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出去了?去哪?」
戚凡凌皺起眉頭。「你完全沒發現我不在家?」
「時差調不過來,我睡到剛剛才醒來……」嚴夏映回得心虛。
他無言了。他原以為她人生地不熟,突然面對一大家子的陌生人,沒有他的陪伴,她肯定會很不安、很想念他,沒想到一切不過是他一廂情願,她根本不在乎他在不在家,她跟周公還有一票小屁孩處得可好了。
她有些怯懦地問:「怎麼了,幹麼突然不說話?」
「沒事。」他在生氣,生自己的氣,因為他發現他讓自己像個傻瓜。
沒事才怪,明明臉色就很難看。「不會是生病了吧?」她舉起手,往他額頭一探。
媲美極地冰柱的凜冽寒意襲上額前,戚凡凌反射性的一把抓下她的手,皺眉斜睨著她。
「手怎麼冰成這樣?」
「玩丟雪球哪有手不冰的。」嚴夏映開心得像萬聖節收到糖果的小孩。
可他的臉色卻灰敗得像剛從火山泥潭裡爬出來,咬牙低喝,「怕冷的人還穿這麼單薄去跟小孩玩丟雪球,嚴夏映,你是笨蛋嗎?你就不怕會重感冒!」說完,他拽過她的另一隻手,用大掌拚命搓揉,恨不得能在一秒之內把這雙棒冰似的小手焐得像小火爐般又暖又燙。
她望著臉色陰沉的他,實在想不透,他是在生氣嗎?可是為什麼?她也不明白,她明明就挨罵了,但她為什麼一點也不覺得憤怒難受,反而覺得被人在乎,胸口暖呼呼又喜孜孜。
難道她有被虐傾向?這麼說好像也不對,他對她的行為哪裡算得上是施虐呢,要她說,這根本是呵寵,一種溫柔又耐心的呵寵……
回顧過往的記憶,從來沒有哪個男人會因為她手冷而著急,更別說像他這樣幾乎是拚了命的想辦法要焐熱她的手,即便是疼寵她的外祖父也不曾如此。
只有戚凡凌,只有他……
他曾經說過,他是個但凡有利可圖就不輕易放過的商人,可嚴夏映不懂,這麼一個講究利益的人,應該很聰明才對啊,他怎麼會做出這種不符合經濟效益的舉動?要說傻,他比她更傻!
但又因為這份偏執的傻,讓傷痕纍纍、對人性感到失望的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窩心。
她眼睛眨了不眨地凝視著他,本以為已經被仇恨佔滿的心,因為他而暖燙起來,眼眶更是熱得厲害。
嚴夏映還來不及意識到什麼,滾燙的淚液已然奪眶而出,筆直地墜落在他的手背上。
戚凡凌愕然抬頭,看見淚眼婆娑的她,心口倏地揪緊。
已經很久不哭的她,沒料到自己會這樣失態,急著抽手抹淚消滅證據,他卻霸道的不放。
「為什麼哭?」他肯定自己沒握痛她。
「沒有……」她否認,偏偏哭意像拍打岸邊的海浪,一波一波湧上,眼淚越掉越凶,連帶的讓她的否認變得很薄弱,模樣看起來好可憐。
「說。」
「沒有就是沒……唔?!」
不想再聽到她逃避的話語。只好以吻封緘。
傷心,他可以想辦法取悅她;痛苦,他可以想辦法讓她忘卻,只要她能說出個原因,他都能夠努力想辦法替她解決,身為男人,他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這種一句不吭的眼淚,那會讓他很煩躁,覺得自己很沒用。
突如其來的攻擊讓嚴夏映驚得瞪大眼睛,睫毛微顫。
她心亂如麻,捏著拳頭捶打他,想要抵抗,然而他的吻,狷狂得就像一列卡車,凶狠衝撞過她所有的理智和掙扎。
粉拳漸漸鬆開,初始還頑固的抵著他的胸膛,沒多久卻轉為緊緊揪著他的襯衫,分不清楚是想推開他,還是想把他拽得更近。
他的氣味,透過唇舌的糾纏,霸佔她整個口腔。
已經許久沒有這樣被吻……不,即便還是是嚴姝妤的時候,她也沒有感受過這樣霸道、佔有的吻。
當她化作他懷裡的一團棉花,軟得再沒有力量可以抵抗他,他終於放過她的唇,好讓她的肺葉可以重新充滿氧氣。
他們四目交會,一時無語,寧靜且壓抑,像是在醞釀著下一波的風暴。
說真的,她其實也不知道經歷過熱烈擁吻的男女都應該說些什麼來填補這樣的時間空白,就在她還在絞盡腦汁思索之際,戚凡凌率先開口了——
「為了保障我的權利,我要求調整雙方合作層級及合作時效。」
嚴夏映猛地抬頭,怔怔的望著他,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
他話鋒一轉,「不能只有我的心被你拽來拽去,你也應該交出你的心才對。」
她頓時啞然,心情像是坐了一回雲霄飛車,俯衝之後又突然拉高,導致渾身血液像瘋了似的亂竄,她聽到自己強烈的心跳聲,充滿了喜悅。
看她傻乎乎的瞪著美眸,他突然覺得這樣的她好可愛。
「至於時效……」戚凡凌沉吟須臾,才又道:「直到我的吻再也無法讓你產生任何悸動的那一天為止吧!我知道那一天到來的可能勢必很渺茫,你就耐心點吧。」
他的表情乍看像是在開玩笑,可是燦亮的眸光又透著一股自信熱度,使她渾身不受控制的發燙。
不想看他太過得意,嚴夏映好氣又好笑的斥罵,「自大狂!」
戚凡凌無所謂的聳聳肩。「喔,或許吧。」
「欸,是不是只要我冷了,你就會像今天這樣焐熱我?」她微帶鼻音的低問。「只要你不怕被我燙傷。」
她不知道這個承諾可以維持多久,但她想再相信一次。就如他所說的,直到她對他的吻再也無法產生任何悸動為止吧!
「我有點冷……」這些年她的心一直找不到歸屬,尤其是過去這一年,她的心更是經歷前所未有的寒冷。
戚凡凌二話不說,張開雙臂,將她完全納入懷中,用體溫溫暖她。
虛掩的門外,戚凡琳收回敲門的手,原想把熱飲留在門口,想了想,還是端下樓好了,離去前,她不忘用不驚擾兩人、極輕微的力道,幫忙把門關好。
屋裡的暖氣一直在對抗著這場打從深夜就開始飄落的鵝毛大雪。
夜,很深很深……盡頭是將起的黎明。
嚴夏映剛結束和余佳佳的越洋電話。
打從她還是嚴姝妤的時候,余佳佳就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即便之後成為嚴夏映,余佳佳仍一如既往的給她溫暖,支持她的一切決定。
這次來美國,余佳佳相當不放心,她怕林彰宏為了搶奪日記會不擇手段。
嚴夏映其實也是,但捨不得羊便套不著狼,唯有讓林彰宏覺得勝券在握,失敗的滋味才會讓他更難以忍受,就像德肯藥廠收購案。
昨晚她已經透過網絡實時新聞得知消息,嚴氏集團敗陣,林彰宏一臉鐵青還要強顏歡笑的模樣,是她有生以來見過最好笑,也最荒謬的表情。
德肯藥廠只是個前哨戰,接下來才是真正的反擊。
她正低頭檢視隨身物品,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俊挺的身影邁開步伐,平緩走來,昂藏帥氣,就是面容太過嚴肅,不知情的還以為他踩到狗大便。
「我都準備好了。」嚴夏映率先開口。
「你真的堅持要這麼做?」
想誘林彰宏上鉤,多得是辦法,人若貪婪,處處都是誘因,實在不需要她以身犯險。
「我要是再不露臉,讓林彰宏的人馬有機會秀秀身手,那才是真的有問題,況且你不是已經替我做了最好的安排嗎?」她望著他,安心的笑道。
她的信任,對戚凡凌來說是一劑效力最強的強心針,他點點頭,朝她伸出手。
「走吧,我們得在晚上的生日派對開始前趕回來,亞力他們會全程跟著你,完成之後就回來,等我這邊的好消息。」
第8章(2)
德肓藥廠雖然讓嚴氏集團跌了個跤,但距離扳倒它,還有一大段距離。
既然要想打擊敵人,就要用最痛的方法,一次搞定,絕不能讓敵人有反敗為勝的機會,所以,戚凡凌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林彰宏喜歡給人設陷阱,這次就輪到嚴夏映一邊給林彰宏甜頭嘗,另一邊則由他來給林彰宏設陷阱。
戚凡凌透過友人的幫忙,把嚴夏映弄進了市區的皇家酒店,製造她這幾天下榻於此的假象。
上午,從皇家酒店出來後,嚴夏映就被跟蹤了。
她佯裝無知,舉止悠閒,伸手攔下了一輛出租車後,不緊不慢的按照她打電話回嚴家報平安時不經意透露的計劃內容,前往嚴夏映養父位於紐約市郊的房子。
本該覺得陌生的一切,卻因為有了嚴夏映的記憶,讓她無法只是純粹的當個旁觀者。
若說,嚴姝妤的孤單是來自於遭到背叛,那麼天生藝術家性格的嚴夏映的孤單則是不被理解。
因為,沒有人……
她想,這或許也就是為何真正的嚴夏映會在養父母接連辭世後,整個人生大脫軌,最終選擇了死亡的原因。
她在屋裡邊走邊看,順便等待該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