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那個男人在跟蹤她!
柳香緹拉著大大的旅行箱,櫻唇緊抿,黑色軟靴敲擊在紅磚人行道上,節奏愈來愈快,就像預告著她的怒火已快破表。
那個男人打從她一到日本就盯上她,在每個風景區堵她,又一路從日本跟回台灣,再從機場跟到這裡。
跟,跟,跟!眼看只差沒幾步就到家門口了,難道她真的讓這變態狂知道她住在哪裡?
或者為了這個變態狂,躲在外頭不敢回家?
想到這裡,她隱忍數小時的怒氣終於爆發了,沖天的怒火讓理智那條線「啵」地斷裂,她頭往後一扭,手插纖腰,開始發飆了。
「夠了沒?你到底要跟到什麼時候?!」
「啊?」後頭的男人同樣拉著個二十吋左右的登機箱,在她猛然扭頭開罵時,詫異地停下腳步,不解地看著她。
「少裝蒜了!你在跟蹤我對吧?」
在柳香緹斥責他的同時,噴火的美眸卻也不由自主上下打量著他。
這男人真是帥!她不知道自己這時候怎麼還有閒情逸致欣賞這變態的長相,但他實在帥得沒天理!
一雙黑眸澄澈深邃,薄唇形狀優美,修剪得宜的黑髮時髦有型,男性化的臉龐斯文俊美,身材頎長挺拔,身上的服飾搭配得恰到好處,休閒又不隨便,而且正好是她最喜歡的駝色調——唔,不過就算這傢伙長得人模人樣,還是無法改變他是個跟蹤狂的事實!
「我?跟蹤你?」
男人像是聽見什麼好笑的事,低笑了起來,那副死不認帳還帶著嘲諷的無賴表情,讓柳香緹更為惱火。
好啊,還敢不承認!「你敢說,你沒在日本盯上我嗎?」
男人挑起了眉,淡淡的嘲諷,轉變為不可思議的荒謬,好像在說——
你怎麼好意思那麼想?
「那只是偶遇。」男子解釋。
「偶遇?好吧!就算那真的是偶遇,那麼之後呢?你敢說你不是一路跟蹤我,一直到現在?」
「那是巧合。」這回男人臉上的表情又變了,這回是無奈。「我在日本看到你的時候也很驚訝,世界上竟然有這麼巧的事。」
「所以你就厚顏無恥地一路跟蹤我,順理成章地跟回台灣,甚至打算跟蹤我回家?」
「我可以對天發誓,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韓司在心底暗咒。天殺的,這該死的巧合!
第一章
五天前 日本東京
春寒料峭的四月,韓司一踏出日本成田國際機場,便感受到與台灣略微不同,乾燥而微寒的空氣。
他拉緊脖子上的駝色圍巾,左右尋找前往市區的電車指示標誌,就在這時,他發現了她——他雖不知道她的名字,但他肯定她是自己的鄰居。
他曾經偶然遇過她幾次,對她的樣貌頗有印象,但這位芳鄰可能不認得他。
因為她大小姐似乎有點心高氣傲,每回遇到她,她總是把下巴仰得高高的,連瞧都不瞧身旁的男性一眼,她唯一還算客氣對待的人,是大樓的警衛伯伯。
沒想到他竟會在日本巧遇她,他覺得這是難得的緣分,便暫且停下腳步,觀察她的動態。
她似乎也是一個人,一手拖著旅行箱,一手拿著旅遊手冊,邊走邊抬頭尋找上方的指示標誌,神情難得出現一絲茫然。
她不算是個美麗的女人,眉毛太濃,眼神太尖銳,雙唇總是抿得緊緊的。
但是他頗欣賞她,喜歡她睥睨眾人的自信與傲然。
每回遇見她,她總像個皇室公主,臉上毫無表情,今日難得看見她茫然無措的神情,他的心口倏然一軟。
不知她在尋找什麼?如果她願意,他想試著幫幫她。
或許他還算有點語言天分,除了中文之外,他還精通五國語言,而日文恰好是其中一種。
然而,他卻沒有貿然上前,在有限的幾次偶遇中,已足夠讓他得知一個訊息:在她沒有開口前,多事伸出援手,只會招來白眼。
於是他默默觀察著,等待最佳的援助時機。
這時,有幾位年輕女孩紅著臉走到他身旁,用生澀的日文向他詢問電車的搭乘處,他聽出熟悉的口音,便用中文微笑詢問:「你們是台灣來的吧?」
「欸?你也是台灣來的嗎?!」
女孩們的聲音有些聒噪,然而他眼眸的餘光注意到他的芳鄰也往這邊望。
韓司猜想,她也正在尋找電車搭乘處,便刻意用稍大的音量,並手指著不遠處的指示牌道:「如果你們是要搭乘電車往市區的話,得往那邊走才行,下了電扶梯之後,就會看到乘車月台的指示標誌。」
「好的,謝謝你。」幾個女孩們欣喜道謝,但卻沒有立刻離開,反而圍著他故意東問西問,頗有搭訕的意味。
韓司一面敷衍虛應,一面暗中注意他的芳鄰,見她從他指示的方向下電扶梯,他稍微安心,至少她不會迷路了。
好不容易打發那群麻雀似的女孩,他竟在候車月台上又遇見了她的芳鄰。
他沒有多想,也跟著上了同一節車廂。
電車緩緩開動,不算擁擠但也沒座位可坐的車廂裡,韓司與他的芳鄰各據電車兩側的車門邊,握著冰涼的金屬扶手,任由電車規律的節奏微微擺動他們的身軀。
旅程將近一個小時,韓司閒來無事,開始由後方細細觀察他的鄰居。
她有一副不錯的身材!穠纖合度,恰到好處,豐滿處不誇張,纖瘦處不單薄,衣著品味也滿時髦的,一襲樣式特別的駝色羊毛長上衣,正好遮到她的臀下,而下方是一條深藍色彈性緊身牛仔褲,雙腿纖細修長。她腳上蹬著一雙黑色短皮靴,俐落的短髮層次分明,露出白貝般小巧的耳垂,特別令人覺得秀氣。
他的鄰居沒有穿著上班的保守服裝後,感覺可愛多了,而且身上的防衛也不那麼重了,否則依她平常那張「誰敢跟我搭訕,我就砍了誰」的表情,大概沒有人敢接近她。
他不帶色情眼光地審視著她,沒發現電車門的玻璃上,映著一雙冒火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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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不要臉的男人!
柳香緹氣憤地從車門的玻璃上,那個死盯著她屁股瞧的男人。
上車時她就發現,他和她上了同一節車廂。
剛開始她並不以為意,尤其聽到他說中文,因此產生了某種親切感,只是沒想到,這位男性同胞竟是這等下流無恥的敗類。
原本安排自助旅行時,她還有點擔心會在日本遇到所謂的「電車癡漢」,想不到才剛搭上第一班車就被她遇上,而且那色狼居然還是她的同胞。
真是太可恥了,連她都蒙羞了!
電車一路搖搖晃晃,那男人的視線也老在她身上轉呀轉的,她必須一再隱忍怒氣,才能制止自己過去賞他一巴掌。
忍耐,柳香緹!她告誡自己。
這裡是日本,不是台灣,雖然這頭死色豬是你的同鄉,但萬一在這裡因為打人吃上官司,回不了國,那該怎麼辦?
所以還是忍耐,只能忍耐。
她一路咬牙忍耐那頭色豬的打量,終於,電車到達日暮裡站,她飛快提著旅行箱下車,準備轉搭山手線前往飯店。
可是,當她看到前方有道約一層樓高的長階梯時,整個人都傻眼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
沒有電扶梯?不會吧!這裡是東京,科技昌明、繁華先進的東京耶!
不敢置信地一再確認後,她放棄了。
好吧!看來真的沒有電扶梯,她只好找找看有沒有電梯可以上下樓。
就在她東張西望,尋找電梯指示標誌時,身旁傳來溫文好聽的嗓音。「這個月台沒有任何電梯,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提旅行箱。」
這聲音是——
柳香緹火速扭過頭,瞪大眼瞧著那匹狼。
果不其然,是那個不要臉的傢伙!
「需要我幫忙嗎?」韓司假裝沒看見她宛如瞪視東京之狼的眼神,禮貌詢問。
大女人主義的柳香緹,這輩子討厭的事情不少,然而最討厭的,就是接受男人的幫助,因為她根本就不想滿足他們自以為是的英雄主義情結。
「不必了!」怒火生力量,柳香緹陡生蠻力,一把提起二十五吋的旅行箱,開始快步下樓梯。
一個女人單手提起這麼大的旅行箱,一定不簡單,她有這麼大的力氣,讓韓司不禁錯愕傻眼。
望著提著重物卻依然挺直背脊的女性,韓司有種熟悉的感覺,一抹說不出的特殊情感,緩緩從心口蔓延。
但他沒再不識相地跟過去,他看得出自己並不太受歡迎。
聳聳肩,他將這次的偶遇收藏在心底,轉身朝另一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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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
原以為,他們之間的巧遇到此為止,沒想到第二天早上,他在賞櫻勝地上野公園又意外看到柳香緹的纖瘦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