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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巧已經去查了。」挾著打呵欠的聲音,出自光頭和尚之口。
只手撐著下頷,石森樹垂眸看著手中各門派失去的寶物名單。
武當的祖師爺劍、少林的易筋經、華山的玄天劍譜、青城的八卦玉,還有峨嵋的開山碑、丐幫的打狗棒、唐門的喚毒珠……
所有被偷的東西,全是各派最重要的鎮山寶。而且這些東西不見的時間幾乎都在相隔不到兩天之間,可見這是大規模有計畫的集體下手行動。
到底是誰如此神通廣大,竟能在同時間從戒備嚴密的各門派內將寶物偷到手,並且在當時沒驚動到任何人?
因為實在太丟臉了,難怪在一開始時沒有任何門派敢漏出風聲,直到最近實在瞞不住了,事情才傳開……
本來這些竊案和他龍焰幫沒有關係,但既然那老太婆「下令」給他,他就去辦一辦,至於最後要不要告之結果,就看他心情吧。
「……他一個人去就夠了?」百巧和朗兩人剛從南方回來,原本他並不打算立刻把這事交給百巧去忙,不過一聽他說起這些竊案的徐百巧卻自己技癢地接下任務就走。
「反正他那個人閒不下來,讓他去忙得團團轉他才高興。」知他甚深的朗這麼說。
先聲明一下,雖然他剃光頭,又穿著和尚的衣服,但他可不是和尚;他只不過是剛好頂上無毛,又覺得光頭與和尚的衣服比較搭而已。
不過,他已經被誤會得很習慣了,而且好處是,常常吃飯不用錢,所以他暫時不考慮「還俗」。
「我還沒跟他說,是老太婆交代的事。」石森樹一時沒機會對他提到這事,他便迫不及待地離開了。
「幸好你沒說。」朗又打了一個大呵欠。離開熱得要命的南方,他現在卻得應付這舒適宜人得教他老想打瞌睡的氣候。
不行,他再去吃點東西提神好了。
一想到吃,他自然而然便想到傍晚那一幕——
「老大,那把吃東西當吃仙丹的小妞兒,真的對你有意思啊?」精神上來了一點。
石森樹把名單丟到一邊,倒酒輕酌。
「朗,你見過她嗎?」喝下了半杯酒,他這才若有所思地開口問這常愛四處遊蕩,又有驚人過目不忘能力的下屬兼好友。或許他會對她的面孔有印象。
朗嘻嘻笑了。「原來你還搞不清那小妞兒的來歷。不過從和你有仇的人範圍下手應該不難查。你沒把她交給我們,是想自己來?」摸摸自己的光頭,他的表情正經了一點點。「老大,我從沒見你對敵人下手留情過,更何況那小妞兒還是要殺你的殺手,你不覺得你對她很偏心?難不成因為她是個小美人?」恍然大悟。
石森樹眸光一閃。「小美人……」
點頭如搗蒜。「對啦!我還沒見過那麼性格又自我到極點的小妞兒,難道你不覺得她美得很令人想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嗎?」他也想享受被這種小美人追殺的滋味。
這時石森樹的黑瞳閃著兩簇奇異的火焰,他根本沒聽到朗在說什麼,因為就在那一剎間,他的腦中靈光一現,終於聯想起那一張臉蛋,他曾在哪裡見過那一張臉蛋……
他失神了。
難怪他會一時想不起她,那確實是一段很久以前的記憶……
但現在為什麼她會是奉命要殺他的人?難道指使她的人是……
思及那個可能,他的心立時狠狠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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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
暗夜,雅興酒樓一把無名火起。半夜起床巡視的店小二發現從廚房燒起的大火,立刻嚇得邊提水滅火邊大聲呼救;其他人聽到呼叫聲,全匆忙跑去加入滅火的行列。
但由廚房燒起的火還未滅,另一側西廂房也緊跟著火苗竄燒。
就連住房的客人都嚇得紛紛奪門而出。
一時之間,酒樓有半邊全陷入了火海,甚至有一發不可收拾的態勢,直到一群房客、左鄰右舍都來幫忙滅火,又不斷有援手來救援,一個時辰後,大火才終於被控制了下來。不過,酒樓最後還是有大半以上被燒燬了。
望著黑夜中被大火燒得面目全非的西側廂房和大廳,所有店內的員工簡直欲哭無淚。但是難過歸難過,他們還是得打起精神趕快收拾殘局。
這下看來,酒樓暫時得關門大吉了。
「……對了,老闆人呢?他剛才不是跟著大家在救火?」許掌櫃忽然想起大火的警示出現沒多久,就在火場內外奔忙的人影。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根本沒人發現老闆的行蹤。
許掌櫃突地臉色大變。「糟了!老闆不會是被嗆昏在哪個角落……」立刻往仍是一團白煙瀰漫、樑柱牆面搖搖欲墜的屋裡沖。
其他人有的遲疑、有的不顧一切跟著掌櫃身後去找人。
可是一直到天色大亮,他們除了在裡面找到四個倒在兩個不同地點的陌生人外,還是不見石森樹的蹤影。
那麼,從火場消失的石森樹,人究竟到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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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冷靜地將男人自即將倒榻的牆邊拖出來,然後再繼續把他拉到外面。
街道上,擠滿一大群救火的、看熱鬧的人,根本不會有人特別注意到她似乎在搶救一名火場傷者的舉動。
所以她一直將他拖到離開鬧烘烘的酒樓不遠處的一條暗靜巷道內,這才放下他。
蹲下,她一手立刻從懷裡掏出某件東西,另一手則去抓住刺進他胸口的刀柄。
深呼吸一口,正待拔出她親手刺入他身體的那把刀,原本已昏迷的男人卻在這時逸出一聲呻吟,並且慢慢張開了眼睛。
就著巷子口傳來的低淡燈火,他看清俯向他的這張臉蛋了。可同時,由胸口竄向全身的燒痛,卻也令他猛然憶起連串的意外,和發生在他身上的事……
「你……」費心抵抗著心口的刺痛與又要開始模糊的意識,他咬緊牙關盯著她。
她果真毫不留情地對他下手了。
在他忙著捉縱火的歹徒時,消失半個月的她一出現就趁他分神那一刻朝他狠狠刺來一刀。
小檀緊抿著雙唇,眼神堅定地望進他的眸心。「別說話,別動。」下一瞬,她握住刀的手俐落迅速往上一提,而她的另一手也以同樣的手法快速在他的傷口四周點穴,接著覆上一塊早抹上藥膏的絲帕。
悶哼一聲,石森樹隨著她這下拔刀的動作面色一白,不過也很快地感覺到傷口接著被動了手腳,一陣奇異沁涼的觸感立刻由中心向四肢百骸擴散。他原本的刺痛適時減輕了。
她在做什麼?救他?
即使一身冷汗直流,他仍緊緊攫住她的一舉一動不放。
「我以為你是要殺我……」他試圖凝聚身上的力量。
她已經把他胸前衣服用刀子割開,繼續仔細處理他的刀傷。聞言,她用沒什麼大不了的語氣道:「我是要殺你,但是我又不能讓你死。」
「為什麼?」是她的意思抑或是指使她的人?他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答案。
「大概有人討厭你,但又捨不得你死吧。」不負責任的回答。
好了!
滿意地看著被她包紮整齊的傷口,她就要起身。
但猛然間,她的一隻手腕被捉住。
揚眉,她低下頭,就與他不減鷹銳的目光撞個正著。
「把話說清楚。」強硬地。
其實依他此刻的力氣,她可以輕易掙脫他,但她並沒有這麼做。眼光熠熠地回視他,她的唇邊有著笑。「你找錯人了,我不能和你把話說清楚。」她說的是實話。
石森樹淺緩勻息,察覺身上的傷口雖仍隱隱抽顫,但已沒有初時的痛。看來她果真一絲不苟地照著命令走,所以她這一刀即使差點要了他的命,卻又留下足以讓他活命的空間。
「我見過你。」話題一轉,他開門見山道:「十年前,你曾經和那個人一起來過石天莊。」
那個授與他一身武藝、卻從不肯透露身份的男人。
自他八歲起,那個總是滿身風霜、卻有一對柔暖眼睛的男人開始出現在他的生命中。每個月初的五天,他都會趁夜去他房裡找他,然後將他帶到郊外教他武功。這種情況不曾間斷地持續到他十五歲,接著就像他來時的突然,他消失得無聲無息。而她,就是在他離開的前一年,其中一次他不是獨自來找他的特別狀況。
那一次,他背上背了個已經睡著的小女孩來見他。那天晚上,他從頭到尾沒對他說他帶來的小女孩是什麼人,他把睡眠中的她放到一邊,毫不受影響地繼續督促他練武,和替他複習商經。一直到那一晚天快亮,他要送他回房了,她才張開眼睛醒來一會兒。
於是,他看到了一雙美麗得像天上星星的眼睛,和她天真卻又隱隱帶著點邪氣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