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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香彌

  丁挽秋聽完笑道︰「聽起來似乎不難。」

  「啊,說起來是不難,但實際上很費工,單單是紋飾的技法就有幾十種,包括描彩、描金、鑲嵌、雕漆、堆漆、磨顯填漆等等。用說的說不清楚,我帶少夫人一一看過後,少夫人就能稍微明白了。」

  作坊佔地很廣,隔成了不少空間,每個空間製作不同的工序,裡面有上百名工匠,每人各自負責一部分,有人製作胎體、有人在胎體上髹塗上素漆、有人負責描彩描金、有人則負責鑲嵌金銀螺鈿或雕琢。

  丁挽秋一邊仔細聆聽著王大娘的解說,一邊目不暇給的看著工匠們專注的做著自個兒手裡的事,最後來到一間房子裡,那裡擺放的是已製作完成的漆器,等待裝箱送出去。

  裡面有各種形狀的花瓶、罐子、碗盤、器皿、食盒、妝奩、櫃子,桌几,還有三面屏風,和兩尊佛像。

  她一件件仔細看著那些精雕細琢的漆器,讚不絕口。

  最後她站在那兩尊佛像前,詫道︰「想不到連佛像都能用漆來製作。」

  王大娘站在她旁邊解釋,「這兩尊佛像的胎體是青銅所鑄,上面髹塗了近兩百層的漆雕刻而成,呵呵,瞧我說起來很容易,其實那近兩百層的漆每上一層,要等干了之後才能再上一層,十分費工呢,足足花了快半個月的時間才做好,七天後要送往京城的天馬寺。」

  環顧著眼前這些精美華麗的漆器,丁挽秋忍不住問︰「我能學嗎?」

  王大娘有些詫異,「少夫人想學做漆器?」

  「嗯。」下一瞬,像想到什麼似的,丁挽秋臉上笑容微斂,「不過大概不可能吧。」寒見塵不把她當成妻子看待,又怎麼可能讓她這個「外人」來寒氏作坊學這製作漆器的技藝呢?

  「少夫人若想學,可以同少爺商量,少爺也許會答應。」少爺都願意帶少夫人來,學習製作的事想來是沒問題,她擔心的倒是製作漆器很辛苦,嬌滴滴的少夫人恐怕會吃不了這些苦。

  他會答應嗎?丁挽秋很懷疑,但也沒再說什麼。

  中午時分,她準備乘馬車回寒家大宅時,瞟見寒見塵與兩名男子站在作坊前的一塊空地上,她沉吟了下決定先過去跟他說一聲再走。

  走過去後,發現他們在談事情,她悄悄站在一旁等候沒有出聲。

  「少爺,漆園裡漆樹枯死的情況越來越嚴重,不出幾天只怕咱們漆園裡的漆樹便會全部枯死。」說話的是一名面色黝黑、下顎蓄著綹山羊鬍的中年男子,這人寒見塵有向她介紹過,是作坊的總管事名叫岳樺,神色有些凝重。

  寒見塵細思了會兒,下達指示,「岳叔,你派人將那些枯死的漆樹全都砍掉,還有只要染了病的漆樹,附近四周的漆樹也一併砍掉,免得再蔓延到其他漆樹。另外,再去購買漆苗,另辟一個地方栽種。」

  「少爺,我懷疑咱們園子裡漆樹枯死的事跟李記作坊有關,要不然咱們的漆樹怎麼會突然間得病,一下子枯死那麼多,以前這種事從來不曾發生過。」開口的是另一名年輕男子,他粗獷的臉上,兩道濃眉緊蹙,他是作坊的三管事孟廣仁。

  不同於寒氏作坊已有近百年的歷史,李氏作坊是六、七年前才開設的,作坊的主人李承祖,據說是江蘇巡撫納蘭瑞麟一名寵妾的兄長。

  當初為了取代寒家在漆器市場的地位,李承祖以高於寒氏作坊三成的薪酬來拉攏寒氏作坊的工匠。

  導致那年寒氏作坊被拉走了很多工匠,一度令寒氏作坊的人手十分吃緊,除此之外,他們還以低了一成的價格搶走不少生意。

  缺了人手加上生意又被搶走,寒氏作坊差點要經營不下去,寒家在蘇州城雖然還有其他產業,但漆器作坊是他們最重要的命脈,這令寒夫人幾乎要愁白了頭。

  所幸後來在京城當官的寒見塵辭官回來,從寒夫人的手上接下作坊,才扭轉局勢。

  他先派人到偏僻的村落裡招來一批人手,又派了幾名老手傳授他們製作漆器的方法,同時幫助他們在蘇州城安家落戶,讓他們安心留下來做事,這才補齊欠缺的人手。

  接著降低了漆器的價格,暫時拉回了不少生意,但降低價格並非長久之計,寒見塵致力於維持寒氏作坊的漆器質量,並製作更精美獨樹一格的漆器,因此寒氏所生產的漆器質量遠比李記精良許多。

  而幾年前寒見塵亦放話說,若寒氏旗下貨商轉向李記採購漆器者,寒氏作坊所產的漆器絕不再供貨給對方,這狠話一撂,不但阻止了不少貨商向李記購買漆器,還反過來搶了李記不少客人。

  不過寒氏作坊與李記作坊也因此涇渭分明,與寒氏做買賣者不會向李記做買賣;向李記購買者,不會向寒氏購買。

  即使如此,仗著江蘇巡撫的勢力,李記作坊在這短短幾年裡,規模幾乎快追上了寒氏作坊,且明裡暗裡不斷對寒家使絆子,這一次漆樹枯死的事,李記必然難脫干係。

  對此寒見塵並沒有妄下定論,「這事我已派人去查,不過即使證實是李記派人做的也無濟於事,此刻最重要的是確保大漆的來源,廣仁,你要加緊收購大漆,有多少收多少。」製作漆器最重要的就是大漆,若是缺少大漆,其他的就不用說了。

  孟廣仁面色凝重的道︰「少爺,這幾日我跑遍附近幾個縣城,向有大量種植漆樹的人家收購大漆,可他們說那些大漆全都被人訂走,沒辦法賣給咱們,連日下來,我只能收到少許的大漆。」

  「知道是誰訂的嗎?」寒見塵問。

  「每一家說的都不一樣,有說姓阮的、有說姓詹的、有說姓葉的。」

  岳樺狐疑道︰「沒聽說這幾家有人在做漆器。」

  孟廣仁猜測,「我懷疑那些人說不定是李記的人,否則怎會這麼巧,咱們園子裡的漆樹大量枯死,附近縣城產漆的人家的大漆就全被訂了,這事委實蹊蹺。」

  「少爺,倉庫裡的大漆只怕不夠一個月用,縱使現下馬上種下幼苗,也緩不濟急,無法取漆,若是大漆一斷,三個月後要交進宮裡的那批漆器只怕會來不及完工。」岳樺憂心忡忡,若無法準時將那些漆器送抵宮裡,可是會被問罪的。

  寒氏作坊原本有自個兒的漆樹園提供大漆,大漆來源不愁,但如今園裡的漆樹枯死了泰半,大漆的來源產生問題,恐怕會趕不上進度。

  明白事情很緊急,孟廣仁連忙道︰「少爺,我再跑遠一點的縣城去收購看看,我就不信李承祖能把所有的大漆全都吃下。」

  聽他們說到此,一旁的丁挽秋忍不住出聲,「相公。」

  寒見塵抬眸望向她,「什麼事?」方纔他便已留意到她就杵在不遠處。

  她啟口道︰「我知道有一個山坳長了一大片的野生漆樹,不知道對作坊有沒有幫助?」適才聽了他們的談話,她知道他們正在急尋大漆。

  寒見塵還沒出聲,聽見她的話的孟廣仁便急著問︰「在哪裡?」

  「那裡距離蘇州城約莫三天的路程,是在臨澤縣附近一座山裡。」

  聞言,寒見塵神色並沒有像孟廣仁那麼激動,他睇向她問︰「你怎麼會知道那裡有一片野生的漆樹?」

  「我娘的娘家就在臨澤縣,爹娘帶我們回去過幾次,幾年前我隨表哥、表妹一起去山裡採藥,才知道那裡有一片野生的漆樹林。」外公是個大夫,常帶表哥、表妹上山採藥,之後外公年紀大了,便由表哥、表妹到山裡採藥,那片林子是漆樹林,就是表哥告訴她的。

  「少夫人,那你快把地圖畫給我們,咱們去找。」孟廣仁興奮的道。

  「地圖我是可以畫給你們,但那兒地形有些複雜,只怕說不清楚。」斟酌了下,丁挽秋接著說︰「要不我寫封信給你們,你們過去後,找我表哥帶你們過去。」

  「這也可以,那請少夫人快去寫信。」孟廣仁催促。

  不若孟廣仁那般急躁,寒見塵望向她詢問︰「你認得路嗎?」

  「只要到了臨澤縣,我就能認得上山的路。」她曾在那兒住過好幾個月,對山上很熟。

  「那麼由你帶我們過去。」

  「我?」丁挽秋有些訝異。

  「你不願意嗎?」他墨瞳瞬也不瞬地瞧著她,語氣微微一沉。

  「沒有,我可以帶你們過去。」她只是很意外,他竟會要她帶路。

  聽她這麼說,寒見塵接著交代,「廣仁,你命人準備一下,明天帶上三個人跟我一起過去。」他轉而又看向丁挽秋,「你也回去收拾一下,明早一起上路。」

  「嗯。」丁挽秋沒有多說什麼的點頭。能幫上他的忙,讓她唇瓣不自禁的噙起一抹微笑。

  第4章(1)

  翌日一早,丁挽秋坐在馬車裡,透過窗子,靜靜看著外頭前來送行的姚含青,她親暱的拉著寒見塵的衣袖與他說著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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