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著,清俊優雅,烏瞳卻深藏淡淡惡意。若真厭惡一人時,他是理都不理的,更遑論救人,可他有容人雅量,這丫頭卻沒有討好他的心思,惹惱他,是她自找的。
舒雪尹愣愣地看著他半晌,滿心的自責,瞬間咻∼的不見了。
***
刷刷刷、搓搓搓∼
「有沒有洗潔劑啊?不然肥皂也可以啊∼」舒雪尹蹲在水井邊,洗到雙手發痛,卻沒法子除去上頭的暗沉血漬,不禁哀叫連連。「我好餓……」
瞪著手套,她左看右看,確定四下無人,便偷偷用手套表面摩擦井牆,用很輕很輕的力道細細摩擦,企圖摩去血漬,然而當她翻起手套一看,水眸差點瞪爆。
破了!這是什麼爛材質,怎麼才磨個幾下就破了?!
手套沾血沒洗淨就沒飯吃,那手套破了……這已經不是有沒有飯吃的問題了啊!
舒雪尹趕緊起身想要找總管幫忙,一回頭卻看見個眼熟的男子,趕忙欠身。
「眼熟的大哥,你能不能幫幫我?」
黎少秦看著她,搔搔俊白娃娃臉,想著該不該幫,但她一臉可憐兮兮,再加上鼻青臉腫,有點良心的人,都捨不得棄她不顧的,而他很有良心,所以──
「怎麼了?」他問。
「我把王爺的手套洗破了,不知道大哥你有沒有針線借我?」
黎少秦臉色頓時黑了一半。他一個大男人,哪來的針線?
然而瞧她急得快掉淚,他心一軟,歎口氣,道:「我去幫妳借吧。」
「謝謝大哥。」她喜笑顏開地不斷道謝。
黎少秦啼笑皆非,但想起她並非皇朝人,又不知他是官,也就大人有大量地不跟她計較,帶著她到前院,幫她借來針線,再帶她回牡丹臥。
「妳叫什麼名字?」一路上,他隨口問。
「奴婢舒雪尹。」
廳裡,李弼正在用午膳,遠遠的就瞧見兩人並肩走在一塊,看似有說有笑,令他頓時失了胃口,等到黎少秦踏進廳內,他立即勾唇冷笑。
「看來本王派的工作太少,讓你閒得可以和本王的貼身丫鬟打情罵俏。」
細滑冷語讓聰明的黎少秦二話不說就跳開一個大步,離舒雪尹遠一點,再深吸口氣,換上個爽朗無比、很是無辜的笑臉。
「王爺,正在用膳?」
「不過是要妳洗個手套,妳竟也能勾搭人,挺行的。」李弼無視黎少秦問候,眼神直射向後頭慢吞吞的女人。
「勾搭?」有沒有這麼嚴重,才走在一塊,就算勾搭了喔?
「手套洗好了?」
「……還沒。」
「洗好了,妳才有晚膳可用。」
所以他直接決定她沒有中餐可以吃就對了?舒雪尹扁扁嘴,像可憐的小媳婦般垂下臉。
「那個……王爺,雪尹到現在還沒用膳?」那可憐兮兮的模樣,實在是教黎少秦於心不忍,忍不住問出口。
李弼濃眉微揚。「看來你是打算要另覓佳人了?」雪尹?她嗎?他連她叫什麼名字至今都未過問,而少秦不過才與她頭一回閒聊,就馬上摸清她叫什麼名字了?
「沒有!王爺,天地良心啊,我的心裡只有燕兒!」他不管了,管這小姑娘會落得什麼下場,他全都不管了!
「你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對了,王爺,戶部尚書有事想跟王爺協議,正在主廳等著。」凡是想私下探訪王爺的官員,通常都會請托他牽線,可這並不是規矩,而是百官都怕遇到王爺心情不好,所以總是請他先試探幾分。
「請他過來。」
「是。」
黎少秦一走,廳裡只剩下李弼和舒雪尹。舒雪尹偷偷地閃到角落,想要爭取一點時間趕緊縫手套,李弼也懶得睬她,垂眼細忖著她的不尋常。
她是布蕾皇后的宮女,不懂皇朝事,天經地義,但是她掛在腕間的扇子和手鐲……
「下官見過王爺。」
懶懶抬眼,對上戶部尚書誠惶誠恐的老臉,他面無表情的問:「有事?」
「王爺,下官──」
「啊∼」
李弼回眸瞪了一眼,尖叫聲立刻停住,閉上嘴的舒雪尹趕緊又縮進角落裡。
不耐地收回視線,他聽著戶部尚書講解著宮中的花費,再加上軍餉,一大堆的金錢支出,實在是讓國庫變得很貧瘠等等,一席話他聽得斷斷續續,因為後方的女人不斷發出引人好奇的聲響。
一下子小聲喊著完了完了,一下子又歎聲連連,使他壓根無法專心。
「王爺?」
收回分半的心神,李弼懶睇著他。「是國師要你來的?」
此話一出,戶部尚書的老臉立即翻白,不擅長說謊的下場,就是一旦被戳中要害,就再也說不出話。
「都已經立後了,國師還不死心嗎?」
國庫空虛不過是借口,金雀盛產金,武威震世,太平已數代,鄰邦皆自稱弟邦朝貢,南方歲貢連綿不斷,何來國庫空虛說法?根本是有人貪求西宛的豐富礦產,想要藉由立西宛公主為後,從中謀取好處。
「王爺,國師只是希望弄個名義,請皇上撤後。」被多人推進王爺府的戶部尚書震驚過後也懶得再掙扎,索性把眾人的協議說得透徹。「並非是下官要擾王爺用膳興致,而是下官被推舉出來,亦是萬般無奈。」
「喔,照你這麼說,偏向國師的官員不少?」柔軟口吻裹著邪氣。
戶部尚書瞪大眼,老臉更黑開始盤算著是否該倒地裝死。
王爺心細如髮,擅兵法工心計,把人心當沙場演練,有時說話總愛兩頭推敲,像逗人似的兩邊包夾,此法是他最擅長且最喜歡的把戲,卻也是最令文武百官難以消受的手段。
而他,現在已經無路可走了。
「你要是敢閉上眼,本王就立刻派人到你府中翻找南方進貢的一對夜明珠。」隨著李弼慵懶的語調,戶部尚書臉色黑白變得很快。「連本王都未得到皇上如此賞賜,你道,你那對夜明珠怎麼來的?」
戶部尚書渾身無力,有股衝動想要就地自縊死一死算了。連他暗藏了一對夜明珠,也逃不過御鳳衙司的眼線?
「啊──」尖銳女音倏地竄出。
李弼瞇眼瞪去,就見那個非常吵的女人手指上紮著一根針,淚水啪啦滾落。
「不過是根針,也由得妳哭嗎?」他沒好氣地低斥。
「很痛……」她可憐兮兮地抽噎著。
仔細看,扎進了快要一公分,一公分耶∼
歎口氣,李弼朝她勾勾手指,戶部尚書見狀,正準備先行告辭,可李弼又陡然回眸,烏瞳噙著淡淡怒焰,硬是逼得他再度乖乖坐下。
「妳到底是怎麼扎的?」見狀,李弼才回身抓起舒雪尹的纖白玉指。
「這手套很難縫啊,針鑽不過去,我只好多用一分力,結果就紮在手上了。」她淚眼婆娑,哭得楚楚可憐。
聞言,他頓了下,瞇起黑眸。「妳為什麼在縫手套?」
舒雪尹淚水立止。她真是蠢到不行,竟笨到不打自招!
可是再掙扎也沒用,她索性認命的拉起線的另一端,讓李弼清楚看見縫在手套上的縫線。那本來是一個洞,不知道為什麼,她愈縫洞就裂得愈大,她縫都縫不完。
李弼額間頓時青筋跳顫。「妳的針線活倒還不錯。」他笑得很虛假很有殺氣。
天真的舒雪尹見他笑了,也很天真的笑開。
「……是啊,縫東西是我最得意的家事了。」瞧,很整齊很工整唷∼
瞪著她,李弼抓著針,不由分說地抽出,這舉動,又讓她滾落了兩泡淚。
「都拔出來了還哭?」他不耐地連針帶手套一併丟在地上。
「痛∼」她扁了扁嘴,瞧著血珠不斷滲出,不斷擴散。
嗚嗚,好痛,她被家人保護得太嬌貴,害得她很怕痛,一點痛都難忍。
他沒好氣的嘖了聲,拉過她的指,輕含入口,將血水吸出,吐在一旁,又要再含一次,她卻二話不說地抽回手。
「這樣很不衛生耶。」她粉頰羞紅,指頭不斷在衣衫上摩擦著。
李弼眉眼抽動,抿出的笑意教人不寒而慄,戶部尚書已經坐立難安,守在廳外不遠處的黎少秦更是自動自發地退得更遠,這正是他為何選在外頭的用意。
「妳倒是很清楚怎麼惹惱本王!」
「我又惹王爺生氣了?」哪有?啊啊∼是指手套吧?「對不起,王爺,我不是故意要把手套弄破的,可是血漬洗不掉,你又不給我洗潔劑,放了一晚的血漬,天氣又冷,再加上這手套不知是什麼材質,真的很難洗耶!」
「誰跟妳說手套的事?」他咬牙低斥,沒注意到她的古怪用詞。
「不然咧?」她一臉疑惑,淚水還噙在眸底,我見猶憐。
李弼半點憐惜之心皆無,怒極反笑。「伺候戶部尚書用膳。」
他不快的是她接二連三的拒絕他!
「喔。」雖然搞不太懂他轉來轉去的情緒,但廳上只有一個陌生老者,瞧見茶几上尚有一隻空杯,她立刻倒滿茶水要端給他。
第2章(2)
這時李弼不知從桌面拿了什麼,彈指朝她腳踝彈去,她立刻撲跌在地,茶水不偏不倚地賞了戶部大人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