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一復原,」維爾說。「我要非常用力的打你一頓。」
「你不打女人的。」
「碰到你,我會開例。」他對著握住的手咆哮。「你的手冷得像冰。」
「因為你握太緊,循環不良。」
他連忙放鬆原本死緊的抓握。
「好多了。」她喃喃地說。
「對不起。」他要放開她的手。
「不、不,」她說。「你的手又大又暖。我喜歡你可惡的手,昂士伍。」
「等我把你按在腿上,讓你嘗到該受的處罰時,再告訴我你有多喜歡吧。」
她微笑。「我從來沒有像今晚這麼高興看到你的出現。克蕾打起架來,跟我一樣不擇手段。而我一邊擔心兩個女孩,實在很難專心。我好害怕等我解決克蕾,我會來不及幫助她們。憤怒與瘋狂真正發揮的時候,會使人擁有超人的力量,我知道,我也不想跟那種狀態下的她纏鬥。可是我真的沒有選擇,我不能讓她逃走。」
「我知道。」
「我確曾派了一個男孩去鍾瓶旅店求救,」她接著說。「但是,我不能冒險,等救兵來到才展開行動。依照當時的情況——」
「如果你等救兵來才行動,麗姿和艾美早就死了,」他打斷她的敘述。「她進儲藏室,是要去殺她們的。」他把麗姿抓住老鼠丟向克蕾的機智行為告訴她。
「但是,她們的詭計也只爭取到幾分鐘的時間,」他繼續說。「幸好你在那幾分鐘之內趕到。你數了她們的命,葛莉緹,你和你的乞丐兵團。」他彎身親吻她的手。
「你說得太誇張了,」她說。「要不是援軍及時趕到,我們也不會贏。即使,我有辦法制伏克蕾,我告訴你,那場仗非常不容易;我們還得對付米克。等我趕到,他可能已經對你的受監護人造成可怕的傷害了。」
「我知道。湯姆用石塊打到他的頭,但是那傢伙幾乎沒有感覺。不過,他對蘇珊毫無辦法,」他把眉頭一皺。「老天,我一點力量都沒有出,只命令狗兒對付米克。然後,好像觀賞冠軍拳擊賽那樣,看著你和那個老鴇展開殊死戰。」
「你又能做什麼?」她讓自己靠著枕頭坐高一點,質問道。「在那種情況,任何有一丁點腦筋的人都知道不可以插手。你的行動完全正確。但是,你絕對不知道你的聲音帶來多麼大的鼓勵。我承認,那時我已經快沒有力氣了,既洩氣又焦慮。你叫我快解決她、別再貪玩,好像讓我灌了一口烈酒。再怎麼說,我也不能在你面前吃個敗仗,對不對?那種羞辱,我怎麼吞得下。」她與他手指交握。「你很清楚,那時你什麼都不可能做。有的時候,人必須知道,他能給予的只有精神支持。我不是需要抱抱和保護的那種人,我的仗我自己能打;但是,我會需要你相信我。」
「相信你。」他搖著頭。「你只需要這樣,是嗎?」
「你的信任,對我意義重大。想想你對女性的輕視,我必須認為你能尊重我的智慧和能力,是最為珍貴的禮物。」
「最為珍貴?」他放開手,站起來走到窗前。瞪視花園未久,他又走回床邊。站在床尾,他的手握著。「那麼,愛呢?是否有那麼一天,你願意下凡來接受我的愛?或者,愛只是我們這些能力不足的凡人之間的傻事?而超凡入聖的柏家人,完全不需要愛,一如奧林匹亞諸神並不需要馬車便能前去特耳菲古都、也不需要帆船就能去特洛伊?」
她凝視他良久,歎口氣。「昂士伍,讓我跟你解釋一件事,」她說。「如果你想對你的妻子宣示你的愛,一句簡單的『我愛你』,我就會接受了。不必擺出打架的架勢,繞著場子跳來跳去,一下挑釁、一下威嚇。原本多麼溫柔的時刻,都被你破壞了,害得我只想拿裝煤炭的簍子丟到你頭上。」
他的眼睛專注起來,下巴往下壓。「我愛你。」他嚴肅地說。
她舉起手按著胸口,閉上雙眼。「啊,我已被征服——我想我快要昏倒了。」
他回到床邊,抓起她的雙手緊緊握住。「我愛你,葛莉緹,」他更為溫柔地說。「從你在醋坊街打得我坐在地上,我就愛上你了。可是,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直到我們結婚那天晚上。可是,我說不出口,因為你並沒有愛上我。那實在很愚蠢。你今晚很可能被殺,而我會因為我甚至沒有告訴你我多麼愛你,而後悔到發狂。」
「你其實早已告訴我,」她說。「用你自己獨有的幾百種方式。我不需要那神奇的三個字,雖然聽到了還是很讓人高興。」
「高興?嗯,好一些了。我也為你高興。」他放開她的手。「也許等你的身體好一些,你能聚集更多的熱情。無論如何,只要你稍微恢復,我會開始追求你。也許,十年或二十年後,你會足夠軟化,並把我的愛還給我。」
她看著他退開,開始解開衣物。「我當然不會。」她說。
他停下動作,注視著她。
「我為什麼要還給你?」她說。「我打算留著那些愛,珍藏在我的心中。」她指著自己的心。「把它們跟我對你的愛放在一起,因為那裡寫著:『我愛你』,逗點,後面你那一長串的名字和爵銜。」
他感覺到微笑使他的嘴角上揚,還有心裡那微微的刺痛,那被她偷走的心。
「你的眼睛一定瞎掉了,」她接著說。「竟然沒有看到它寫在那裡那麼久了。」
微笑擴大,變成大野狼的笑容。
「唉,讓我脫好衣服,上床來看個清楚,我親愛的。」他說。
++++++++++++++++++++++++++++++++++++++++++++++++++++++++++++++++
通常,倫敦的暴動都會激發大量的憤怒,和類似聽到外國軍隊入侵時的慌亂。但是,幾乎每家報紙都刊登了老鼠崖公路發生的暴動,然而根本沒有人理會。因為,另一場更可怕的大災難發生了。
《底比斯玫瑰》的女主角蘭妲,果如崔博迪的猜測,在地窖裡把湯匙磨成尖銳的武器。然而,星期四早上,讓博迪驚懼萬狀的是,當他好不容易找到時間拾起昨天的《阿格斯》,竟然發現蘭妲並沒有用這湯匙挖一條地道。她竟用這自製的武器攻擊狄洛,而且逃走了。
這一章的最後一段,故事中的壞蛋帥哥「注視著蘭妲飛奔而去的走廊,直到死亡的陰影使得他的眼前一片黑暗。即使到這個時候,他依舊癡望著那扇門,一邊聽著他偉岸的身軀流出的寶貴液體一滴、一滴地,打在冰冷的石板地上。他在這聲音裡面,聽到他的生命也一滴、一滴地逐漸逝去……如此的微不足道、如此的浪費、如此的——永遠失去。」
倫敦陷入了瘋狂。
這個虛構的事件,刊在幾家報紙的頭版,只有最道貌岸然的《泰晤士報》選擇不予理會,只在報紙的小角落提到:「星期三傍晚,《阿格斯》雜誌社外發坐暴亂。」
「暴亂」源自憤怒的讀者聚集不去,有人恐嚇要燒掉雜誌社,有人建議把編輯抓出來撕成碎片。
麥安格於週四中午剛過抵達昂士伍公爵府報告,木白先生已經在斯特蘭街的刑場被人吊死。麥安格興奮得不得了。
他宣稱昂士伍公爵夫人是個天才。
昂士伍早先抱著莉緹下來,把她安置在側廳的沙發上,現在她的身邊圍了一群人。可想而知的,麗姿和艾美當然聽到了麥安格的宣佈,還有亞契、博迪、棠馨——以及在門口附近工作的所有僕人。這位主編沒有注意到莉緹皺起的眉頭,繼續他狂熱的讚頌,弄到再也沒有人懷疑木白先生究竟是誰。
太過興奮的麥安格,為時已晚地發現他洩漏了什麼。他驚駭地掩住通紅臉上的大嘴,手部上方張大的眼睛看向莉緹。
她揮揮手。「算了,反正我其他的秘密全世界也都知道了,再增加一個又有何妨。」她搖搖頭。「在斯特蘭街被吊死,我的天,大家對虛構的故事也未免太認真了吧。那只是——」她看看身邊那些臉,他們的表情從難以置信、恍然大悟到禮貌的面無表情都有。「濫用感情的餿水,可是大家喜歡;而且,那是我的。」
「噢,可是那多教人失望啊,」艾美說。「狄洛是我的最愛。」
「也是我的。」她姊姊說。
「也是我的。」博迪說。
棠馨對莉緹有信心,她沒說什麼。
昂士伍站在房間角落的窗前觀察著他的客人,他是面無表情的人之一,只有眼睛閃著魔鬼般的光芒。「我認為武器的選擇很可愛,莉緹,」他說。「能比被湯匙刺死更可恥的死法,大概不多了。」
對這模稜兩可的讚美,她很有風度地點個頭接受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