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不,我應該說,我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妳。為了讓妳開心,回到我的身邊來,所以我把妳當初看不過去的地方統統改掉,這麼說包準能把妳感動到痛哭流涕,從此對我死心塌地。」
「那你為什麼不這麼說呢?」她輕聲問。
「因為我倦了。」夜色平緩了白日裡的劍拔弩張,他的嗓音又回到她記憶中那和煦好聽的男低音。「我厭倦了當一個完美無瑕的王子。我曾經以為這樣有用,但是我錯了。妳現在看到的人才是我,一個百分之百的賭徒。我不押沒有贏面的寶,不下注在對我無用的人身上,我既不完美也不無缺,一切都是現實考量。」
「我從來沒有期望你必須完美無缺。」琬琬有些感傷地說。
「顯然妳在發現我真實的模樣那一刻就決定跑了。」他的語氣帶著淡淡的譏嘲。
「我從來不是因為你陰暗的那一面而離去,我只是……」她的聲音突然破碎。「我只是很在意、很在意、很在意!」
她埋進自己的膝裡哭泣。
一個溫暖的懷抱在兩秒之內將她緊緊裹住。
「我可以不在意班尼和湯普森,可是我一直忘不掉那些女人的樣子。她們好美,而我只是一個平凡的女人……我個性既不通氣,又死板得像個書獃,當你選擇和她們沾染時,我就什麼都輸了。」
所以,終究仍然是這一件事。她最在意的,卻也是他完全沒有借口推拖的錯誤。
沉沉的歎息從他的胸口蕩進她心底。
「琬琬,我知道我錯了。我忽略了對妳而言和其他女人隨隨便便的相親都是一種冒犯,我以為只要我沒有和她們上床就無所謂。」汪迎鎧細細吻去她的眼淚。
「我後來回到台灣,好多次夢到那個景象,想到你不知道已經這樣『應酬』多少次,我的心痛得像快要裂開一樣。」她無法承受這個!
「我不會把這個錯推給別人,例如我父親沒有給我好榜樣之類的,雖然我真的沒有一個好榜樣。」他低低地說。「我的父親從小告訴我,一個男人只要顧好家裡,他在外面做什麼事不重要。我當然明白婚姻不是這麼簡單,可是,我仍然以為,只要我沒有四處養小老婆,生一堆私生子威脅到妻子兒子的地位就夠了。可是,琬琬,我只請求妳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她忍住心痛。
「不要那麼輕易放棄我。」汪迎鎧把臉埋進她頭髮裡,沙啞地低語。
琬琬渾身一震。
「我不是個聖人,我本來就會犯錯。妳可以跟我鬧,跟我吵,跟我打架,甚至把符揚那塊臭石頭丟到我的頭上,就是不要那麼輕易地放棄我。」汪迎鎧仍埋在她發裡。
琬琬兩手環在他的背上,突然懂了。
原來兩年前受傷的人,不只是她,他也受傷了。
他覺得他被丟棄了!
所以重逢以來,他才總是這樣陰陽怪氣,總是冷嘲熱諷,他以為她才是那個找到「不再愛的藥」的人,那樣輕易地就把對他的依戀關掉。
天哪!他們兩個到底是怎樣的在錯解對方!
「我不是故意的,我愛你……我真的愛你,對不起……」她緊抱著他痛哭失聲。
汪迎鎧緊緊擁著她,緊到彷彿想將她變成自己的一部分。
「琬琬,我不是個好人,但是妳是唯一一個讓我想把所有的好都呈獻在她面前的女人。」他沙啞地道。「或許我接下來還會做錯很多事,氣得妳頭腦發昏,但是,請妳永遠永遠——」
「不會了!」她緊緊地吻著他的唇。「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再輕易離去,我會一直一直待在你身邊,讓你煩到必須拿槍才能把我趕走!」
她哭紅了臉,他沙啞地低笑一聲,接過吻的主動權。
「我愛妳。」他吻她的眉。
「不是因為妳有大胸脯和二十寸細腰,我不需要一個可以打扮得像個超級名模一樣的老婆。」他吻她的眼。
「我愛妳,因為妳讓我發現自己還有能力關懷別人。妳讓我願意變成一個更好的男人。因為妳值得這樣的一個男人。」他吻她的鼻。
「所以,也永遠不要再問我為什麼選擇妳,為什麼愛妳?因為我愛妳,這就是一切的答案。」最後他吻上她的唇。
那個吻,熱得讓她的腳趾捲曲,在他懷裡融化成一團溫柔的泉澤。
她愛他。她也是如此地愛著他!
「以後你工作上要做什麼事時,我都可以不管,唯獨一件事——你要答應我,從現在開始,你的世界裡只有男人,除了我,所有女人在你眼睛裡自動隱形。」她孩子氣地要求。
「好。」
「你也不可以再去那些風月場所,再讓其他女人碰你一下。」
「事實上,這就是我過去兩年多來過的生活,顯然我還活得很好。」他沙啞低笑。
琬琬怔了一下。
「你是說,你沒有……過去兩年都沒有……嗯……那樣?」談到這種問題她總是臉紅。
「是的,我沒有,過去兩年都沒有,嗯,那樣!」
就像她忘不掉他身上攀著另一個女人的情景,他也一直忘不掉,她哭著說他「不乾淨了」的神情。
他不是刻意隱忍,而是心靈自然而然開始抗拒,無法讓自己繼續「不乾淨」下去。
「那如果兩年後我沒有回來呢?」她皎了咬下唇。
沒必要告訴她,他只打算再給她三個月的時間,如果她再不來……別說他了,他家裡那個急著抱孫的老頭恐怕先撐不住。
「總之妳來了,這就夠了。」自己坐飛機來,總是比被人五花大綁偷渡進來好。
琬琬偎進他懷裡。
「好,我先相信你,如果你再犯的話……」她重重強調。
汪迎鎧一點都不懷疑,如果他真的再犯,琬琬不會給他第二次機會。
對自己的原則問題永遠說一不二,這就是他的小書獃。
最後,他在她耳畔輕吐——
「既然如此,我們可以過那個延遲了好幾年的新婚之夜了嗎?」
尾聲
「這個小鎮好漂亮!天空漂亮,樹漂亮,房子漂亮,雲漂亮,什麼都漂亮!」
琬琬興奮得嬌顏泛紅,張開雙臂想要擁抱整片天空。
「小心一點,不要跌下去了。」她的丈夫在一間小屋前停好了車,替她打開車門,把不安分的小妻子先從天窗壓下去,再打車門裡抱出來。
「我在美國這麼多年,不是待在聖地牙哥,就是拉斯維加斯,我從來沒有來過這麼優美淳樸的小鎮!」琬琬一開心話就停下下來。「阿鎧,我們可以在莫城小鎮住多久?只能住三天嗎?」
「這裡是我朋友的朋友的朋友的老婆的房子,我可沒有決定權。」他懶懶地道,抱著妻子踏上通往小屋的走道。
「這麼複雜?」她好奇地窩在丈夫懷裡,眼眸眨巴。
「莫城小鎮去年遭過龍捲風災,這間小屋是年初才剛重新建好的,目前被我們幾個人視為『美國中部的避難聖地』,唔……」
突然間,美得如童話故事般的小屋被人打開門來,汪迎鎧發現自己和童年死黨面面相覷。
「符揚?你太過分了啦!我先向麥特夫婦借鑰匙的!」汪迎鎧把老婆放下地,不滿地低吼。
一個濃眉大眼,雄壯威武的男人懶懶倚在門廊上,用一副完全不把玻璃迷宮總裁放在眼裡的挑釁眼神對他飛了下眉。
「先來的先占,抱歉了,我們早你們兩個小時到。」符揚兩手往胸前一盤,笑得很惡劣。
符揚?他就是符揚?
琬琬瞪大眼睛。即使跟著一個名人老公,她見過的名流也不少了,但是這位名聞遐邇的雕刻大師,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符揚,我不是讓你去買東西嗎?你在跟誰說話?」一個嬌柔的女人從窗戶裡探出頭。
琬琬看著那清麗無比的五官,突然覺得這個女人的相貌真是為東方人爭光。
「汪迎鎧,是你嗎?」那位嬌柔美女驚喜地叫。
「小萸,好久不見。」汪迎鎧對她招一下手。
符揚顯然對某人那麼親熱的和自己老婆打招呼感到很不是滋味。
「反正你們兩個自己另外去找間汽車旅館住,這間屋子我們訂了。」
「符揚,別這樣,屋子才剛蓋好,有足夠的房間給阿鎧住。」成萸輕嗔。
「阿鎧?叫得真親熱。」有人醋越吃越酸了。
「還是小萸可愛,永遠那麼甜美溫柔,真是紅顏命苦才會委身給一個強凶霸道的土霸王。」汪迎鎧和這個死黨從小鬥到大,現在自然也不會客氣。
符揚犀利的黑眸瞇了一瞇。
汪迎鎧不理他,逕自提了行李,牽著老婆的手往台階上走。「來,琬琬,我們別理他,讓我介紹一下小萸給妳認識。小萸以前可是我們班上許多男生的夢中美少女。」
琬琬經過符揚身邊時,擔心地多瞄了兩眼。她總覺得這個男人隨時有撲上來把她老公撕碎的可能性。他的身材又高,體格又壯,連汪迎鎧和他相比都溫和了不知幾百倍,天知道她覺得她老公操控欲已經夠強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