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不想重新投胎轉世做人嗎?」咦,以往這招對這些流離在人間的鬼類很管用呀,怎麼到她身上就不成?
「我仍有心願未了。」女鬼站直了身子,面色突地一換,以至高無上的眼神睥睨著她,「妳不幫我,我就不告訴妳髮簪被我藏在哪兒。」
因她拽得二五八萬的態度,讓軒轅如相看得滿心不快兼拳頭直犯癢,但看在這只女鬼並不像她處理過的那些妖物那般耐打,她也只能壓下她的獸性盡量隱忍。
她鬱悶地抹抹臉,「有什麼心願就快說。」
「我想起死回生再活一次。」
拳頭永遠比嘴巴快的軒轅如相,一拳直朝女鬼的頭頂用力敲下去。
「妳當本大爺是神仙啊?要許願也不會許個簡單一點的。」不過是同情她想幫她點小忙而已,竟獅子大開口的要價?
「在知道那只髮簪的下落前,妳可千萬別把她給打散了。」盛守業歎息地搖搖頭,深刻地明白到她的忍耐力常常缺貨。
挨了一拳卻仍學不到教訓的女鬼,保持距離地往後退了一步,再把心中居次的目標說出口。
「若是不能再活一回的話,那,我要妳的身子。」這等大美人可不是天天都會路過她墳前的,她當然要留下來自己用。
「給我知恥點!」為了她蠻橫的態度,軒轅如相忍不住再上前賞她一拳,「我是來幫妳的,居然還敢勒索我?不好好當隻鬼,學那些不肖凡人搶什麼搶?」
盛守業無奈地架住逞兇的她,「輕點,就快散啦。」
接連兩回都蒙盛守業相助後,女鬼緩緩將兩眼自軒轅如相的身上改移至他那張俊俏的面龐上,再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他那高大又魁偉的好身材。
軒轅如相怕怕地問:「喂,妳幹嘛這麼瞧著他?」好……好可怕又好貪婪的目光,瞧瞧她,就連口水都快淌下來了。
「他是妳的男人?」女鬼以袖拭了拭口水後,兩手抆在腰上不客氣地問。
「正是。」盛守業回答得一臉快意。
「不是。」同時出聲的軒轅如相則是臭著一張臉反駁。
女鬼揚起一指指向她的鼻尖,再次以頤指氣使的口吻向她討人。
「既然不是的話,那就把他讓給我!」浪費,身旁擺著這麼誘人可口的男人也不懂得好好美口加使用。
軒轅如相額上青筋,當下狠狠地再暴了數條,她飛快地伸出兩手擰著女鬼的耳朵使勁轉來轉去。
「妳是死了太久,所以才有眼無珠嗎?要不要我把妳的眼珠子挖出來好好洗一洗?」實在是太識人不清又太囂張了,不揍這傢伙簡直就是對不起她的良心。
盛守業忍笑地分開她們倆,「別這樣,她不過是識貨而已。」
「總之,不把他給我,我就不告訴妳。」生前乃大戶人家掌上千金的女鬼,嬌蠻地嘟著小嘴,擺明了就是一副不讓步的態度。
軒轅如相火大地一把將貢品推過去,「那麼想要這個禍水就拿去。」
「我真的可以大方收下你嗎?」女鬼張大了閃亮亮的雙眼,口水直流地問著站在面前的貢品。
「當然不行。」從容地拒絕了女鬼後,盛守業埋怨地踱回她的身旁,不敢相信她竟因為這樣就賣了他。
「妳有沒有想過妳只是隻鬼罷了,妳能對他這個凡人做什麼?」軒轅如相冷冷地問著她,搞不懂都已是隻鬼了,她的物慾怎還是這麼重。
「這樣的話……」心志一點都不堅的女鬼,再一次地更改了個目標,「那我要借妳的身子,我要上妳的身。」在有了人身後,她跟這個男人可以一塊兒通力合作的事……可多了。
軒轅如相皺著眉,「妳想附身?」她才不幹那等傷身之事呢,每回被附了身後,她第二日的下場通常都會很淒慘。
「對,而妳非得答應我不可。」
「慢著。」軒轅如相懷疑地看著她那雙盛滿不良居心的眼睛,「妳……打算借我的身子跟他做些什麼?」這傢伙該不會比姓盛的還要更下流無恥吧?女鬼頓了頓,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一徑地對盛守業拋起媚眼和飛吻。為此,軒轅如相微微瞇細了眼,直瞪著這個隨時隨地,無論是什麼種類的女人都可以勾引的專家。
盛守業連忙舉高兩掌自清,「我是無辜的。」
「哼,不必超渡也不必投胎了,我現下就送妳回墓裡再反省個幾百年!」軒轅如相用力哼了口氣,挽起一袖就朝女鬼走去。
一陣來不及抵擋的寒意,剎那間已襲向軒轅如相的兩眉之間,她無法克制地閉上雙眼,身子也跟著一軟,當趕上來的盛守業接住她時,他低首一看,卻赫見無端端消失的女鬼,已先發制人地成功附在她的身上。
當軒轅如相再次睜開雙眼時,盛守業鬆手放開了她,神色不善地瞧著佔據著她身軀的女鬼,正滿心歡喜地低首瞧著這副強搶而來的身子。
「她是我的。」他面無表情地扳著頸項,「在我動手前,妳最好快點滾出來。」嘖,竟膽敢在他面前搶走她且絲毫不顧她的意願?
「你不可憐我這無主孤魂?」
「只可惜我與她不同,我這人生來就忘了帶上良心。」好話不說第二遍的他,猛地一手擒住她的喉際,再揚起另一掌使勁地將她給震出軒轅如相的軀殼外,煙消雲散於清晨第一束投向大地的晨曦中。趕時間的盛守業,將搶回來的軒轅如相暫時安頓在地上,而後自她袖中借來一張黃符,動作熟練地將手中的黃符折成一隻蝴蝶,隨後揚手輕送,任清晨的風兒將它送至它該去之處。
小巧的蝶兒只飛了一會兒,便落在這座墳的後頭靠近東北的方位。盛守業取來鏟子,走至蝴蝶的落處便開始掘開墳地,果然在其中找著了陪葬之物,以及軒轅如相最想要的那只血玉髮簪。
東方天際裡,遭晨曦染紅的朵朵飛雲,在朝陽緩緩升起時,換上了一層金色的霞彩,坐在墓前的盛守業在冰冷的風兒吹上臉龐時,再把懷裡的軒轅如相擁緊了些,並低首看著沐浴在驕陽下那張睡得正熟的臉龐。
以她身懷的法力來看,其實她根本不需去遷就那個女鬼半分的,她亦不需去討價還價些什麼,可她,從頭至尾所表現出來的,皆是一名術士在憐憫之下的另類妥協與說教,換作是他的話,他早就送女鬼一掌也不需拖到天亮了。
但她並沒有這麼做,她願意忍耐也願周旋,甚至肯勉強自己去聽完那些荒謬的條件,即使是出於滿腹的倦累與不甘。
在她的眼中,同樣身為曾被她拯救的他,是否也和她所挽回的那些生命般,都站在同一個天平上處於同樣的地位?他能不能,與眾不同地成為一個永不能磨滅的印記,從此借宿在她的心房角落裡,霸佔著地盤再也不要離開?
「對妳來說,我是特別的吧?」他柔柔地親吻著她的面頰,「我與妳所憐愛的那些人間之人,是不同的對吧?」
就算只是博愛,他都不想要允許,若是可以的話,他想將她對待這座人間所有的善意全都化為她對他的愛,因為,一直很想與人間百姓爭搶這份關愛的他,打從一開始到現在就戰得無能為力又好不甘心,因他太過明白,在她眼中,這座人世裡所可愛的,就只有世人而已,無分貴賤無分城牆或是塵埃。
他多麼地盼望,在她無私的眼中,能夠容得下一縷屬於遭到私情所奴役的身影。為了這個小小的盼望,他總是等待著。但他從無意想抹去她所擁有的一切,也不想干涉些什麼,他不過僅是希望著,他也能在她生命之中佔有一席,只要她一回首就能瞧見的地位而已。
可就連這樣,對他來說,也都像個遙不可及的奢望。
懷中的軒轅如相動了動,看來像是在尋找更舒適的睡姿,他垂下了眼眸,傷感地對總是將他置之腦後的她低喃。
「妳知不知道,我一直都在等著妳啊。」
煙黛似的柳眉,若以水墨畫來說,一筆稍嫌太淡,兩筆略嫌太多,而這菱似的小嘴,毋須胭脂的錦上添花,粉嫩的色澤渾然天成,只須心上人的親吻……夢裡兩手握著銅鏡端詳自己長相的軒轅如相,任由身上的冷汗匯聚成一面海水,並捲起狂浪將逃生不及的她給淹沒。
一骨碌地自床上躍起坐好後,剛睡醒的她頻喘著氣,並下意識地以袖拭著滿頭的大汗。
「做噩夢了?」坐在一旁看書的盛守業,擱下手中借來打發時間的小書,定定地瞧著看似遭到重大打擊的她。
軒轅如相茫然地看著自己的兩掌,「我夢見我一覺醒來變成了女人……」
「事實是如此沒錯啊。」她要到何時才能大方一點接受現實?
一顆枕頭隨即朝他的方向扔過去,後頭還跟著一隻擱在床邊小桌上的燭台,這讓以為暗器只有一個的盛守業,走避不及的下場,就是頭上腫了個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