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問,或許是因為心裡明白他不是會把這種事情拿來開玩笑的人,但是理智告訴她不要輕易去相信。
歐陽禕看著她,理智而平靜的問她,「到現在你還是不肯相信我的話?那要怎麼樣才能相信?」
他已經不是十來歲的衝動少年郎了,或者該說就是在他十來歲時也沒有衝動過,他向來對於沒腦子的行動不認同,即使是面對著讓他動心的女子也是如此,因此他努力的維持沉著,表現真誠。
他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來博取她的情意,他只問她到底想要什麼保證才能夠相信他。
他和她相較於同齡人來說都已經浪費了太多的時間,已經沒有更多時間可以去玩那些你猜我猜的遊戲了。
富錦春在他這樣一步步的進逼下,方纔的不理智和衝動也慢慢的冷卻了下來,她看著他的臉,看著他眼底的認真,想要叫自己別相信,卻沒辦法從裡面找出一點欺騙玩弄的成分。
她不得不承認,這男人是認真的,他是認真考慮過的,即使她心中還有不少的疑問,但她還是做下了這樣的結論。
「那,為什麼是我?」她只有一個最簡單的問題。
她沒有少女的天真單純了,更沒有良好的家世,連外貌也只能說是清秀而己,她到底有什麼地方能夠被他給看上?
歐陽禕想了想,一臉認真的回答她,那表情嚴肅得不像是在訴衷情,比較像是拿著奏折上朝向皇帝稟報。
「我一開始只是覺得你挺有趣的。」他想起了兩人的第一次見面,「好像有點傻,又好像很精明,那時候我想,這個女子能管好家沒錯,但越看越覺得你這個人比你的手段更讓我覺得有趣。」
有趣?富錦春抿著唇聽他說,心中卻不禁懊惱著,被一個男人用有趣來評論,她是該感到高興還是悲哀呢?
唉,她就知道,自己沒有美貌,也沒有背景還能被這男人給看中,想來也不會是因叫為什麼好理由。
忽然之間,她覺得自己問了一個自取其辱的蠢問題。
歐陽禕好笑的看著她臉色的變幻,頓了頓後又繼續說:「後來晚上你特地等著我替我做夜消時,那種處處周到的關懷,或許就是讓我認定了你的緣故吧!」
「就這麼簡單?」富錦春有點不可置信。
幾頓夜消就把他給收買了?這份感情怎麼感覺……不是那麼可靠啊……
見她皺著眉不知道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他忍不住摸了摸她的頭髮,感覺到那綢鍛般的觸感,歎息著道:
「自然不是那麼簡單的。我一開始是因為有趣才特別關注你沒錯,但我會因此就這麼簡單的放權給你嗎?自然是慢慢的瞭解你才這樣做的,而這之間,我也發現了你許許多多的優點。」
「只是……這些事情,還有很多女子能夠做到吧?」她不安的又提出了一個問題。
不管怎麼說,他說的那些似乎都……太普通了。
她沒想過他會說出像話本裡那些書生對小姐說的纏綿情話,但這麼普通又理智的理由仍讓她有小小的不安。
「是普通,但我活了這二十六年,也只有你讓我有這樣的感覺。」歐陽禕老實的回答。
說普通也不普遍,明明只是簡單的小事卻觸動了他的心,比起一些別有深意的示好,更讓他覺得溫暖而心動。
就是那一次的回眸、那一次深夜的溫暖,一盞燈光,就像是讓他見到了燈火闌珊中的那一人。
只有唯一,不是之一。
這複雜的情緒無法用任何語言文字來描述,這個理由也只能埋藏在他心中了。
見富錦春還是有些茫然不安的模樣,他輕聲說著,「我沒有要你現在就給出一個答案,只要你別再生氣,像這些天一樣對我不理不睬就行了。」
她小小聲的替自己辯解著,「我沒有生氣。」只是有點不高興而已。
他也不去拆穿她的謊言,笑了笑說道:「好了,你說了算,只是我話先說在前頭,我雖然沒催著你給答案,但你也要給我一個期限,別讓我忐忑不安的等著。」
她睨了他一眼,懷疑的望著他,瞧他老是一臉老神在在,像是心中自有盤算的模樣,哪有半點地方可以看出來他忐忑不安了。
「那……一年?」一說出口,富錦春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她真是太不矜持了,活像急著嫁出去一樣。
歐陽禕一看她臉色就明白她想反悔,馬上拍板定案,「好,就一年!」只是這一年是怎麼算就由他來定了。
當所有的話都說開了,剛剛還不覺得兩人靠得太近,此時富錦春卻覺得尷尬萬分了。
「你……」也該放開我了吧?!
嬌羞的話還沒說完,歐陽禕已經放開了她,讓富錦春話梗在喉中,臉一陣紅一陣白的,想對他吼又覺得糗,難不成還要叫他把自己再摟回去?!
歐陽禕倒沒想那麼多,只是將她拉到了銅鏡前,然後將放在一邊的布巾遞給她。
她一臉疑惑的看著他,不明白這是要做什麼。
歐陽禕指了指她的臉,又要她看鏡子,「擦一擦吧。」
富錦春順著他的手看向了銅鏡後,忍不住慘叫了聲。「天啊!」
銅鏡裡的她,鼻子下方的血跡因為剛剛在他懷裡又咬又蹭的,連嘴角和兩頰都沾上了,雖然不多,但看起來極為可怕又可笑。
這真的是太丟人了!她剛剛就以這張臉跟他談情說愛,而他竟然能臉色不變的和她說半天?!
噢,有沒有一個洞可以讓她把自己埋起來?富錦春在心中悲泣。
第7章(1)
話說那天兩個人又說又吵的鬧了大半天,最後富錦春忍著羞意,草草的幫歐陽韓把東西都給收拾好了,就頭也不目的跑回自己的房裡去,一路上還捂著臉,就怕有人看出她剛剛的狼狽。
第二天他要離開的時候她也沒出門相送,只是遠遠的看著他離去,還來不及感傷就又被歐陽姍還有柳梳兒給諷刺了幾句,兩個人那趾高氣揚的態度讓她不用想就明白她們做了些什麼。
她是大而化之,又不是真傻,否則也沒辦法當上大宮女還活著出宮。
在經過那天的偷聽之後,她怎麼會不明白這表小姐有什麼樣的心思,歐陽姍那簡單的想法也已讓她摸得明明白白的,只不過她懶得和她們計較。
畢竟前一天他那樣和她坦承了心意,即使她心底仍有點不踏實,但終究還是選擇相信,只要他是真心對她,她們的小動作又有何懼?
心裡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做起事來也俐落專注許多,只有在扳著手指頭算他什麼時候會回來時才會顯得鬱鬱寡歡。
可平靜的尚書府在歐陽禕離家後的第四天鬧出了大事來。
一大早,最近難得和家人一起用早膳的歐陽爾突然出現,富錦春本來還沒在意,直到發現他走路的姿勢有些不自然才多看了幾眼。
早膳吃到一半,大門那裡卻傳來吵鬧的聲音,歐陽爾頓時身子一僵,富錦春急急忙忙的往外走去,打算看看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也不忘讓在院子裡處理雜務的兩個雜工注意歐陽爾的動靜。
一到了大門處,只看到門前來了三個彪形大漢,凶神惡煞的和門房推推擠擠的,讓她忍不住皺眉制止。
「這是怎麼回事?一大早的怎麼就在大門口吵吵鬧鬧的?!」
門房見著富錦春,連忙跑到她面前來,一臉無措的急促說著,「錦春姑娘,他們說是要上門討債。」
討價?這些人是傻了吧?!難道沒看見外頭那招搖的匾額嗎?她心裡還在想難道有人不知道這歐陽府就是工部尚書府時,對面那些人見到一個似乎可以作主的人,就拿出幾張條子氣勢洶洶的走到她面前。
「這位姑娘看起來是可以作主的,那好,我們要辦的不過就是一點小事,你看看這事兒該怎麼辦吧。」
「什麼怎麼辦?」富錦春雖然沒處理過這些市井之事,但在宮裡她什麼場面沒見過,擺出一臉鎮靜還是做得到的。
而富錦春這沉著冷靜的模樣的確把來人稍微震攝住了。
他們看歐陽爾那傢伙看起來精明實則好騙,又聽說過以前歐陽家鬧出的一堆笑話,接下任務的他們也就以為這府裡沒幾個厲害角色,打聽到歐陽禕這個主子出遠門了,就囂張的找上門來,沒想到一進門就被一個小姑娘給唬住了,這怎麼行呢?!
富錦春雖不是長得高頭大馬也不是虎背熊腰,但長久待在皇帝身邊培養出的氣勢,嚇嚇這些欺軟怕硬的人也已經足夠了。
「你們家二少爺在外頭喝酒召妓賭博欠了一堆的銀兩,可不能不還錢啊!」那個手裡拿著條子的大漢硬著頭皮說道。
富錦春沒接話,反而讓門房回去大門口守著,又讓一個嚇得臉發白的小丫頭上前去把那欠條拿過來看個清楚。
那些大漢仗著自己人多,也不怕她搶了欠條不還,大方的把條子交給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