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真的不是幕後指使者?」他確定了。
「我沒那麼無聊。」她懷疑谷主師姊因為沒事做才把腦筋動到他身上。不過她既然很閒,幹嘛不自己動手,卻偏偏把事情全交給她?
最想見他的不就是她自己嗎?
他瞧她說得如此輕鬆、不在意,就可以知道來追殺他、栽贓他這些事,她似乎做得很開心,並且樂在其中。
她,連同上回出現與她同夥的少年,再加上偷走各派寶物的人,看起來和她一起的人全身懷絕技,這江湖上,有哪個幫派能教出這些技藝各異的高手?
「你從哪裡來?」他突然問。
「花花草草谷。」沒想到她竟答得爽快。
沒預料到她會給答案的他愣了一愣。不過……
花花草草谷?!
這又是什麼門派?
他皺緊眉頭看著她不像開玩笑的神情。「花花草草谷?這是你門派的稱呼,還是哪個山谷的名?」江湖上的大派小幫加起來多如繁星,即使是知江湖事不算少的他也很難一一記得,但若江湖中真有這樣一個名叫「花花草草谷」的奇特組織,他聽過肯定忘不了。
所以,是他沒聽過的名了。
「谷主師姊自己取的,我們就跟著這麼叫……」像回答了他的問題,又像把問題搞複雜了,但她哪管!「喂!我這次的任務不是殺你,你不用防著我了,你的房間可以借我睡吧?」這裡的草皮沒花花草草谷的柔軟,樹也沒花花草草谷的香,晚上的星星更沒花花草草谷的多又亮,睡在外面只會讓她更累更想飛奔回去而已,所以她乾脆決定眼不見為淨,找個地方窩。
石森樹跟上她跳躍式的思考。
借他的房間?
他這才注意到她眼底稍露的倦色。他好笑,立刻起身。「你想睡,我可以帶你到客房去好好休息……」沒想到她會對他做出這種意外的要求。不過,她不會是把他這兒當成酒樓那裡了吧?
小檀走在他身側,悶不吭聲。
沒有月亮,沒有星星,只有夜風徐徐。
她從沒想過和另一個人悠哉散步這種事,但現在才走著走著,她倒莫名其妙覺得悠哉起來……忍不住偏頭看向身邊跟她一起走著的男人——
或許是因為他吧,這個她看了十年的男人,是讓她有了悠哉心情的原因。
察覺到她的注視了,石森樹回頭,立刻攫獲她緊盯的目光。挑眉,他的心一動。
「……十年前那一晚之後,你便忘記我了?」低問。
小檀眼眨也不眨地迎接他炙人的視線,但她一下子就沉默地轉回頭。
要讓他知道這十年來她一直在「監視」著他,根本沒有忘記他的機會,他應該高興不起來吧?
石森樹沒在意她的反應,雲淡風輕的一笑。「也對。當時你還那麼小,怎可能會記得如此多年前的事……」
她抿緊了唇。可忽然地,她離開他身邊往另一側大步走去。
石森樹一怔、停步,看著她就這樣直直地走到他房門前,開門,進去。
小檀頭也沒回地往房裡走,然後在後頭找到床,脫了鞋、爬上床,倒頭就睡。
跟著進來的石森樹沒想到她是說真的。見她毫不猶豫、並且毫無戒心地霸佔他床榻的舉動,一時之間有些哭笑不得,但他並未阻止。
她一躺上床,眼睛一閉,就再也沒有其它動靜。
他漫步至床邊,立即發現她果真睡著了。
炯眸幽光微閃,他不可思議地低頭看著她恬靜的睡顏——她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來威脅他的人?竟膽敢在他面前全無防備,難道她就不怕他反過來制住她?
還有……莫非她也忘了自己是個姑娘家,而他是男人?
不由得伸指揉了揉自己正開始打結的眉心,但他驀地失笑了。
不對!是他忘了她不是尋常姑娘家,一般世俗的規範套在她身上根本不適用。
歎氣、搖頭,又凝視著這張與十年前記憶中的小臉蛋相符的白淨臉龐一下,思緒洶湧的他,最後還是收回眼光,很自然地動手替她掩上薄被後,吹了桌上燈燭,轉身走出房。
充滿他氣息的房間床鋪,似乎對她有著某種安撫作用——在他身後,床上的小檀依然睡得既深又沉……
隔日。
華太君做出了以石玉換各派被偷寶物的決定。她將石玉交給石森樹,卻是有條件地要他必須查出偷寶物盜賊的身份——她分明是故意給他出難題,同時也證明了她在懷疑他。
石森樹裝出一臉難色地表示自己只會管理酒樓,哪對付得了那些武功高強的盜賊。
華太君於是順勢將石先俊派去幫他。
當然,任誰都心知肚明,石先俊美其名是被太君派去幫石森樹追查那些盜賊,事實上監視他才是主要任務。
石森樹並不在意身邊多了個跟屁蟲,也明白老太婆的用意。而石先俊既然是要來「幫他忙」的,他自然樂得輕鬆——
小檀在隔日一早便不見人影,所以他也就乾脆不動聲色地動身回酒樓。
她想要拿走石玉,自然就會出現,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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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興酒樓。
早已整建完畢、整個煥然一新的酒樓,在半個月前石天莊那邊下來一道命令後,即使名義上的老闆石森樹不在,它還是風風光光地重新開張了。
開張後的酒樓依舊生意興隆、座無虛席。
而酒樓的許掌櫃、店小二們根本不知道石森樹已經回來了。是因眼前這位穿著一身白衣、手中搖扇、氣勢高傲的公子報上名後,他們才發覺這位白衣公子是來自石天莊的二少爺。眾人趕忙將他請到特別的二樓廂房雅座款待。然後,他們才終於知道,他是同老闆從石天莊一起回來的。
有些激動又驚喜的許掌櫃立刻借口告退,趁空飛奔到後頭老闆專用的房間找人。
「啊!老闆!您可終於回來了!」忘了禮數,「啪」的一聲打開未上鎖的房門,一見到坐在長書桌後認真翻帳冊的熟悉身影,許掌櫃差點為之涕淚縱橫。
石森樹的頭抬也沒抬。「嗯。前面這麼忙,你是在給我趁機偷懶嗎?」
許掌櫃趕緊立正站挺。「當然沒有!老闆,您不在的時候,我們可是更加緊努力做事。」喊冤完,頓了下,他忍不住問了:「老闆,這一個半月您究竟是跑哪兒去了?我們還以為您要丟下酒樓不回來了。」搞得他們人心惶惶。
停下振筆疾書的手,石森樹背靠向椅背,嘴角揚起清冽微笑,看向這對酒樓鞠躬盡瘁、對他忠心不貳的許掌櫃。
「我不是已經先發了兩個月的薪餉給大家,而且要你們慢慢整理酒樓,不用急?我不過是去辦點事,遲些回來而已。」輕描淡寫帶過。
事實上,除了去追查那些之後被逃掉的縱火犯身份,他還乾脆趁酒樓無法營業的時間,回幫裡專心處理一些非他不可的事情。當然,在監視他的人看來,他比較像是不負責任丟下酒樓、跑去遊山玩水吧?
這種每年以遊山玩水之名掩護行幫中公務之實的事,他總會做上幾次,所以老太婆的那些人早已見慣,只不過這回的時間拉得較長,不知所措的倒是許掌櫃他們。
不過既然許掌櫃都來了,他也就順便交代幾件事情給他辦。最後在他都吩咐完了、許掌櫃要出去前,他又叫住了他。
「你知道莊裡的二少爺來了吧?替我好好招待他,別怠慢了。」
許掌櫃心領神會,立刻笑瞇咪地下去辦事。
而他一走,躲在後頭的光頭男人便慢條斯理地坐回原位,繼續吃吃喝喝。
「幫主,要招待你家裡那位二少爺的事,我可不可以參一腳?」吐出雞骨頭,朗笑咪咪地自動請纓。
「那種小事其他人來就好。」睨他,石森樹有更重要的事交給他。「你去替我查一個地方。」要借重朗挖掘江湖上奇聞秘事的能力。
立刻拋開要讓那一直很令人手癢的傢伙裸奔上街的邪惡計畫,朗的眼睛一亮。「你要查什麼?」有事玩了!
「花花草草谷。」
「花……咦?花花草草谷?江湖上有這麼……好笑的地名嗎?」噗地笑出聲。
一記冷眼掃射過去。「如果查不到,那你這塊『江湖通』的招牌最好就拿去當柴燒了。」
一愣,朗臉上的笑立刻神奇地收斂,換上專業正經的表情。「花花草草谷是吧?行,屬下馬上去查。」說完,不見人影。
管它花花草草谷,還是草草花花谷,只要有名字落在他手上,就不信它還逃得出他的手掌心!
第六章
仗著自己是酒樓幕後大老闆的二少爺,還有對石森樹的新仇舊恨,石先俊先是對酒樓的酒菜百般挑剔,再對每個店內的人事事找碴,總之,才到這裡半天的石先俊,已經把所有人都叫來罵過一輪,把酒樓搞得雞飛狗眺、怨氣沖天了。不過在稍晚,石先俊也嘗到了衰神上身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