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失笑的搖了搖頭,腦子裡有了等明兒個有空再去好好和她解釋的念頭,也就把多餘的心思都先按下,關了門就回到案前打算挑燈夜戰。
只是當門關上沒多久後,書房對面的迴廊木柱後卻慢慢的走出了一個身影,柳梳兒眼神陰沉的看向書房,手中的帕子被她絞得快要爛了。
她陰惻惻的望了許久,目前後冷哼了聲才慢慢的走向自己住的院子。
幸好她又多留了這一會兒,才看見那富錦春從書房出來,否則還真不知道原來表哥和她有不可告人的關係。
難怪表哥會將這尚書府的權力幾乎都放給她了,哼!她還以為表哥是多麼潔身自愛的男人,原來也不過如此……
第5章(2)
富錦春跑回了自己的房裡,一關上門,連鞋子都沒脫就直接撲上了床。
她趴伏在床上,一邊低罵著一邊揍著枕頭出氣。
「讓你聽信小人說話,可惡!」一拳揮出,像是打在那男人的左臉上。
「請了一個宮女回來管家,丟臉是吧!哼!」一拳再揮出,這次她想像著是打在那男人的右臉上。
「可惡!氣死人了!」
最後她忿忿的狠狠打著枕頭,直到沒了力氣才將枕頭隨手扔到一旁,喘著氣休息。
富錦春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氣什麼,只覺得在聽完那個表小姐說的話後,心中悶得慌,就像是一塊石頭壓在胸口上一樣。
她想,或許是自己病了!
這個想法很快的就獲得她的認同,她甚至開始強迫自己去相信,心情才慢慢平靜,可這份平靜在她開始梳洗後,驀地注意到自己的帕子不在身上時被徹底打破。
她看著鏡子裡的女人,發現她自欺欺人的功力果然很不到家。
銅鏡雖是模模糊糊的,但已足夠看清她的改變。
想到那消失的帕子在誰手中時,鏡子裡的女人眼神會有說不出的柔和與春意,然而當想到那個男人時,鏡子裡的女人展露的不安和迷茫,像是在嘲笑著她剛剛的自欺欺人有多麼的失敗。
而這種種的小細節無不都在殘酷的告訴她,她其實早已對那個男人起了不該有的心思,才會為那番話而難
受,不只是怕他看輕她,更是因為她發現兩人的差距。
工部尚書……她自嘲的笑笑,這一刻她寧可他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不過是請她這個大齡宮女管家就有一個表小姐跳出來喊著不妥了,若是他娶她當正室,恐怕就不只如此了吧!
至於當妾或通房什麼的,看多宮內妃子爭寵情況的她是想都沒有想過的。
「唉,原來出宮的日子也沒有比較簡單啊。」她皺著小臉抱著枕頭躺回床上,看著床頂忍不住喃喃自語著。
以前在宮裡,見過許多令人心煩難過的事,總覺得那些是宮裡才會有的,出了宮之後就好了,肯定什麼事情都沒有,現在看來是自己太過天真了,難怪那時候她把這想法說出口時清秋她們都在一邊笑呢。
她們早就明白了吧,只要有人在的地方,日子就簡單不了。她嘟著嘴下了定論,忍不住又歎了口氣。
做人不應該去奢求不屬於自己的東西,這不是在宮裡時清秋老是提醒她的話嗎?看來她是出宮後安逸的日子過久了,忘了自己最應該記住的事了。
以前在宮裡有多少姊妹們都對宮裡的貴人抱著一顆愛慕之心,就是沒有那份心,有些人為了往上爬,也是用盡手段去爭去搶。
她那時候都想,她不要那些榮華富貴,也不期望能獲得那些貴人的青睞,看多了宮裡的手段,她想要的是平靜的日子……
只是現在……唉!她輕歎了口氣,忍不住苦笑。
大少爺和宮裡的貴人們有什麼兩樣?他們都不是她可以擁有的人,那些曖昧那些心動不過都是該捨棄的東西而已……
想到這裡,雖然富錦春心頭覺得有點悶悶的痛,但她還是裝作無事的褪去了衣裳,整了整床鋪後躺在床上休息。
只是睡夢中的她不自覺的將手撫上了自己心跳的位置,整個人不安的時縮成了一團。
就算說服了自己不去想,她的心還是誠實的反應了最真實的情緒。
心緊緊地揪著,直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本來以為富錦春很快就會消氣的歐陽禕徹底明白自己錯了。
早膳還是豐盛美味,她臉上還是那樣恭敬有禮的微笑,但就是太恭敬了,令人覺得不對勁,在看到他時她特地後退了一步,以往會大大方方對上他的視線,也因為過於恭敬的低頭而不見蹤影。
前來用膳的他腳步在她面前停了下,雙眼帶著一點不悅望著她,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的就走了過去。
用完早膳,她也沒再過來收拾,而是讓幾個小丫頭上來幫忙收拾乾淨,只因她想和歐陽禕保持距離,也幸好這些小丫頭雖然還有些好動,但一般的規矩也學得差不多了,她才能假借放手的名義,將那些事情放給她們去做。
富錦春不去插手管太多其他的事情,就乾脆把心力都投注在修整尚書府裡的園子還有一些少用的房子裡,之前只是大略的整理過,有些地方只是看起來乾淨,但裡頭還缺了許多擺設,完全見不得人,她也正好用這當理由躲著他。
而當歐陽禕和富錦春兩個人陷入微妙的冷戰時,歐陽姍卻興高采烈的拉著柳梳兒到自己的房裡,急著打探昨晚兩人半夜相處的情況。
柳梳兒早就知道歐陽姍會問了,能夠忍一個早上就算了不起了,所以就拿準備好的答案來回復她。
其實昨天晚上她考慮過,到底是要將歐陽禕對她沒有半點心思的事情老實托出,或者是說謊表示歐陽禕對她略有好感?
但她想了想,前者或許能博取到歐陽姍的同情,但是除此之外卻一點用處都沒有。至於後者,或許可以讓她在這番謊言下,對她以後的一些作為達到推波助瀾的效果。
想了一晚上,她已有了決定,這時候她已經換好了該有的表情,語氣羞澀的說著,「昨兒個表哥他……」
「我大哥怎麼了?」歐陽姍激動又急促的問著。
「他稱讚了我的手藝,還說怕我以後太過勞累,讓我別再忙了,然後我就……」她抬眼看了看歐陽姍,又故作害羞的吶吶低語,「就先回房了。」
歐陽姍本來還期待著兩個人會像話本一樣來個花前月下,誰知道卻是這樣平淡的收場,臉上難掩失望之意,「就這樣?你怎麼就這樣回房了呢?」
她想聽到的可不是這樣的內容啊!就這個樣子能扳倒富錦春那女人嗎?!她心中暗忖。
柳梳兒心中也有許多的抱怨。什麼叫做就這樣?她一個黃花大閨女的,就算心中有許多算計,也總不能在男人什麼都沒說的時候就不要臉的自薦枕席吧?!
兩個人心中都有些埋怨,但還是要為了她們的目的而保持良好的談話氣氛。
所以柳梳兒沒有表達出不滿,而是咬了咬唇,小臉略微蒼白的道:「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本就容易受人非議,表哥這是為我好呢,我怎麼能不知羞恥的繼續待在那裡?更何況表哥昨夜還在忙呢,我不能幫他分憂已經很過意不去了,怎麼還能耽誤了表哥的時間。」
一番話說得有理,又點出歐陽禕是為了她的名聲好才讓她離開,也說明了她是有心無力,總不能在人家忙的時候坐在那裡礙眼。
歐陽姍點了點頭,「這倒也是,無妨,反正來日方長嘛。」
柳梳兒沒接這個話尾,反而有些遲疑的看著她,「不過昨兒個……我好像看見錦春姑娘提著茶水在外頭張望,也不知道……」
柳梳兒昨天見到富錦春從歐陽禕的書房裡跑出來後,又想到她進書房時有見到個茶壺,自然猜想富錦春是在她之前就已經到書房了,只是昨晚為什麼會沒在書房裡見到人她卻不明白。
但是不明白也無所謂,反正這消息能讓本來就已經對富錦春夠不滿的歐陽姍更生氣。
這水越混,她就越容易從中得利吧!
看著歐陽姍先是驚愕然後越來越難看的臉色,她怯怯的低下頭,唇角卻微微的勾起,輕聲的說出自己的推測,火上澆油,「都大半夜的,錦春姑娘怎麼還自己去送茶水啊……該不會……是特地去找表哥的吧?」
這石破天驚的一句話,讓歐陽姍氣得連道別都沒說就直接衝出了房門。
她這時候哪管得了其他,只想趕緊找到大哥好好的問問,這三更半夜的,那富錦春找他到底是有什麼事兒!
至於歐陽禕是否會回答她這無理取鬧的問題,她現在已經無法去考慮了。
她看人走遠了,才悠哉的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輕輕地歎了一口。
水眸裡依舊閃動著點點波光,卻早已看不見半分的柔弱,只有滿眼的算計。
歐陽姍氣呼呼的想找歐陽禕追問,但可惜的是歐陽禕這個大忙人還是讓她幾乎苦等了大半天才等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