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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頁     梅貝兒

  桂花頓時淚如雨下,心中不再有一絲懷疑,因為這件事絕對沒有人知道。「真的是娘……是娘沒錯……」

  「你總算相信了。」真不容易。

  桂花從來不曉得夫人有這般神奇的能力。「可是……夫人怎麼會……?」

  這一點冬昀早就想好要如何解釋了。「我也不大清楚,可能是那天投水自盡,去了一趟鬼門關,活過來之後就突然變成這樣……我知道你沒有把我當成主子,還是長公主派來監視我的,不過我並不怪你,你也是身不由己,就算把剛才的事說出來,也是想做好自己的本分,免得長公主將來怪罪,受到處罰。」

  桂花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就在這時,春蘭端著茶點回來了。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們都下去。」冬昀也真有些餓了。

  兩個婢女退出房門後,春蘭好奇地問:「你的眼睛怎麼紅紅的?怎麼了?」

  桂花隨口帶過。「……沒什麼,只是剛剛有髒東西跑進眼睛裡去了。」

  「那夫人剛剛有跟你說些什麼嗎?」

  「她在我面前能說什麼呢?就不怕自討沒趣,或者又被我潑了盆冷水?」桂花哼了聲。

  「說得也是。」春蘭笑了。

  不過桂花沒有跟著笑,只是半垂著眼眸,想著自己的心事。

  隔日清晨,天色還暗著,昭兒一醒來就討奶喝,而且還不肯吃奶娘的奶,非要親娘哺喂不可,折騰到天色大亮,下人只得趕緊去請示國公爺。

  雷天羿聽了,只能咬緊牙關,強迫自己不去哄他。

  捱到當天傍晚,小世子哭到快斷氣,可把下人急壞了,眼看真的不行了,當爹的不得不讓步,又把兒子的娘找來,昭兒總算破涕為笑,一臉滿足地吃著奶。

  「……小世子從來不曾跟夫人這般親近過,這會兒居然黏著夫人不放,果然是親生母子。」這回兩個婢女都跟來了,春蘭親眼目睹之後,不免驚奇。

  桂花不改嘲諷的口吻說道:「等到長公主回府,小世子要是真的不吃奶娘的奶,就得餓肚子,到時吃苦受罪的還是他自己。」

  一旁的嬤嬤和婢女也知道她說的是事實,無法反駁。

  冬昀也正在煩惱該如何說服長公主,讓她答應把昭兒交給自己來照顧。

  喂完了奶,昭兒也睡著了,冬昀便把他交給楊氏。對另一名奶娘,光從女人的直覺來看就不喜歡。

  連著幾天下來,冬昀都親自餵奶,漸漸也感受到身為人母的幸福,可是以後呢?萬一長公主真的狠下心來,不惜讓昭兒挨餓,也不肯讓她親自哺喂,那該怎麼辦?不過這世上真有當祖母的會這麼狠心地對待金孫嗎?

  她不由得害怕聽到長公主回府的消息,就是怕被剝奪和昭兒相處的時光,晚上也跟著失眠。

  這天早上,冬昀又來到小跨院餵奶,如今的她已經習慣哺喂的方式,而且奶水也變得充足,就算昭兒一天要吃上好幾回都不必擔心。

  而雷天羿每回都會等在外頭,只要喂完奶,便要她馬上回瀟湘院,一刻都不能多待,總氣得她火冒三丈。

  「既然婆母不在府裡,相公就不能通融一下,讓我多陪陪昭兒?」冬昀忍無可忍地問,不是她不知足,而是太不合情理,她當然要反抗。

  雷天羿口氣故作冷淡。「不要讓昭兒太習慣你的存在,否則將來你不在身邊,只會讓他更難過。」

  「我會一直在他身邊的……」冬昀幾乎是用懇求的口吻說。「難道相公真的討厭我,討厭到容不下我的地步?」

  雷天羿喉頭窒了窒,一時之間竟無法說出違心之論。

  冬昀並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全副心神都放在昭兒身上,希望兒子能在滿滿的母愛下長大,不要像她一樣有個灰色的童年。

  「好,那我再退一步……相公可以休了我,但是可不可以晚個幾年?等到昭兒再長大一些,認得我這個娘,也記住我的長相,不會連走在路上遇到了都不認得。」

  「我說過這件事由不得你。」雷天羿又何嘗願意拆散他們母子,他比任何人都瞭解母子被迫分離的滋味有多痛苦。

  冬昀氣紅了眼,兩手攥住他的領口用力搖晃,卻撼動不了他半分。「你這個人講不講道理?我都退讓到這個地步了你還想怎樣?」

  雷天羿拉開她的雙手,嘲諷道:「道理?在這座府裡,從來就沒有道理兩個字,你最好早一點認清現實。」

  若能夠講道理,他早就擺脫這一切,而不是被困在這片泥沼當中,直到完全窒息為止。

  說完,他兩手背在身後,大步離去。

  留在原地的冬昀簡直欲哭無淚,她跟這個男人真的無法溝通,她真想請求上天賜給自己智慧,想出對付他的辦法。

  第3章(2)

  酉時,雷天羿換上普通百姓穿的袍服,身邊沒有帶著小廝,獨自一人走在街上,為了防止被人跟蹤,他還刻意挑巷弄小路走,幾個左彎右拐後,他走進了一間酒樓。

  這個時辰酒樓生意正好,人聲鼎沸,沒人會特別留意進門的客人,況且普通百姓也不認得他就是堂堂的定國公。

  雷天羿跟著夥計來到角落的位子,那兒已經有人在等了。

  對方見到雷天羿,便要起身見禮。

  「程大人不用多禮了。」他比了個手勢後坐下。

  程淮這才重新坐回原位,接著夥計又上了酒菜。

  「……可有消息?」待夥計退下後,雷天羿略顯急切地問。

  「下官托了幾位友人尋找這位陳氏的下落,一直沒有消息,國公爺真的確定人在昌州府?」程淮不得不這麼問。

  雷天羿頷首。「我非常確定。」

  見定國公說得如此肯定,程淮沉吟了下。「其實下官最近為了一樁命案,必須前往昌州府訊問相關人等,也可以順便查訪此名婦人的下落,希望能帶回好消息。」

  「程大人的這份恩情,我定會銘記在心。」雷天羿感激地說,更要謝謝老天爺讓他有幸認識這位大理寺司直。人人都說此人耿直不阿,不畏權勢,值得交心,他才敢把尋人的事委託給對方。

  程淮拱了拱手。「言重了。不過這位陳氏和國公爺究竟是何關係,讓國公爺非要找到她不可?」

  「說來慚愧,其實這位陳氏是先父生前所納的妾室,但又不敢讓家母知道,只能偷偷安置在外頭,誰知最後還是被發現了,家母便派人將她藏起來,不讓先父再見到她。先父直到臨終之前,心裡都還掛念著這件事,為了讓先父得以瞑目,我才想把她從家母手中救出來,讓她下半輩子能安安穩穩地過日子。」雷天羿心想這個理由應該可以說服對方,何況絕大部分都是真的,並不算說謊。

  程淮點了點頭。「原來如此。」看來老國公爺娶了尊貴的長公主為妻,當上駙馬爺,其中也有不足為外人道的辛酸。

  「經過這麼多年,我也只查到她被家母藏在昌州府,如今年紀大概四十出頭,姿色中等,身材不胖也不瘦,就像上回交給你的畫像。僅憑幼年時見過一面留下的印象可能會有些出入,就有勞程大人多多費心。」他把希望寄托在程淮身上。「只要先確定她至今平安無事就好。」

  「下官自當盡力。」程淮既然答應幫忙,就會做到。

  雷天羿舉起酒杯。「我先乾為敬!」

  兩人仰頭喝光手上的酒。

  「還有,這件事……」

  程淮明白他想要說什麼。「下官自會守口如瓶,絕不會對任何人洩漏半個字,尤其是長公主。」

  「我當然相信程大人會保守秘密,那就萬事拜託了。」由於身邊沒有足以信任的人,雷天羿只能仰賴這位大理寺司直,並將一切托付給他。

  兩人又喝了幾杯酒,雷天羿這才離開酒樓。

  在月色中,他回到國公府,方踏進玉華堂,就見阿保在簷廊下等著自己。

  「爺上哪兒去了?怎麼不事先跟小的說一聲呢?」

  雷天羿進了房,動手寬衣。「只是出去喝酒。」

  「下回請帶小的一起去。」雖然阿保不想這麼說,但這是長公主的命令,他不得不從。

  「我困了,你也下去歇著吧。」雷天羿不置可否地回道。

  阿保將主子脫下的衣袍掛起,見主子已經在床上躺下,這才吹熄燭火,帶上房門,轉身離去。

  雷天羿並沒有睡著,只是在等待,他白天已經跟楊氏暗示過今晚會過去探望兒子。

  眼看子時就快到了,他起身,重新穿戴整齊,悄悄地離開玉華堂。

  另一頭,冬昀則因為失眠,在床上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她想到昭兒半夜都會因為肚子餓而哭醒,又不肯吃奶娘的奶,都要等到天亮,才能由自己來喂,就覺得既心疼又不捨……

  不過才餵了幾天的奶,她就已經在這個孩子身上付出這麼深的感情了。

  於是,冬昀又穿上襖裙,提了只燈籠,決定去小跨院看兒子——沒錯,昭兒是她的兒子,相信這點沒有人能夠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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