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她薄嫩臉皮嫣紅一片,不太自在地拙了口舌。「女孩家的小私密,王爺不必知道得太細。」
「哼!我是王爺,你敢隱瞞,是不是你也要捉一百隻青蛙,讓本王水煮青蛙、燉青蛙湯、炸青蛙?」叫得像殺豬還說是小事,都當「傻子」好欺嗎?
單無眠為難地露出一絲窘色,「王爺大概沒見過,是妾身的葵水來了。」
「葵水?」他先是不解其意,繼而頓悟的在心底惱怒,耳根不自覺地發燙。
搞什麼東西!不就是女人的……呃,血,瞧那丫鬟沒分寸的大叫,簡直是愚弄人,他還當皇后的人馬潛入樂王府,拿他的新王妃殺雞儆猴,好看他的反應。
不可否認地,見到「妻子」平安無事,南宮夜色的確是鬆了一口氣,不過他還是有被戲弄的感覺,略微不快的氣惱在心。
嫁進府裡才第一天,這主婢兩人已讓人頭痛萬分,全都不按牌理出牌,言行舉止皆在意料之外,教人想原轎送回,省得哪日被她們攪得天翻地覆。
「什麼?是小姐的葵水來了呀!害奴婢嚇了一大跳,那麼大的一攤血,王爺要有多粗暴才能……」真要是男女行歡,不死人才怪。
「冬雨。」單無眠無奈的低喚,阻止她對王爺不敬,以及……
但是太遲了,兩個進屋的男人順著冬雨手指的方向一瞧,刺目的艷紅讓兩人同時啊了一聲,瞠目地又把視線轉向她。
那是一種驚駭的眼神,不敢相信一名女子的體內竟然能流出驚人血量,而且不只一天,是接連四、五日,她怎麼不會失血過多而亡?
「小姐,奴婢立即將沾了穢血的床收拾乾淨,你和王爺到花廳談心,聊聊院子裡的花開了幾朵。」知道逃過一劫的冬雨趕緊將主子請出內室,她盡奴婢的本份整理淩亂床鋪。
她當然不指望傻子王爺能與小姐風雅詩詞、彈琴作畫,只求他快點離開,別讓她羞愧不已,擔心會掉了腦袋。
「王爺,容妾身梳理一番,一會兒我陪你到花園玩。」單無眠委婉地請求,面無虛色。
南宮夜色看了看那攤血,又瞧了瞧她洗去脂粉的蒼白臉色,破天荒心軟地放她一馬,「別讓本王久等了,不然本王拿你當人體陀螺。」
「是的,多謝王爺,妾身不敢延滯。」她福了福身,禮數做足。
「聽說你是本王的王妃,你叫什麼名字?」突然問起,連他自己也大吃一驚。
「姓單,名無眠。」她簡單說道,並未報出父親的官名。
「好,以後本王就叫你無眠。」他施恩般的一仰首,闊步昂行。
一切比照皇宮奢華的擺設,山水鳥獸畫的青花瓷有半人高,銀貅、金貔、玉麒麟,銅鑄的狻猊重達百斤,一屋子的稀世珍寶。
看得出是皇上的賞賜,極其寵愛才智不如從前的樂王,若是樂王本人,定是不會擺放「不好玩」的死物,因他以玩樂為主。
冬雨一邊鋪著床,一邊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珍奇寶物。她一個小小丫鬟沒財沒勢的,真要碰壞屋裡任何一件珍寶,她賣身一輩子也賠不起。
而在這時候,單無眠也在屏風後頭換好衣物,長髮綰起盤成垂馬髻,一支木梳別在髮際,別無其他飾品,一身清雅的走出。
她不愛穿金戴玉,一妝匣是父親在她出閣時臨時湊出來的,有金釵、銀簪、玉耳墜等,質地不算好,但也不致差到哪去,只是拿人多少就得還人多少,她怕一旦用了,日後是她還不起的代價。
「小姐,你跟王爺圓房了沒?」
冬雨脫口一問,驚得她家小姐一個踉蹌,絆了絆腳。
「我再說一遍,王爺不是你想的那種人,別再用輕蔑的態度待他。」
「小姐,你老實跟我說沒關係,這裡又沒有外人,你們同床共蓋一被睡了一整夜,真的什麼事都沒發生嗎?」一男一女耶!不是姐妹或兄弟。
單無眠輕聲歎息,失笑地一點丫鬟額頭,「這種事我需要騙你嗎?王爺雖是昂藏男兒身,可心性仍稚氣得很,哪懂得夫妻之間的床第事。」
「什麼?王爺他不行呀?」冬雨頓生同情,本就心善的她可憐起「英雄無用武之地」的樂王。
「以後別把他當仇人看,他不是故意讓自己變傻,我們要心存憐惜,對他好一點。」世人皆瞧不起他的傻,實在傷人。
冬雨點頭。「好,小姐怎麼說,奴婢就怎麼做,奴婢一起陪小姐照顧王爺,給他當靠山。」丫鬟志氣大,拍拍小胸脯允諾為忠婢。
主婢倆的對話一字不漏的落入涼亭裡的男人耳中,習武者的耳力向來敏銳,能聽百尺以內的細微聲響,加上兩名女子以為四下無其他人,談話聲難免揚高了些,教人聽得一清二楚。
背脊挺直的貼身侍衛夏侯萊陽冷面如昔,可依然能感覺得出他在笑,而且笑得滿開懷。
而蹲在地上打陀螺的傻子樂王卻是一臉鐵青,陀螺打得特別用力,才甩了幾下就玩壞好幾顆陀螺,他握線的手很想甩上某人的臉。
「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人,也想當本王的靠山?她們憑什麼?簡直是不自量力。」口氣大的人死得快,棺材裡裝的都是大話連篇的笨蛋。
「王爺,你的臉色太猙獰,請咧嘴笑,皇后的人正瞧著你會嚇哭小孩的臉。」被人說中痛腳也犯不著惱羞成怒,「不行」的男人多得是,不差他一人。
南宮夜色牙根咬緊一扯臉皮,露出類似「笑」的恐怖表情。「把那個口無遮攔的丫鬟給本王帶遠點,本王不想失手殺了她。」
「忠言逆耳,這世上說實話的人太少了……」他倏地伸手一攫,接住王爺「不慎」彈出的陀螺。
南宮夜色冷哼,「我開始懷疑你是皇后派來的臥底,目的是讓本王氣急攻心、久屙難治。」
「卑職亦有同感。」他看似低視王爺的動靜,實則頷首贊同。
「你……」
正當南宮夜色想藉著打出陀螺的手勢襲向身後的近侍時,一陣淡雅清香先至,他橫眉一豎瞪了一眼,席地而坐玩起奄奄一息的毒蠍。
想要他死,還有比這時更順手嗎?
「王爺,你怎麼坐在地上?衣服會弄髒。」單無眠只瞧了一眼他手中的蠍子,便信手一拈,丟進綠波蕩漾的拱橋下。
一隻斑斕大魚躍起,一口吞下致命毒蟲,魚尾一擺,游向綠水間。
這一幕真教人大開眼界,至少夏侯萊陽是驚訝不已,他冷然瞳眸閃過少許波動,為王妃的膽大佩服萬分。蠍尾一螫,絕非小事一件可開脫。
而撇嘴輕哼的南宮夜色早對她有此舉動少了訝異,經過她舞手捉蛐蛐兒、熟雞乾果馴化黃金蟒後,他不認為她還有什麼不敢做的。
他真是小看她了,低估「對手」的實力。
「我餓了,想喝奶……」樂王又故技重施,借由襲胸動作試她底線。
誰知他才一伸手,他的王妃居然大膽到敢拍開他的手,還用哄孩子的口吻教訓他。
「王爺已經是大人了,不能再動不動就扯人衣服要奶喝,那是不對的,你要學著聰明點,當個頂天立地的大英雄,別讓人取笑你長不大。」他追著人要奶喝的壞習慣一定要改,她會夙夜匪懈地盯著他不再犯。
他一怔,差點忘了他扮的是傻子。
「大人也可以喝奶,不信你問阿陽,我常看他抱著不同的女人在吸奶,她們一直喊不要、不要。」
有那麼一瞬間,南宮夜色彷彿在「妻子」身上看到雩妃的影像,她們的身形是重疊的,嗓音清柔地告訴他何謂對錯,要他牢牢記住——「莫以善小而不為,莫以惡小而為之。」人要對得起天地良心。
其實母妃死的時候他還小,根本記不得她是何樣貌,可是無眠柔美的臉龐一靠近,他幾乎立即想起他那薄命的娘親。
不過他很快的回過神,成功地扮演傻子的角色,並且將嘲笑他無男兒雄風的近侍一軍,讓他落入和他一樣難以自處的坑洞裡。
「原來是有樣學樣,難怪了。」冬雨一臉鄙夷地喃喃自語,聲音雖小卻逼得夏侯萊陽不得不出面自清。
「王妃,王爺傻了,老是把作夢當真,卑職請太醫過府幾趟仍無法根治,太醫說了這是心火虛,妄想成癖。」想玩到他頭上,想都別想。
單無眠眼神一避,似對此說法小有疑慮。「夏侯侍衛多心了,你只管保護好王爺,別讓人傷了他,至於你的私德如何,旁人無從置評。」
他一聽,冷顏驟地黑了一半,「王妃,卑職的私德絕對禁得起評論。」
她笑了笑,並未正面回覆,只道:「王爺,不可以再學夏侯侍衛了,不然妾身會生氣,把你覺得好玩的事物全給收起來。」
表面在賭氣的南宮夜色在心底笑開了,終於讓佔上風的軍師吞下敗字。「我是王爺,你不可以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