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玉言沒有回答,直到忽然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
賀如意推開門,沉靜的開口,「採菱姑娘恐怕要失望了,我會計較。」
怎麼也想不到她會突然出現,房裡的兩個人都僵在那裡。
賀如意站在門口並不進去,她的眼睛裡沒有憤怒,看著謝玉言,只是讓人寒冷的冷漠。
渾身的血似乎在那個眼神下凍住,謝言玉想要說什麼,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握緊了拳頭,干灑地喊出她的名字,「如意……」
「夫君。」賀如意淡淡地看著他,沒什麼情緒地說下去,「如意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不同意與採菱姑娘一起陪著你,無論你們曾經發生過什麼,我賀如意是謝家明媒正娶的兒媳,如果二位執意再續前緣,請夫君給如意一封和離書吧。」
聽到這樣的話並不意外,謝玉言歎息,聲音乾澀,「你知道我不會這麼做。」
「如果夫君不打算和離,如意希望以後不再看到採菱姑娘。」停頓一下,她繼續說道:「今夜已晚,採菱姑娘還是早些去歇息吧,明日一大早,夫君會讓人送你離開。」
從賀如意出現的那一刻就一直沉默著,採菱聽到這話才回過神,看謝玉言默認的表情,突然大哭起來,「你憑什麼這麼對我,你有什麼資格攆我離開,我不走,玉言你說話呀,你為什麼聽這個女人的安排。」
嘴角露出一抹淺笑,賀如意看著哭鬧的女人,「就憑我是這院子的主人。」
她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冷靜,卻讓採菱愣住,「你不能記麼對我,你不能。」
「恐怕採菱姑娘要失望了。」
「你不能……」
「多說無益,你還是好好歇息一夜,明日離開吧,夫君你說呢?」
一刻都沒有遲疑,謝玉言開口,「明早我安排人送她離開。」
「好,那就麻煩夫君了。」
看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完全沒有自己開口的機會,採菱一下子崩潰,歇斯底里的吼叫:「我不走……你不能趕我,你敢這麼做,我不會饒過你的,我要讓你身敗名裂、不得好死……」
嘴角的笑始終沒有消失,賀如意不怎麼在意地瞥她一眼,「悉聽尊便。」
盛都繁盛熱鬧多,東家長、西家短,傳得紛紛攘攘,不過要說近來傳得最熱的,就屬最新出爐的第一妒婦。
要說女人善妒是天性,誰家的娘子沒有吃醋撒潑的時候,今天張家的小哥被媳婦打出家門,明天王家的兒媳抓奸抓到青樓裡,打得鞋帽紛飛,既然這事不新鮮,最新冒出來的妒婦憑什麼奪了頭籌呢?
關於第一妒婦的傳聞,總結一下大概就是如下,巧言令色、獻媚長輩,私下迫害夫君喜歡的丫鬟,心狠手辣地打個半死,還把夫君青梅竹馬的女子趕出家門,以死相逼,不讓人進門。
身為別人家的媳婦,上不孝敬雙親,下面還欺壓著自己的男人,絲毫不懂得三從四德的規矩,外人面前惡言惡行,家裡橫行霸道,無論哪個丫鬟,只要她看不順眼便立刻責罰。
要認真說起來,這些事也不算稀奇,善妒的女人大都做得出來,追根究柢能夠被說成第一妒婦還要說說她的身份,謝丞相二少爺的娘子,這個名頭一說出來,大家都了然了,原來如此。
這世上妒婦確實不少,可元朝開國以來,還沒有哪個官宦之家的媳婦能傳出這樣的傳聞,要知道這樣的大家庭最重名聲,就算吃吃醋也都是私底下,像這種剛出嫁就傳出這種名聲的……嘖嘖,必定還做了很多惡事沒人敢說。
第一妒婦的名號越傳越廣……為了講得熱鬧,說笑的人更下意識地添油加醋,於是街頭巷尾時不時都能聽到誇大杜撰了的第一妒婦故事。
這些故事自然也沒逃過謝玉言的耳朵,坐在悅豐酒樓裡沉悶地喝著酒,他最近看起來說不出的頹廢。
心裡知道他是因為什麼煩惱,姜嘯有些尷尬,畢竟人家夫妻的事情自己不該插手,可看著自己的好兄弟一天天頹廢下去也不是辦法,只得硬著頭皮來勸說。
「那些傳聞不過是些無聊的人造謠,你何必在乎,我一直覺得你不是這樣的人。」醉眼迷濛地看好友一眼,謝玉言苦笑,「你當我是在為流言煩惱?你看低我了。」
「不是這個還能是什麼?」
沉默片刻,謝玉言苦笑,把那日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看著好友瞪大的眼睛,又是一陣苦笑,「你也覺得我很混蛋吧。」
「確實有些,」姜嘯咽嚥口水,「這麼說,弟妹生你氣了。」
「我巴不得她生氣發怒。」一口氣喝了一大杯酒,他皸眉,「自從那一晚起,她再也沒和我說話,一次都沒有,無論我怎麼討好,她都不肯多看我一眼,每天都是悶在房裡看書。」
姜嘯驚訝地張著嘴,不敢相信,「怪不得你這模樣,原來是愁的,另一個呢?她走了?」聽到這話,謝玉言眉目湧出一股戾氣,冷笑道:「你以為傳言怎麼來的,我已經派人去查了,就是採菱散佈的。」
「好狠的女人,她就沒想到這樣會一下子毀了整個謝家的名聲嗎?!」
看好友愕然的表情,謝玉言苦笑,「她從小就這麼自私,都怪我,如果她出現的時候我當機立斷把人攆走,也就不會有後來的事情,只是看到她……」
姜嘯拍拍他的肩膀,一臉「我懂你」的表情,「我懂我懂,畢竟是愛過的女子,捨不得。」
第9章(2)
謝玉言白他一眼,失笑道:「我不愛採菱,查清流言是她編出去的時候,我就把她送走了。」
「她肯離開?既然都做到這一步,還能輕易放過你?」
「不走就要去大牢裡待著,捏造流言毀壞丞相府名聲,你覺得她看我比自己的命重要嗎?」
「那當初你們……」
「你不信我嗎?我沒愛過。」
姜嘯選擇相信好兄弟,幫著出主意,「這些話你都沒對弟妹講過嗎?也許解釋清楚你們就能和好。」
「怎麼會不解釋,可她壓根不聽,只要看到我就走開,擺明了不信我。」
「也怪不得她這樣難過,想想你二人能在一起多麼不容易,你卻讓人家屢屢傷心。」苦笑一聲,謝玉言歎氣不止。
看他這些日子都瘦得脫了形,再也看不出以往的風流倜儻,姜嘯忍不住鄭重問道:「你心裡當真只愛弟妹一人。」
「嗯。」
「如果你真的這麼確定,就大膽的去挽回吧。」喝一杯酒,姜嘯聲音有些沉,「咱們這些好友都浪蕩慣了,可是要說幸運,你還是第一。有幾個人能遇到心愛的女子,還能有廝守終身的好運,現在你既然遇到了,千萬別放過,我不想再看到以前的謝玉言,雖然自由,可像個沒魂的孤鬼一樣,寂寞都說不出來,我羨慕你遇到賀如意,所以別輕易放棄。」
聽著姜嘯的話有些動容,謝玉言無奈,「她現在完全不給我機會。」
姜嘯突然又笑了,說道:「哎,還當你多聰明,她不聽,你把她抱住解釋,別管人家怎麼嫌棄,反正就死皮賴臉的解釋不就好了。」
遲疑地看著好友,謝玉言有些不安,「如意性子本就倔強,我如果強硬……她會不會更加恨我?」
姜嘯用看笨蛋的眼神看他,無奈地說道:「說你聰明,你居然犯傻,人家當初抓奸在房都沒離開,擺明了是還對你抱有期待,你別看她表現得多麼強硬,只要你解釋清楚了,她肯定趴在你懷裡哭呢,女人都是如此,你就信我吧,別想著你大少爺的驕傲,反正抱得美人歸比什麼都重要。」
一言點醒夢中人,謝玉言恍然大悟,「多謝兄弟。」
「謝什麼,你們趕緊和好,振作起來才是緊要的。」
「好兄弟,承你吉言。」
說完這話,謝玉言起身就走,留下姜嘯大喊:「喂,你不至於這麼急吧……見色忘義。」
看著圍在自己面前的大尼姑小尼姑,謝玉言覺得自己的名聲徹底沒了,明天自己闖尼姑庵的事情傳出去……得,他們夫妻都要成了盛都的笑話了。
「施主,您不能闖佛門淨地。」
「師太,我娘子在裡面。」謝玉言又尷尬又急,原本從酒樓離開,想著回府就算跪地求饒也要讓賀如意原諒自己,誰知道小廝卻說夫人去尼姑庵了,聽到那三個字,他緊張得心都差點跳出來,他快馬加鞭的就趕了過來,現在被一群尼姑攔在這裡才意識到自己的莽撞,可是想到賀如意來這裡要做什麼,他就什麼都顧不得了。
「施主的娘子是?」看他冷靜下來不再硬闖,吩咐小尼姑都退下,老師太慈眉善目地問道:「施主是不是弄錯了。」
「不會,她叫賀如意。」
聽到這個名字恍然大悟,老師太雙手合十,「賀施主確實在,不過她剛到不久,捐了香火錢,想要在鄙庵禮佛幾日。」她慈祥地笑笑,彷彿能看透謝玉言的心思,「佛門淨地不容人擅闖找人,可如果施主前來燒香禮佛,貧尼就歡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