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凶……」
深吸口氣,李弼發現自己對她真的很沒轍,「再也不會了。只要妳健康活著,本王可以起誓,疼惜妳一輩子。」
他怕她的病是因他而起,但是才從生離死別的關口上走一遭,讓他下定決心,就算再怕,他也要擁有她。
因為他再也放不開,他認了,也不會允許她逃離視線,哪怕是上窮碧落下黃泉,也要逮住她的身影。
「不可以不理我……」
「好。」他想也沒想地點頭,唇角勾起。
「你說的……」她在他胸前磨蹭了下,找到個舒服的位置,終於沉沉睡去。
「嗯,我說的。」他看著她入睡,良久,輕輕吻上她的唇,摟抱著她的身子,用最輕的力道,最貼合的擁抱,牢牢將她守護。
***
「吃點。」
「……我吃不下。」
「多少吃點。」盛滿粥的木匙硬是湊到她嘴邊。
舒雪尹連反抗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無奈地張嘴。
唉,誰來告訴她到底發生什麼事了,為何一覺醒來就風雲變色?
這男人近來不是避著她嗎?怎麼又突地轉了性子,對她好得要命,尤其是──
「王爺,其實我沒有那麼虛,可以自己坐著。」
她不要再貼著他的胸膛,貼得這麼近,她的心跳、他的心跳混成一團,亂七八糟,搞得她頭很暈,既臉紅又心跳失速。
她已經夠虛了,不要再加重她的病情。
「本王很虛,一夜沒睡。」李弼左手箝制著她,右手舀著粥。」再吃點,這是本王的伯父特地為妳熬煮的粥,裡頭加了幾味藥,對妳的病情有幫助。
嗚,就是有加料,她才不想吃嘛∼「王爺,你身上的傷有沒有上藥?不如這樣吧,我幫你上藥,你趕緊睡一下,要是連你都倒下,那不是糟了嗎?」
「妳若是想讓本王睡一下,就趕快把粥吃完。」
舒雪尹聞言,無力地躺在他胸膛上,被迫吃粥,吃得好心酸。「王爺,你伯父很厲害唷,居然能救我。」她原以為自己再也沒有醒來的機會的,沒想到一醒來,她竟會在他懷裡。
更糟的是,她一身是汗……嗚,淑女身上有汗味,很丟臉呀∼
「嗯,他被喻為開朝以來最偉大的國師,懂咒擅醫。」他邊聊邊喂,不給她停頓的機會。
突地,馬蹄聲逼近,他微抬眼,思忖著是誰。
「王爺,雪尹丫頭還好嗎?」不一會,黎少秦便大剌剌地推開門板,瞧見床榻上的一男一女擁抱得好親密,好像做了什麼,二話不說就立刻關上門,問著外頭的人。「上官大人,這裡頭──」
「少秦。」李弼淡喚。
門外的黎少秦愣了下,隨即又推開門,瞇起迷人的桃花眼,確定兩人是誰後,立刻轉開眼。
「王爺。」他朝著推開的門板拱禮。
「把門關上,別讓風吹進來。」
「是。」黎少秦快速把門關上,隨即垂首。「王爺,西宛一事,屬下已經上奏皇上,由皇上聖裁。」
「那麼,你現在手邊應該沒什麼大事了,對不?」
「是。」他疑惑著王爺何來此問,難道說,這一回要派一件大事讓他完成,好讓他可以在燕兒面前展露威風?
「那好,你現在立刻進城,把城裡所有的吃食都買來。」
興致勃勃的黎少秦熱血倏地冷卻大半。「嘎?」
「還不快去?」
「……屬下領命!」原本他有點哀怨,但是一想到這兩人大有進展,他就感覺他的春天快到了,他的春天一到,燕兒就要來築巢啦∼
「王爺,那是要給我吃的嗎?」舒雪尹一聽,小臉立刻發亮。
「那是本王要吃的。」
「是──喔──」她扁嘴扁得好哀怨,把兩個字拉得長長的。
看她嘴巴扁得好可愛,他不由得笑開。「買回來的每樣東西,只要伯父說妳可以吃,妳就可以吃。」她的食慾太差,不買點其他的吃食,就怕她的體力會差到撐不下去。
「真的?」
「本王一諾千金。」
「欸,這話怎麼聽起來有點熟……」昨晚她好像作了一場夢,夢到她在撒嬌,他在安撫她。思及此,她不禁笑了。
怎麼可能,瞧,他明明粗聲粗氣的,本性如此,哪可能那般溫柔?
不過,那真是好甜的夢喔,教她現在想起來,還會覺得害羞呢。
「再吃點。」他硬是再餵了口粥。
為了待會的各式吃食,舒雪尹拚了。
「這才乖。」他微勾笑。
咦?水眸轉了圈,她疑惑地回頭看著他。
是錯覺嗎?為什麼她覺得他很像在哄小孩?
第7章(1)
天吃了點黎少秦買上山的吃食,舒雪尹的氣息確實看起來好多了,但山裡的溫度變化極大,入夜之後,氣溫驟降,才剛進入緩和期的她,又出現稍微不適。
「咳咳……王爺,我咳……沒事,這是正常的。」她不斷地咳著,又努力想壓抑,就怕咳嗽引起連鎖反應。
蹙起濃眉,李弼暗自尋思。
伯父不願進城,他也怕城裡沒人能醫好,再者雪尹的身子吹不得風,就算備轎下山,也不見得能夠完全無風透入,可繼續待在這裡,山風強勢,夜涼如水,對她的病情同樣是雪上加霜。
夜晚喝了藥,她枕在他懷裡,睡得極不安穩,有時夢囈,有時掙扎,那痛苦的模樣似是幻化為刃,刀刀紮在他的心窩。
他寧可痛的是自己,恨不得把她身上所有的痛楚都轉移到他身上。
「王爺,姑娘的病況可好些了?」上官振推門而入,反手闔上,半點風絲都竄不進裡頭。
「一入夜後,她又開始喘得嚴重。」李弼憂心忡忡。
「那是自然,畢竟她才剛從鬼門關跑出來,這症狀算是正常。」上官振走到床前替她把脈。
「伯父,我記得有一種咒可以轉移,你幫我吧。」李弼突道。
上官振挑了挑眉看著他。「你可知道轉移之後,你會如何?」
「不知道。」咒術他一竅不通,只是曾經見過。
「你會不斷承載她的病痛,甚至他日她死後,你也會跟著命喪黃泉。」
「就這樣?」
半垂著眼,他淡笑著。「就這樣。」
「那就請伯父動手吧。」李弼毫不猶豫的說。
「不過,這是個鴛鴦咒,你該知道鴛鴦同死不獨活,但是相對的,那是建立在已擁有濃烈情感的男女身上。」上官振笑了笑。「你對她的心意,我看得一清二楚,但她呢?她愛你嗎?」
李弼抿唇不語。
「若她不愛你,這咒就算下了也沒用。」
「也許有一天她會愛上我。」
「何時?一年?十年?」
他怒眼瞪去。
「別說我沒告訴你,上官家的結局,沒有人逃過,從來沒有。」
從來沒有四個字,上官振蓄意說得沉又慢,猶若蟄雷打進他的腦門。
「那又如何?逃不過逃得過又如何?我只要她好,若是他日她愛上我了,就不會因我而死!」就算真有那麼一天,黃泉路上也有他攜手相隨。
上官振看向睡得極不安穩的女子,再將視線放回侄子身上。「但這個咒,歷代以來,成功的沒幾個,就算成功了,也不見得會立即生效。」
「不試試看,永遠不會成功。」
「那倒也是。」上官振笑得無奈。
上官一族族人,性情稍嫌濃烈,也許正因為知道機會難尋,才會如此難以割捨,才會寧可以己身換她命,這滋味,他也嘗過,可惜他沒有成功,一人終老。
「伯父。」他低啞喃著,明明早已是疲憊不堪,黑眸依舊炯亮。
「好啊,試試又何妨,只是我醜話說在先,免得沒成功,讓你怨我。」上官振自桌上取來木匣,拿出一支銀針,在舒雪尹指尖上紮了下,擠出約指甲片大小的血。
她痛得半張開眼,卻連喊痛都沒力氣,只是愣愣地看著他,心神飄忽,感覺自己在光與暗之間掙扎。
上官振依樣畫葫蘆,在李弼指上擠出血,而後抓起他的指,點在舒雪尹額上,再以她的指點在他額上。「鳳凌王,跟著我念。以血相扣,系魂結命,從此爾後,汝傷、吾受,汝命、吾魂,汝死、吾亡……咒立。」
李弼毫不猶豫地跟著念上。「以血相扣,系魂結命,從此爾後,汝傷、吾受,汝命、吾魂,汝死、吾亡……咒立。」
「……王爺,你在幹麼?」舒雪尹終於擠出一點力氣,無力低問。
「對你下咒。」
「嗄?」什麼啊?「咒我死?」
「咒你活!」蠢丫頭!
「……你又凶我……」扁扁嘴,她哀怨的閉上眼。
李弼深吸口氣,真想凶她,可瞧見那張面色慘淡的臉,又心疼不捨了。
臭丫頭,把他整得這麼慘,若還不愛他,瞧他怎麼纏她一輩子!
「好了,親吻她吧。」
「親吻她?」
「鴛鴦咒本是恩愛情人間的咒,吻只是加深感情牽絆,只是……就不知道你倆到底適不適用。」上官振收起銀針,很乾脆的走人,不打擾小倆口。
牽絆嗎……看著又閉上眼的女人,她對他似乎沒有情感,如此要如何牽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