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掌管一間上市的大型企業,莫隨紅靠的絕不是運氣,她幾乎將全部心力投注在公司裡,日以繼夜的撐起這個重擔,前陣子她就是太拚了,連感冒了都沒空看醫生,硬是撐著,撐出三十九度半高燒,差一點把聰明的腦袋燒成白癡。
被嚇壞的一干親朋好友都不許她太過勞累,自動自發地承接一些她肩上的重擔,所以她此時才能悠哉地動動嘴皮,指使他人跑腿,不需事必躬親。
「……莫風有個情婦,十分低調,我們要不是有深入調查也不知道有這人存在。她長得相當艷麗動人,來頭也相當驚人,其母是金三角泰國毒王的女兒泰莎,而父親是日本商人,從事進出口貿易——。」莫隨紅打斷她。「可頌,你不覺得有古怪嗎?如果連我們這種尋常老百姓都能追查到毒王,沒道理國際刑警查不到,他們只要設個餌便能逮捕中間人,再循線往上揪出大盤,根本不必和我們合作。」除非另有玄機。
「這……」好像有那麼一些怪異。「唉!動腦的事不要找我,你和我哥慢慢研究,你們都是足智多謀的奸臣,肯定能找出被模糊的焦點。」說到羅可深,莫隨紅的眉頭微微一挑。「我們親愛的康心雅學妹呢?我記得她的工作是我的秘書,凡有人到來需由地先通報。」不會又去開閒差了吧?被某人誘拐。她猜得沒錯,臨時假條赫然在眼前。
「呵……不好意思,我哥說家裡耗子多,先借用你家小菲傭,反正有個「特助」 在,你不會太寂寞。」羅可頌微笑地眨眨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特助?」一聲怒吼震動牆上的風景畫,它搖晃了兩下又歸於平靜,如鏡面般的壓克力板反射出一張氣憤不已的男性面孔。
莫家人得天獨厚,每一代子孫都相貌堂堂,「姿色」比腦袋發達,男的俊俏,女的嬌美,個個出色,包括年過三十的莫風,他同時也有父親的風流,女人對他來說只有新舊之分,他從不費心討好。貪財貪色的大有人在,一個走了又來一人,來來去去隨時有新衣可穿。
可這兩、三年來他卻異常地迷戀一個外國女郎,新鮮感和熱度不曾稍減。
「是的,請你配合。」一點也不恭敬的「特助」阻攔莫風去路,態度堅決,面無表情。
「見鬼了,我可是莫氏船運的總經理耶,怎麼不曉得幾時堂妹這裡多了一位特助?!」根本不尊重他,連碼頭都不來拜一下。
「小職務罷了,不需大肆宣揚。」以他目前的「低調」,相信公司上下無人不知曉他是誰。
「既然自知是小職員也敢攔我,你知不知道我有權開除你,讓你回去吃自己。」盛氣凌人的莫風仗著有父執輩撐腰,向來橫行霸道,自封太子爺。
「職責所在,我不能讓你調閱公司機密檔案。甚至更改貨輪航線,你必須先請示執行長。由她批准。」「好呀!居然搬出潑辣女了,你以為她護得住你嗎?」未免太天真了。
莫風不理他的警告,逕自伸手要去拿取檔案,但鐵臂迅如雷,倏地攫住造次的手。
「你……你好樣的!我們這就去找莫隨紅,看她怎麼向我交代。」莫風吃痛地一揚眉,連忙抽回手置於身後,假裝一點也不痛地偷揉差點折斷的手腕。
可明明是位居高位的人,氣勢卻明顯矮人一截,走在前頭的特助沉穩內斂,神色傲然,而落於人後一步的總經理則像是他的小跟班,提著公文包,威儀不足,不夠氣派,缺乏在上位者的泱泱大度。
莫風越想越氣,這個不知打哪冒出來的特助也太囂張了,搞清楚,誰才是老大好不好!他不爽的大力推開執行長室的白色門板——莫隨紅聽到門撞到牆發出好大一聲,抬起頭來,「你有什麼事?莫總。」她稱呼職稱,意即公事公辦。
一聲莫總,讓莫風神氣地仰起胸膛,「還能有什麼事,你這特助是打哪來的?怎麼沒知會我一下。」但他的得意在瞧見堂妹勾起唇角時頓時一縮,心下莫名起了怯意。
「有需要嗎?我用個人這種小事,應該不用莫總你煩心吧。」此話一出,莫風的身體又萎縮了三分之一。
他深吸口氣,勉強挺起胸膛,「誰說是小事,你知不知道他剛剛以下犯上,態度張狂,對我語出冒犯,我要你立即開除他!」敢讓他難堪,他就叫他混不下去。
「你要?」莫隨紅冷笑地旋開筆蓋,在白紙上畫豬頭。「莫總,等你坐上我的位於再來命令我,他是我的人,你最好禮讓三分。」一聽她要他一個總經理向特助低頭,他當場火冒三丈。「莫隨紅,你以為你能囂張到幾時,等我得到過半的董事支持,你等著狼狽的滾下台吧!」他不信治不了一個野種,莫氏船運屬於真正的莫家人所有。
「我想你大概忘了一件事,持股最大的董事長剛好是我媽,除非所有的股東都朝你靠攏,否則你拉下我的機會不高,而我們一家子持股百分之四十五。」加上羅家兄妹是百分之六十,完全掌控全局。
他惱羞成怒地漲紅臉。「反正……反正他目中無人,我今天非跟你討個公道不可。」借題發揮的莫風想重挫她的銳氣,砍不了她左右手羅氏兄妹,拿個小兵開刀也好,下下馬威,叫人不敢小覦他的實力。
「喔!他做了什麼?」她輕輕一問。
「嘎……」他頓時一愕,氣掐滅了一大半。
他哪有膽在她面前坦誠他打算開啟檔案,想從中動手腳,好方便他謀取暴利。
「莫總,把你的肥臀移開我意大利進口的緹花絲絨沙發,全世界只限量十張,我怕你坐垮了就買不到一模一樣的。」跟她鬥,他還早得很。莫隨紅那張刻薄鋒利的嘴,一遇到被她歸為「人渣」的敵人,便會毫不留情的攻擊,不留餘地。
商場上講究快、準、狠,給敵人留後路便是滅自己生路。因此她遇妖砍妖,遇魔斬魔,她的狠是被磨出來的,她的嗆辣是環境使然,面對一雙不友善的眼睛,她必須挺身而出保護年幼的弟妹,即使她大不了妹妹們幾歲,長姊作風根深蒂固。「你……你這個雜種,你敢奚落我……啊!你……你幹什麼?放手,放……放手……」痛痛痛……他的手快斷了。
莫風的臉色漲成豬肝色,很沒用地嚇出一身冷汗,他頤指氣使的手落入一隻結實鐵掌,一個反扣後壓,骨頭移位的喀啦聲清晰可聞。
「道歉。」聲極低,男音。
「道、道什麼歉,她本來就是沒人要的孤兒,是我堂嬸未經族人同意抱來偷養的……啊∼∼」殺豬聲又起,他痛得差點下跪求饒。
「我再說一遍,立即道歉。」活似閻王的秦狼冷著臉,看得出心情不是很愉快。
「為什麼要……我說的是事實……哎唷喂!痛!莫隨……隨紅堂妹,快叫他住手,頂多我以後不叫你野種……手……要斷了……」他整張臉只有一種顏色一慘白。
多個人來分財產,對七、八歲小孩子來說並不瞭解是怎麼一回事,可是在大人說嘴的耳濡目染下,小孩子的殘酷猶勝於大人,尤其是陸陸續續又來了幾個爭產的娃兒,家族中不滿的聲浪更是到達最高點。
這些人一見有「外人」欲侵犯他們的權益,擔心家產不保,平時你爭我奪的眾人居然團結起來,矛頭向外。
可想而知莫隨紅姊妹被欺負得有多慘,縱使養母像只老母雞地護著她們,難免有力有未逮的時候,族中人惡言惡語不曾少過,嚴重的甚至動手動腳的偷襲。
四姊妹都很孝順,隱忍著不向母親提起,怕她傷心難過,在親族間難做人,因此吃了不少苦頭,不過也磨練出堅韌不拔的獨立性格。
小喜青的運氣比較好,他來到這個家的時機正好是幾位姊姊已懂得反擊了,而且略佔上風,沒人敢太為難他,找他麻煩。
「秦特助,不要讓他的血弄髒我的沙發。」「不流血就成嗎?」冷冽的眼進出森寒眸光,隱含殺氣。她假意思忖,以指輕畫柔美下巴。「我討厭汗臭味和口臭,別讓他的汗往下滴。」「你……莫隨紅,你別太囂張,難怪沒人愛嫁不出去——」莫風的怒罵聲頓時一消,取而代之是汗流浹背的驚恐。
「我很不喜歡你說話的口氣。」不識時務。
頭下腳上,倒掛在窗戶外的莫風驚駭得說不出話來,望著十層樓高度,一股尿意再也忍不住。腥臭的尿騷味迅速在褲檔周圍暈散。
他根本不敢睜開眼睛往下看,一條小命就掌控在粗壯的手臂上,他嘗到倒流的尿液,全身發抖然後又因恐懼而慢慢僵硬。
「秦狼,送莫總回去。」莫風以為他死定了,「回去」還有另一層含意,他當下臉一白,兩眼一翻,暈死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