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心上人微笑的目光中,曦西動作生硬,硬著頭皮,鑽入車內。眼睛瞪著前方馬路,心亂如麻,早忘了昨夜誓言,甘心做小豬。
白御飛說:「真抱歉,忙到剛剛才結束。」
「喔。」死了,沒化妝,他會看到雀斑。
「昨晚等很久吧?」
「喔。」完了,沒梳頭,一定覺得她邋遢。
「怎麼不看著我?生氣了?」
「噢。」天啊,沒洗臉!有沒有眼屎?快搓眼角。
「曦西……曦西?」白御飛捧住她的臉,笑道:「別擔心了傻瓜,你剛睡醒的樣子好可愛,你知道嗎?」
「欸?」有讀心術?怎麼知道她想什麼?曦西恍惚。
白御飛將備好的餐盤端來,放在曦西腿上,掀開奶茶杯蓋,茶香瀰漫,又打開鮪魚三明治,親自餵她。
「來,張嘴,吃看看。」
小豬吃了,是,她是豬,還是要理他。曦西聽話的吃了一口又一口,臉紅紅,好幸福啊!
白御飛說:「好吃嗎?我是第一次為女人送早餐……」
第一次?曦西傻笑,心頭暖呼呼。雖然他沒說明白,但是曦西甜蜜地想著,白御飛肯定也喜歡她。
第二章
曦西在幹什麼?秀蘭捧著泡麵,邊吃邊看曦西蹲在地上,在裝滿淘汰信件的箱子裡翻找。「找什麼?都過濾過了,裡面全是不重要的。」
「張摩爾張摩爾張摩爾的在哪啊?」
「什麼張摩爾?」好像聽過。
「找到了!」曦西抽出包裹。「就是他!」
「啊,我想起來了,一直想參加策展的新人。」
「對,他教訓我。」拆開信件,倒出DV片,拿放進播放機,將昨晚的事跟秀蘭抱怨。「說什麼我看完就會改變主意,呵,這麼囂張。搞不好真的很厲害……」她拉秀蘭坐下一起看。
兩人看著張摩爾的作品集,看到目不轉睛,直到影片播畢,兩人還盯著電視。
秀蘭問曦西:「覺得怎樣?」
曦西閉上眼睛,深吸口氣,叫:「爛、透、了!」
「沒錯,爛透了!」秀蘭猛點頭。
「色彩用得不錯,但構圖空洞,這不能參展,沒到專業水平。」
「我也這麼認為,虧他還有臉寄過來。」
「之前沒看過他的作品,他罵我我百口莫辯,現在——」曦西拿起電話,瞪著信封上電話號碼。「我可以理直氣壯地告訴他,我看完了,而你的作品,爛、透、了!」
「沒錯,快打。」秀蘭晞哩呼嚕吃泡麵,邊說邊噴湯汁。「告訴他,張摩爾,你的東西爛透了,想當藝術家?早點死了這條心!」
「好。」曦西撥通電話。「喂?你好,請問是張先生嗎?」
還你好請問咧!秀蘭翻白眼,客氣什麼啊?接下來,曦西說的話,秀蘭聽了想吐血。又來了,曦西又在鄉願了。
要罵人的卓曦西,竟然自己緊張起來。「呃,是這樣的,我已經看過你的作品,噢,嗯。我覺得……你的作品很有自己的特色……」就是不能被大眾接受的意思。「嗯,我感覺得出你的作品很有誠意……」就是沒有天分的意思。「假以時日你可以將才華發揮得更好,所以你現在不要急著參加策展……」就是不想讓他加入的意思。「呃?不懂?我的意思?我說得不夠清楚嗎?」
秀蘭直接搶走電話,大聲講:「她的意思是說你的作品爛透了,你可以放棄成為藝術家的念頭,不可能了!」喀,掛電話。
曦西震驚。「這樣說會不會太過分了?」
「你就是這樣,想當好人。」
「不是想當好人,但說得這麼直接,萬一他想不開……」
秀蘭嗤一聲。「你要讓他參展?」
「沒有。」
「打算栽培他?」
「怎麼可能?」
「那幹麼講得好像他有希望?萬一他努力寄更多片子給你,你有空看嗎?你就是沒原則又不乾脆,才讓自己每天忙得團團轉,腦子越來越不靈光。」
「我只是……唉!」明知秀蘭說得對,可是,她還是覺得好殘酷啊!
嘁嘁嘁嘁嘁嘁嘁嘁嘁——
老公寓客廳,一隻白機器人,手舞足蹈,跳街舞。
「你看過我的作品,是不是覺得爛?」張摩爾問。
被問的人不敢回答。
嘁嘁嘁嘁嘁嘁嘁嘁嘁——
白機器人發出嘁嘁聲,手揮腳抖,模樣滑稽。
「怎麼不回答?」張摩爾盤坐在地,繃著面孔。
被問的人,閃到牆邊,一臉驚恐。
嘁嘁嘁嘁嘁嘁嘁嘁嘁——
機器人做了地板旋轉動作。
被問的人,壓力好大。張摩爾陰鬱的表情,加上機器人嘁嘁聲,加上老公寓陳舊的擺設,這地方瀰漫著說不出的詭異氣氛。被問的人悄悄往門口移動……
「那個,我是真心覺得老闆的畫很棒啊,是卓小姐打來的嗎?她……她還是不讓你參展噢?真是有眼無珠啊!」說話的是送新樣品過來的周秘書。衰,剛好遇到卓小姐打電話來。
「她說我的作品爛透了。」張摩爾雙眸瞇成危險的一直線。
「嗄?」秘書倒抽口氣,愚蠢的卓小姐,知不知道張摩爾的背景哪!「老闆,我找人幫你展覽,我朋友在公關公司,可以——」
「回去!」張摩爾拾了機器人砸去。啪,機器人撞牆,彈飛出去,摔裂在地,腳還在嘁嘁抖動。
「老闆節哀順變。」周秘書抱起殘廢的機器人就逃,逃出門外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又講錯話了——節哀順變?笨,亂講什麼啊!周秘書奔出老公寓,想快回家,才奔到街口,就被一群黑衣人堵住去路。
「周秘書,夫人想見你。」為首的瘦子說。
「啊?」不要啊!周秘書被他們拖入黑色賓士車,啪,車門關上。
周秘書心跳急狂,渾身僵硬地坐在陳夫人身旁。陳夫人是張摩爾的母親,還是已故黑道大哥張拓的女人,嗚,自從知道她的黑底,每次見她都很有壓力。
「聽說我兒子最近很不開心。」陳麗麗每個月付三萬收買周秘書,逼她提供兒子的各項情報。可憐天下父母心,兒子什麼事都不跟她說,只好出此下策。
「夫人……因為,那個……」
「慢慢說,別緊張。」
「夫人,老闆還是想參加卓小姐的策展。不過……跟前幾次一樣,又被拒絕了,而且……這次更慘……那個卓小姐說……」聲音低下去。
陳麗麗歎氣。「唉,卓小姐說什麼啊?」
「爛透了。」
「什麼?」
「你兒子的作品爛透了!」
啪!「夫人幹麼打我?」周秘書捂著右臉哭了。
「唉呀!」陳麗麗跺腳。「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一時衝動,不是針對你。」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曾經揍人,好難戒掉。陳麗麗踹開車門,朝外邊候著的阿虎吼:「馬上把那個想死的卓曦西給我抓來,敢說找兒子爛,拔掉她的舌頭!」
拔舌頭?!周秘書兩跟一翻,暈去。
小弟們咚咚咚下跪勸說——
「夫人,現在不能隨便拔舌頭了,要負法律責任啊。」
「夫人,現在也不能隨便抓人了,要被抓去關的。」
「對啊。」時代已改變,東海幫早漂白了。她氣到頭都昏了,她早已改走貴婦路線,非好勇鬥狠的麗麗姐了。陳麗麗又氣又傷心,想到兒子,被人說爛透了,還是被他最迷的卓小姐罵,嗚,他一定難過死了,想幫兒子,又苦於無處下手。
不懂啊,一向為兒子好,兒子卻不喜歡她,還搬出去自己住,不跟她講心事。為他準備大房子,他偏要住這破地方,也不想想當年他上小學,被老師體罰是誰找人揍老師出氣?上高中和同學打架,誰找人將那該死的傢伙打斷手腳?還記得有一次,知道兒子想參加大獅文具公司的畫畫比賽,又是誰為了讓他得冠軍,砸錢贊助大獅事業?結果兒子拿到冠軍,發現她跟大獅老闆結成好友,竟然將獎盃往落地窗砸去,敲出個大破洞。她錯了嗎?愛兒子錯了嗎?她淚潸潸,心好酸。
「夫人……」阿虎遞來衛生紙,讓夫人擦淚。
「不能拔舌頭,總可以做點別的吧?」嚥不下這口氣,陳麗麗面色一凜。「我要見姓卓的。」
「又是你?!」
下午三點,曦西一進工作室,就看見張摩爾。他坐在沙發,戴鴨舌帽,帽簷壓低低,只露出半張臉,緊抿的嘴透著頑固訊息。
曦西詢問地看向秀蘭。
秀蘭坐在電腦前,忙著回公務信件,她聳聳肩,沒好氣地說:「張先生早上十點就來了,趕都趕不走。」煩!現在的人為了出名,什麼都做得出來,死纏爛打,厚臉皮。
「張先生……」曦西在他對面坐下,耐著性子解釋:「我已經拒絕你了,就算親自過來,我的答覆還是一樣。」
秀蘭過來,扔一袋東西在桌上。「既然來了,順便把你的作品集帶回去,留著也沒用。」曦西瞪秀蘭,秀蘭聳聳肩,滿不在乎。對無名小卒,幹麼客氣?
「給我一個名字。」張摩爾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