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小菱角,完全投入另一個男人懷抱了。
今晚海面平和,月光也圓滿盈亮,季書菱在梁競堯的私人遊艇上,面迎輕緩的海風,讓眼淚掉入無邊的漆黑海洋裡。
梁競堯從船艙端了兩杯果汁上甲板,他將果汁遞給她,揉揉她的頭,問:「要不要我肩膀借你?」
她搖頭拒絕,抹掉眼淚,灌一大口冰涼綜合果汁,說:「還好你堅持帶我來度假,心情真的好糟。」
「跟那只呆頭鵝講電話不順利嗎?」
「呆頭鵝」是他們倆用來稱呼向棠武的代號,不過,是梁競堯取的,自從知道向棠武叫他大蘿蔔之後,他就不客氣也回送向棠武這個綽號。
「他笨死了!」她生氣道。
「當然笨死了,不然怎麼叫呆頭鵝?」他笑答。
「如果我能愛上你,事情會簡單很多……」季書菱垂眼感歎,愛真的由不得人作主。
「你放心,我沒有放棄你。你的武哥離三十歲生日,只剩兩個多月吧?他若笨到去娶別人,我就有機會。只有他跟別人結婚,你才能徹底死心。兩個多月而已,又不是二十年,我願意等。」
她的視線從夜幕裡的海平面,轉到梁競堯的身上。她心裡很感動,但感動並不是愛,好可惜……
曾經競堯讓她迷惑,她跟他能在聊天中忘記時間,他迷人、幽默、體貼,他的存在,讓她一度以為,說不定她沒那麼愛武哥。
但繞過競堯這個圈子後,她才懂,她的愛早就固定了方向,無法轉彎,她跟武哥之外的男人,可以成為相談甚歡的朋友,但那並不是愛情,連男女之間的喜歡斗算不上。
如今,她有些後悔吃過了「向棠武」,那只讓她更加肯定,武哥在她心裡的地位不可動搖且無法取代。
他為什麼不能當一籠知名的小籠湯包就好?讓她吃完有那種……「啊,就是個男人而已嘛」的感覺。
「德國總公司上星期詢問我,願不願意轉調到美國分公司擔任北美區執行長?我答應了,兩個半月後正式轉調。」梁競堯突然出聲。
「你要去美國?」季書菱驚訝。
「是啊,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我?」
「嚴格來說,你的武哥必須在兩個月又十天內找到結婚對象,如果他確定了對象,我希望你考慮跟我去美國,離開台灣,拉遠距離,我陪你一起忘了他。」梁競堯瞅著她說。
他迎著她的明亮眼瞳,已經不下百次自問:是不是真要她?每回答案都是毫不遲疑的肯定。
她決定去「吃」向棠武的那天,他在上百坪的家裡走來走去,痛恨自己神經錯亂,提議她去吃吃看向棠武這道菜!
他一遍又一遍罵自己瘋了。他從沒經歷過這種強烈、折磨人的嫉妒感,他想衝到向棠武家,痛痛快快揍他一頓,告訴那只呆頭鵝,他不要的季書菱是人間至寶,是他尋尋覓覓許久,想要共度餘生的理想伴侶……
他從來沒這樣愛過女人,深夜他一接到她的來電,立刻衝出家門,驅車奔馳到她面前,聽到她的拒絕,聽到她說向棠武不是小籠包,會是她一輩子的愛。
聽完她的話,他沒有別的感覺,他還是想愛她……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想努力到最後一刻,不想放棄。
為了她,他答應總公司轉調紐約。其實兩年前,總公司就詢問過他,當時他並不想離開台灣。而今,他為了書菱答應,希望把她帶走,離向棠武遠遠的,他想將她變成他一個人的。
兩個月又十天……季書菱苦澀地想,一年即將過去了,時間走得好快。
那個早上,媽媽警告她再繼續慢慢磨,她的武哥就要娶別人,彷彿才昨天而已。
她到公司心不在焉,然後跟頂頭上司求救,他建議他們假約會。
結果假約會變成真約會,她的初吻給了競堯。
她跟武哥大吵,然後裝沒事地和好,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被他狠狠傷了。
武哥已經知道她愛他,卻只希望回到她是妹妹、他是武哥的從前。
武哥喊競堯大蘿蔔,但總是笑笑聽她說,她跟競堯的約會。
因為競堯會下廚,在她的玩笑話下,他為了找結婚對象,把自己變成婚姻市場的搶手貨,他跑去學料理,從西餐學到中餐。
武哥完全不考慮她,不停跟其他女人約會,她看著,很受傷。
她聽競堯的建議,灌醉她親愛的武哥……
她終於打電話給唐翌濤,決定讓武哥好好找對象,她擔心他會孤老到死。
將近十個月時間,轉眼就過,她跟武哥之間,好像改變了很多事,又好像什麼都沒改變,最重要的是,武哥從頭到尾只把她當妹妹。
剛才在電話裡,武哥甚至不喊競堯大蘿蔔了,他喊他競堯。
「競堯——」
那語氣,完全就像個哥哥,像他喊棠芯的未婚夫Lucien。
武哥接納了競堯,她最後一絲渺茫期待跟著破滅,從以前到未來,她一直都是妹妹。
她感受得到競堯很在乎她,連武哥得在兩個月又十天內找到對象,他也能記得清清楚楚,她想,等武哥確定結婚對象,她應該為自己再努力一次。
競堯什麼都好,而她,也想找個好人,把自己嫁了。
「好,等武哥確定對像後,我跟你去美國。」
第7章(1)
向棠武一整夜沒睡,腦子裡不斷想著小菱角不再是他的,他痛苦得想吐。天光大亮時,他突然衝進浴室,瘋狂嘔吐。
他吐得頭昏眼花,吐到彷彿連肝膽都要嘔出,他全身上下像被火燒過般難受,吐光了胃裡殘存的食物,恐怕連胃液也吐個精光後,他在洗臉台漱口,掬起一把又一把的冷水潑上發熱的臉……
他莫名其妙地病了。
稍事清洗後,他覺得渾身虛軟,跌坐在黑白灰相間的拼花馬賽克瓷磚地板,他摸著冰冷乾淨的瓷磚地板,回憶湧上心頭……
退伍後,他搬離家,小菱角像這屋子的女主人,跟他的室內設計師溝通,浴室地板要用馬賽克拼花地磚,按摩浴缸要心形,另外做乾濕分離,廚房要有中央料理台,洗水槽要做兩個,室內天花板全都做間接照明。
書房的書櫃要做滿一整面牆,要另做滑軌式階梯五個樓階,剛好夠她拿幾乎高到天花板最上層的書。
他的新屋三米八挑高設計,曾被她抱怨,這樣很難清到天花板。
當時,他笑著回答她說,他會請固定的清潔公司做打掃,天花板的問題,她不需要煩惱,她只要負責把屬於她的瓶瓶罐罐、廚房裡的柴米油鹽打理好就成,負責讓他吃飽飽、睡好好,心情愉悅就非常棒了。
向棠武摸著馬賽克磁磚,回想當時的他對小菱角,是什麼心情?
他把新屋所有裝潢擺設全交給她作主,要她選她喜歡的就好……為什麼?
天亮了,陽光從浴室玻璃窗跳進來,照上他的臉,他知道,有些什麼已經一去不回頭,他的小菱角在梁競堯的遊艇上……
該發生都已經發生,他現在卻莫名其妙的懊悔不已,昨晚要放手、要祝福的想法,這一刻,全被該死的濃濃懊悔吞噬。
他的小菱角,一去不回了。他想起小菱角在電話裡說——
武哥,過了今晚,我就不會回頭。
他跟小菱角再也回不到過去,他終於明白,在天光大亮這一刻,在一切都成定局後,他體會到他失去……失去了……
向棠武連想下去都沒辦法。他要自己振作起來,離開浴室。六點多,他撥了電話給方旖晴。
「棠武嗎?」她接起電話,不是很確定地問。清早六點多,向棠武便打電話給她?
「旖晴,抱歉,吵醒你了。」這時間,大部分都市人應該還在睡。
「我通常六點就醒了,你沒吵到我。你還好嗎?」他聲音聽起來有點沒元氣。
「對不起,我人有點不舒服,一早起來就吐得亂七八糟,我今天下午沒辦法赴約了……」
「要不要去看醫生?」
「星期天診所都休診,我也沒嚴重到需要去大醫院掛急診,在家休息應該就會好……」
「有人可以幫你煮東西嗎?一整天你總需要吃點東西。」
「我睡一下,如果有好一點,我再出去隨便買點東西吃。」
「……你方便讓我到你家嗎?反正我今天沒什麼事。」
「你願意過來嗎?」向棠武有點驚喜。他又生氣又心煩氣躁,如果有人能來陪他,是再好不過。
「給我你的住址,我到市場買些菜,然後過去找你。」
向棠武二話不說立刻把住址給她,結束電話,他躺回床上。
他煩躁地想,這張加大柔軟雙人床,也是小菱角選的,她說這樣兩個人睡起來才舒服,有足夠空間滾來滾去、打枕頭戰。
他跟小菱角,常常在週末夜、在這張加大雙人床上,打枕頭大戰,他的小菱角總是滾來滾去,閃避他的攻擊。有幾次,他對小菱角有不恰當的反應,因為她通常不穿胸罩,只套著大大的T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