輕一歎,「你誤會了。」

  徐妃宜抑制不住地抽噎著,滿臉是淚地瞪著他,硬是扯出一抹怪異地冷笑來,「證據確鑿,你還說是誤會?幫你去調查烏秀族的人就在門邊,而上將軍的人不時就會來。難道要等我被抓走之後,你才肯承認自己做的事嗎?」

  「你不會被抓走的。」

  徐妃宜誇張地笑了笑,「是嗎?」

  站在門邊的裴良似聽明白了,有些不忿地說:「徐小姐,你錯了,大哥他……」

  話說一半,帳外傳來親兵的通報聲,「報!將軍,上將軍的人到了。」

  烏烈目不斜視地盯著徐妃宜,聞言後驟然發力將她拉近,貼到她眼前一字一句地說:「烏烈之心意,片刻後自會分明。」說完鬆開了徐妃宜的手,又深深地幾眼,之後便從她身邊走過,大步離開營帳。帳內的其他人也傾帳而出,轉眼間就只剩下徐妃宜了。

  他剛剛那話是什麼意思?上將軍的人來了,為何沒人綁她?

  徐妃宜顧不得擦乾眼淚便也跟了出去。

  營地內聚兵過百,烏泱泱地擠在一處。烏烈站在最中央,徐妃宜被隔在人群之外,根本看不清裡面的情形,她費了好大的力氣往裡面擠,好不容易瞧見烏烈之後,便聽到他對面的那個男子抱拳道:「烏將軍,得罪了……來人,把他拿下,上刑!」

  話音方落,便冒出兩人將烏烈兩臂反剪,壓跪在地上。

  等到刑凳搬出來之後,那二人又將烏烈按倒在刑凳上。早已等在凳旁的人執棍而立,他手中的軍棍有男子小臂那般粗,漆成紅色,不知沾染了多少人的鮮血。烏烈自始自終都沒有反抗,不過當他抬頭看到人群前的徐妃宜時,立刻揚聲道:「裴良,把她帶走!」

  徐妃宜頓時回神,顫聲道:「怎麼回事,你……」

  她剛欲上前就被一股力道猛地向後拽去。裴良捂著她的嘴,一路把她拽回到營帳裡。鉗制稍鬆之後,徐妃宜立刻想要逃,結果又被裴良拽住,「你若是心疼大哥,就別出去!他這麼好面子的一個人,卻要在全軍面前受刑,你這時出去看,是嫌他不夠難受嗎?」

  徐妃宜愣在原地,轉而揪住裴良的衣角,「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

  裴良臉色凝重,譏誚道:「你不是什麼都知道了?」

  徐妃宜語塞,咬住下唇不主語。

  這時耳畔忽而傳來外面的喝聲,「一!」緊接著便是木棍用力打在肉體上的悶響聲。

  徐妃宜瞬間揪緊了自己胸前的衣服,忍不住往前邁了一步。裴良卻在這時開口,「其實你知道的也不全錯,鷹衛軍向上將軍揭發了大哥亂傷無辜,私藏女眷兩項大罪,但大哥驍勇善戰,上將軍不忍殺他,所以只讓他把你交出去方可甘休,可是……」

  她呼吸一嗆,「他……不肯嗎?」

  裴良點了點頭,「可這並不是大哥不肯就能解決的,亂傷無辜倒好說,但在軍營中私藏女眷可是大罪,更何況鷹衛軍一口咬定說你是奸細。為了保住你,大哥對上將軍說你是他未過門的妻子,是來營中探親的。鷹衛軍的人輕薄將軍夫人,便也就傷有餘辜,所以你的事也就解決了……」

  「九!」

  帳外的報數聲仍在繼續。

  那悶響聲每響一次,徐妃宜的心就跟著痛一次,「那他……」

  裴良歎氣,「畢竟對方折損兵役兩名,你即便是探親,久居軍營也不合規矩,所以上將軍罰大哥受軍棍兩百杖,算是給鷹衛軍一個交代。」他咬牙聽著帳外的行刑聲,眼眶亦有些發脹,「不過兩百杖……一般人受過這刑,不死也半殘了。」

  徐妃宜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原來是這樣……他竟然護著自己到了如此的地步!調查烏秀族的人是今日才到的,而烏烈竟在此之前就已經對外承認了她未婚妻的身份。原來他根本沒有要把自己交出去的打算、原來他根本不曾懷疑自己,可自己竟是完全扭曲了他的意思。而幾天前烏烈那麼忙,定也是在想辦法保全她,即使如此殫精竭慮,可他卻從不在她面前表露出分毫。

  「二十三!」

  「二十四!」

  徐妃宜再也克制不住,從地上爬了起來,「不要,不要再打了!」

  裴良及時攬住她,「軍令如山!誰也救不下大哥!」

  徐妃宜泣不成聲,「那讓我去替他受刑……」

  裴良用力地將徐妃宜又按回到地上,「你?你連五十杖都扛不過就會嚥氣了!大哥為的就是護你周全。你去受刑,豈不是讓他的心思都白費了!」

  「二十八!」

  徐妃宜渾身發顫,忍不住用手摀住了耳朵。

  她無力地伏在地上,哭得肝腸寸斷,她太蠢了,竟看不出烏烈對自己的心意。她疑他、怨他,這段時間一直和他鬧彆扭,剛剛又連打他兩個耳光。烏烈為自己委曲求全,可她卻全然不領情……正如裴良剛才所說,烏烈這麼好面子、這麼強硬的一個人,居然要在全軍面前受刑,如此大辱,竟是為了她徐妃宜所受!

  「三十五……一百二十一……二百!」

  報數聲停。

  而徐妃宜也已經哭得昏了過去。

  兩軍的糾葛終於解決了。

  烏烈一聲不吭地受了刑,再加上有上將軍的命令,所以鷹衛軍只好作罷。軍棍不比普通廷杖,行刑人都是行軍打仗多年的人,每一杖都用了十足十的力氣,打在身上,便是挫骨揉筋之痛。可烏烈卻不是普通人,連名醫雲生都覺得他刀槍不入,如同盤古轉世,連腦袋裡插進箭簇的傷都撐過來,更別說這二百軍杖。

  誠如大家所望,烏烈果然撐了過來。

  雖說仍舊趴在榻上動彈不得,但好歹醒了過來,也退了高熱。

  烏烈醒來之後,第一眼便瞧見了守在他床畔的徐妃宜。對方見他醒來立刻跪坐下來,將臉湊近,瞪圓了兩個紅腫如核桃的眼睛看著他,「吉郎,你終於醒了。」說話間,眼淚已如斷珠般滾下來,一滴滴地落在烏烈臉畔的榻上。

  他開裂的薄唇微微翕動,聲音沙啞得厲害,「我睡了多久?」

  徐妃宜握住他無力放在身側的大手,「十三天。」

  烏烈點了點頭,「比上一次多了……」

  徐妃宜又是哭又是笑,「多了八天。」

  烏烈動了動,「嗯……我算術向來不好。」

  徐妃宜按住他的肩,「別亂動。傷口疼不疼?我去叫軍醫來給你瞧瞧。」

  烏烈連忙道:「不准叫他,我有話和你說。」

  半站起來的徐妃宜又跪了下去,「要說什麼?」

  烏烈的臉側壓在床榻上,俊臉有些走形。即便是這樣擠著臉,他卻還不忘揚揚眉,「我雖說睡著,但心裡明白得很,對於那天發生的事,你有沒有想說的?」

  徐妃宜一怔,繼而伏到他枕畔,「吉郎,是我誤會你了。」

  烏烈蒼白的俊臉上浮現出得意,「還有呢?!」

  徐妃宜咬了咬唇,眼中蘊著羞愧,「我不該吼你,更不該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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