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傳敘笑了。「我從來沒有這樣想。」
起身,他把電視留給女兒,拉著老婆走到屋外。這種上床不上床的字眼,還是少讓女兒聽到為妙。
「你知道嗎,你將會很有錢。」
爸爸已經做好財產分配,但倔強的三個女兒沒有人肯接,媽媽得不時緩頰,說三個女兒已經獨立慣了,不希望長輩指揮她們的意願。
幸好秧秧的男朋友願意暫時接手爸爸的公司,不讓好好的一家貿易公司呈現群龍無首的狀態。
換句話說,她根本不需要去幫舊經理工作,有意願的話,她可以自己開公司。
「那又不是我的。」
「小姐,那個人是你爸,老爸的東西都是是女兒的,就像我的財產將來都是遲遲的。」
「遲遲?你有沒有說錯?」他願意把錢留給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女兒?
「當然沒錯,除非你不承認她是我的女兒。」
這麼慎重的口吻啊……向冉冉歎氣。這個男人對她的好,好到無法形容,她還能不將就?雖然她真的希望靠自己的力量給母親買房子。
「好嘛,你不希望我去,我就不去。」
「你弄錯了,我沒有不希望你去,我是要告訴你,我從不認為我們的婚姻是金錢交易,我們之間不是對價關係。我愛你,愛是無價的事情。我不要你為了金錢勉強自己出去工作,不要你把我們之間分得乾乾淨淨,你不知道夫妻之間財產本來就共有嗎?」
聽懂了,她笑出開心,聽懂了,他每個字句都是為了她。
「就一個星期,我已經答應經理,不想出爾反爾。」
她靠在他身上,他圈住她的腰,一天天,她習慣身後有一堵高牆,而他習慣懷中有個軟玉溫香。
「沒問題,我接你上下班。」周傳敘在她耳邊低語。
不反對還無條件支持?向冉冉看他,看得滿心感動。「我保證,往後,除非請我當老闆,否則誰也別想讓我出馬。」
「嗯。另外還有一件事,是我想表達的。」
「什麼事?」
「對爸爸好一點,既然有心原諒,就不必讓驕傲橫在中央。」
「我對他已經夠寬宏大量了。」她嘟起嘴,驕傲的模樣不像媽媽像小孩。
「冉冉,我真的很擔心。」他捏捏她的臉頰,「人非聖賢,誰能無過?哪一天我要是做錯事,你會不會聯合遲遲不理我?」
「哼,說得太輕鬆。如果你敢和我老爸一樣搞外遇,那我會先拿剪刀把你喀嚓掉,再帶著遲遲和你的全部財產遠走高飛,聽見了沒!」她出言恫嚇,那表情不是假的,她痛恨外遇,痛恨媽媽碰過的事情。
通常男人聽見這樣的話,少說也要吼幾聲,確立自己的地位,但他是頭溫柔的大熊,他沒有生氣,反而吻上她的耳際。
「聽見了,為了不讓自己一無所有,我會努力不讓自己搞外遇。」
「如果努力過了,外面的狐狸精還是不肯放過你呢?」女暴龍咄咄進逼。
「那我就把她帶回家裡,讓你把她狠狠修理。」
她偏頭想了想,點頭同意。「這樣很好,你的個性太溫和,這種麻煩還是交給我處理,我肯定三兩下就把對方電得『金系系』。」
要知道,暴龍有很強烈的地域性,誰都不能入侵她的領域。
向冉冉往後一靠,滿意地歎口氣。她愛她的高牆、她的大熊、她的老公,她愛老天爺把周傳敘丟到她面前這個舉動,她愛不必出口生生世世,他就是會和她生生世世,這樣的男人,少一點浪漫又何妨?
周傳敘站在賣場外,看著妻子精力充沛、勢力四射的模樣,他很愉快。她一雙高跟鞋叩叩作響,走到哪裡,光芒就落在哪裡,是天生的女王。
這是棟新蓋大樓的樣品屋,以前的經理跳槽,換了新工作,馬上想起她這個創造佳績的愛將。
昨天,她已經達到業績目標,照理說,今天不必來,可她是個負責任的女人,說七天就七天,不多一天也不少一天。
他看看手錶,多等十分鐘才走進賣場,冉冉看見他,像個小女人一樣撲過來偎進他懷裡,有點做作。他知道,她在向經理表態,她的家庭主婦生活過得很不錯。
她曾告訴他,所有人都不看好她的婚姻,還有同事拿錢下注,賭她撐不了兩年就會離婚,為這個,哼,再苦她都會撐滿兩年,然後當著那些跌破眼鏡的同事抬起腳,把滿地眼鏡踩得更碎。
很驕傲,但冉冉就是這麼驕傲,這麼不認輸的女人。
「玫瑰花呢?」昨天她訂一大束代表愛情的玫瑰花,要他今天送來,讓她對昔日的上司下屬炫耀。
「在車上。」
「為什麼不帶進來?」
「玫瑰花代表我愛你,而我愛你,你知道、我知道就好,不必弄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是個實心眼的傢伙。
「不對,我就是想弄得人盡皆知,想讓全世界都曉得,我的婚姻很美妙。」
她朝他做個嬌俏的鬼臉。
「虛榮。」周傳敘捏捏她可愛的鼻子。
「說得好!這是形容向冉冉最恰當的兩個字,怎樣?後悔了嗎?」
「我……」
他話沒說完,她便心急地瞪大眼搶話,「你敢說後悔?」
「我為什麼要說?後面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在等待著我後悔,我才不給他們機會。」
向冉冉笑了,給他一個響亮的、要所有人都聽見的親吻。「你是個聰明的男人。」
接著她很誇張,帶他到處介紹,當大家知道他是鼎鼎大名的畫家周傳敘時,不敢置信的眼睛睜得老大,還有人歎氣說:「難怪你要金盆洗手,嫁到這種老公,誰想在外面勞苦奔波?」
她揚眉,說:「是啊,要不是經理拜託,我老公才捨不得我出來工作。」
「沒那麼誇張。」他在她耳邊輕聲道。
「在商場上就是比誇張,越會虛張聲勢的人贏得越多,人吶,就是要高調。」
於是他明白,她的虛張聲勢對她有多重要。
「要走了嗎?我的車子離這裡有一段路,我去把它開過來?」
「不必,我和你一起去。」拿起包包,牽著他的手,大手牽小手,她愛上和他並肩走。
走沒幾步,他發現她的腳步有點怪怪的,停下問:「怎麼回事?」
「高跟鞋咬腳。」
「痛吧?」
「沒事的啦,哪個女生不必為了穿高跟鞋吃點苦?」
周傳敘沒理她的話,蹲下身,拉過她的手扶在自己肩上,抬起她的腳,發現腳跟處磨出水泡,這麼多水泡,沒事才怪,虧她還能昂首挺肩,滿場到處跑。
他脫下外套,彎身。
「做什麼?」她問。
「我背你。」
「拜託,這是台北街頭,你要表演給人看嗎?」
「是你說要高調,快上來,不然我把你扛在肩上,肯定會更高調。」
向冉冉失笑,看看左右,在他堅持的眼光中,第一次,她為他妥協。
她上了他的背,他用外套把她美麗的小臀臀罩住,春光不外洩,她真想洩,也只能在他面前。
貼在他背上,寬寬的背、寬寬的肩,寬得好像可以把全世界都容納,他不必說話,就給人安全感無限,他不必軟言哄她,她就嘗到頂級蜜糖,和他在一起,就算什麼都不做,也不覺得無聊。
好愛他,一天愛一點,越積越多點,點點點點……那些點點點,落在她胸口,鋪出整片幸福田園。
「大熊,怎麼辦?」她滿足歎息。
「什麼怎麼辦?」
「你還沒有去巴黎,我已經開始想你。」下個月,他就要去巴黎為畫展展開序幕,兩個星期……好久哦,她想跟去的,但他堅持她留在家裡照顧遲遲,人家說女兒是爸爸前輩子的情婦,他對遲遲的好,好到老婆眼紅。
「不要擔心,我打電話給你。」
「光是講電話又不夠,我想抱你睡、想和你親親抱抱說愛愛。」
親親抱抱說愛愛是他和遲遲的專用暗語,每天入睡前,他都要親親女兒的額頭,給她一個大擁抱,然後說一句永遠都說不膩的我愛你,他們的父女之情,孵得比玻璃盆裡的綠豆芽還快。
大熊好看的唇形上揚,有人說被愛比愛人幸福,他卻認為,有個人能讓他傾盡全力愛著、呵護著,是件幸福的事。
「遲遲說,想去晚晚的男朋友……」他記不得對方的名字,只知道他是個很紅的明星。
「方英雄。」向冉冉接話。
「對。她想去方英雄的演唱會裡當特別來賓。」
這件事遲遲不敢對冉冉說,她知道老媽對方叔叔的印象不怎麼樣,而且,老媽還是比較喜歡她念醫學院,不喜歡她玩樂器。
「嗯。」
「你同意?」
「不同意能怎樣?女兒已經被你寵壞,我說什麼她又不聽。」
她雖然很惡霸,但生活在民主時代,多少也得學著尊重民意,這個家庭裡兩票對一票,她是絕對的弱勢團體。
「我希望她做自己喜歡做的。」
「我也希望,可是當醫生至少不會餓死。」她被餓怕了,常常從飢餓的惡夢中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