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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羅莉塔·雀斯

  不合身的問題同樣發生在上衣。最後選定的那件是深紅色,緊得像止血帶一樣——那樣也好,否則莉緹的乳房會從傷風敗俗的低領裡蹦出來。幸好夜晚涼爽,需要披披肩。

  不願冒險戴二手假髮,因為其中一定寄生著好幾種昆蟲,莉緹用彩色圍巾充當頭巾。圍巾緊裹住頭髮,兩端呈褶狀垂下,不但遮住她露底的金髮,還有助掩飾她的容貌。

  她不擔心有人注意到她的眼睛,首先是她在天黑後外出,其次是她不會讓任何人近到足以注意到它們是藍色。加上大量的脂粉和廉價的首飾,俗麗的裝扮就大功告成。

  「我應該被當成你的吉普賽親戚。」  莉緹解釋。

  憶芙夫人在對面的椅子坐下。「聰明。」她說。「我就知道你會有辦法。抱歉臨時通知,但情報今天下午才到,你可能只剩很少的時間可以採取行動——如果我的水晶球可以相信。」她眨眨眼補充道。

  憶芙夫人的占卜能力使容易受騙者目瞪口呆。莉緹沒有那麼好騙,她知道算命師的方法跟她差不多,靠線民網的經常協助,雖然有些線民並不知道自己緹供了情報。

  莉緹還知道情報並不便宜。她拿出五鎊排在桌上。她把其中一枚金幣推向憶芙夫人。

  「克蕾從巴黎帶來的女孩今天來找我。」算命師說,「雅妮想回法國,但她很害怕,理由你可能也知道。十天前,克蕾手下一個逃跑的女孩被人從河裡撈起來,臉被割花了,喉嚨還有勒痕。我告訴雅妮這件事和其他幾件她認為是秘密的事。接著我往我的神奇水晶球裡看,我告訴她我看到克蕾,看到克蕾受到詛咒。鮮血從她的耳朵滴下,小血滴環繞她的脖子和手腕。」

  莉緹挑起眉毛。

  「在傑瑞密賭場看到克蕾戴著紅寶石首飾的人不只你一個,」憶芙夫人說。「告訴我這件事的人對它們的描述和你一模一樣。」她停頓一下。「我還聽到別的:昂士伍公爵如何出現,遇見一個只有他認識的俊美青年。你被公爵識破了,對不對?」

  「我敢打賭是那枝可惡的雪茄害我洩了底。」  莉緹說。

  「而他今天在艾希特街洩了底。」算命師說。

  「是嗎?」

  「那重要嗎?」

  重要,但莉緹搖頭。「此刻我想知道的是克蕾的事。」她把另一枚金幣推向算命師。

  「那個老鴇把她手下偷來的珠寶都留了下來。」憶芙說。「她偏愛亮晶晶的飾品,像喜鵲一樣。雅妮覺得那樣很蠢,但那不是她打算逃跑的原因。她說她作惡夢夢到那個被殺的女孩。但那個逃跑的女孩並不是他們殺雞儆猴的第一人。我認為雅妮的麻煩出在她不是看見就是參與了殺人——」

  「那令感情纖細的她十分苦惱。」  莉緹諷刺地打岔。「我們都知道雅妮並不是柔弱天真的小女孩。」

  「這就是我急著找你的原因。她可能是在惡夢裡看到她的臉被割花,脖子鐵絲或繩子纏繞。也許她看到不該看的東西,也許另有理由。無論如何,她的驚惶都是真的。我相信她一定會逃跑。重要的是,她不會傻到像其他的女孩空手逃跑,她帶得走多少就會偷走多少。

  「讓她能夠僱用最快的驛馬車到海邊。」

  憶芙點頭。「今晚她得幫克蕾和保鏢訓練一個新來的女孩,所以沒有機會逃跑。明天晚上她必須服務一位特別的顧客,事後能否逃跑就看顧客需要她多久。只有克蕾晚上九點出門後到清晨回來前的那段時間,她才能盜取老鴇的財物。雅妮需要搶先一步,如果她在黑夜的掩護下逃跑,他們追捕她會比較困難。」

  算命師停頓一下繼續說:「我不敢說她一定會偷那套首飾。雖然我告訴她那些紅寶石遭到詛咒,但若偷不到足夠的錢,她哪裡會管什麼詛咒。」

  「那麼我最好先下手為強。」  莉緹說,內心的不安沒有流露出一絲一毫。她必須即刻取得蓮娜的協助,但蓮娜的反應恐怕不會太熱烈。

  莉緹把另一枚金幣推向前。

  憶芙搖著頭把它推回去。「其餘沒有什麼可以告訴你。克蕾目前住在佛蘭士街十四號,她通常在九點左右帶著她的兩個打手出門。留守屋子的僕人米克也是個彪形大漢,通常還會留下一個女孩娛樂他或招待某個貴客。」

  蓮娜絕對不會喜歡這樣,莉緹心想。太多人在屋裡。但莉緹熟識的職業竊賊只有她,而且時間上也來不及另覓專家。業餘者幹不了這份工作。莉緹不能冒砸鍋的險。如果她被殺,棠馨、蓓蓓和敏敏就得自食其力——可能很快就會流落街頭。

  這件事不容失敗,想辦成就得靠蓮娜。莉緹只需說服蓮娜去做,但那會需要費一番唇舌。那表示莉緹沒有時間可以浪費。片刻後,她告別憶芙夫人往外走。

  她一出建築物就放慢速度。雖然出租馬車就在幾條街外等她,但她不容許自己衝過去。

  雖然時間還早,妓女還沒有全部出來,但夜間的常客正開始聚集。行色匆匆極易引來醉漢的追逐,莉緹強迫自己若無其事地漫步穿過廣場。

  她從柱廊下走出來,離開市場轉進聖詹姆斯街時,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對面柱廊的陰影裡走出來轉往相同的方向。

  她一眼就確定他的身份,兩秒鐘就決定不要走相同的路線。

  假裝認出市場裡的某個人,莉緹改變方向往那邊走去。

  第七章

  昂士伍公爵正打算放棄在柯芬園搜尋他的獵物。即使葛氏蛇發女妖像衛喬伊說的那樣獨自外出,也不表示這是誘捕她的唯一機會。不用急,維爾緹醒自己。他可以等待時機,選擇最適當的時刻教訓她。反正他在那之前又不乏自娛之道。

  今天看到她並沒有使他心癢難熬。畢竟他一點也不想念她惱人的陪伴,或是她高傲自負的聲音,或是她氣人的美艷容顏,或是那曲線玲瓏的身體、修長的玉腿……

  那個念頭還沒想完,他就吃驚地停下腳步,目瞪口呆地望著一個女人從陰暗的柱廊下扭腰擺臀地走出來,裙擺輕拍著她線條優美的小腿。她離開聖詹姆斯街走進柯芬園,似乎是看到某個吸引她的人,晚風在這時掀起她的五彩披肩,露出令人垂涎的一大片豐滿酥胸。

  維爾一時間只能驚愕地瞠目而視,懷疑自己是不是喝醉了而不自知。但他今晚還沒空喝醉,他的視力也完全正常。

  那表示那個在深夜漫步穿越柯芬園的女人的確是戈蘭德本人。

  他立刻潛行巡獵,在市場東側成群移動的男女中穿梭前進。他看到她放慢速度,接著在鄰街木匠咖啡館的巷道口停下,然後從視線中消失。

  認定她進入巷道,他轉向那裡時碰巧往左邊瞥了一眼。

  一個跛腳的賣花女坐在倒放的腐爛箱子上,假冒的吉普賽女郎蹲在她面前替她看手相。

  維爾靠近。兩個女子專心交談,沒有注意他。

  「我的未來曲曲折折,對不對?」他聽到賣花女說。「就像我一樣,歪七扭八。聽說蘇格蘭有個醫生可以幫我,但路途好遠,路費又好貴。所有好醫生都很貴,對不對?昨晚有個紳士說要給我一基尼,要我跟他進廣場的房間。我說不要,後來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太傻。他說他今晚還會來。我希望他別來,因為有人拿錢要你做壞事時,要守規矩就很不容易。一基尼可不是小錢啊。」

  維爾不願想像是哪種壞蛋會想要引誘無法自衛的跛子。反正他也沒有時間去想那個,他必須立刻想出對策。

  他靈機一動,想到通俗劇女王在藍鴞酒館假裝酒醉模仿他。

  「這樣的美人只要一基尼?」他含糊不清地喊道。兩張吃驚的嬌俏臉蛋轉向他,一張濃妝艷抹,一張脂粉末施。

  他搖搖晃晃地往前進。「天啊,我願意出——」他掏出錢包。「二十基尼,做為欣賞你這小美人的代價。來,」他彎下腰,笨手笨腳地把錢包塞進賣花女手中。「花給我吧。你不知道可憐的花束自慚形穢嗎?在你旁邊,它們看來就像雜草,難怪沒有人買。」

  葛氏吉普賽女王小姐站了起來,賣花的小姑娘緊抓著懷裡的錢包,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回家去,」維爾告訴賣花女。「不然賺到的錢會被人搶走。」

  以酩酊大醉時那種過度的謹慎,他扶她站起來拄好枴杖。葛氏半裸艷妓小姐幫迷惑的賣花女把錢包藏進衣服裡時,他又說:「明天去找華醫生,他的醫術非常高明。」他說明地址、又從背心口袋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名片。「把這個交給他,告訴他你的事我會負責。」

  賣花女結結巴巴地道謝,一跛一跛地離開。維爾目送她轉過市場的東南角,從視線中消失。接著他的視線再度轉向他的獵物——說得更確切點,他上次看到她的地方,因為她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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