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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頁     簡瓔

  這棟大樓的地下一樓便是知名的頂級超市,去買食材再請廚師做也不是難事。

  「你這是在做什麼?」夢賢臉上的笑容在經理走出包廂之後便消失不見了,她瞪著徐昊,覺得他是故意的。

  她是到現在還很喜歡吃米腸和米血,但她不想跟他吃,更不想領情。

  記得她喜歡的食物又怎麼樣?能夠改變什麼嗎?

  「我們以前常常一起去夜市裡吃米腸和米血。」徐昊深深的看著她,真心希望能勾起她記憶中的那些回憶,讓她想起他們曾經多麼相愛。

  「所以你認為我現在還喜歡吃?」夢賢冷笑。

  他為什麼要記得?她寧可他把關於她的事全忘了。

  「有些事會變,有些則永遠不會,比如對食物的喜好。」她防備的姿態讓他輕聲歎息著。

  兩個人隔著這般豪華的大圓桌也太疏遠了,他多想拉著她走出這裡,在街上隨意逛逛也好,雖然現在還沒有夜市,或許去百貨公司的美食街,那也是他們以前打牙祭的地方。

  「那你就錯了。」夢賢看著他,神情更冷。「以前眼界未開,覺得米腸米血就是人間美味,現在眼界開了,享受多了米其林星級餐廳的頂級料理,你以為我還會把平價小吃看在眼裡嗎?」

  徐昊不由得又歎氣了。「夢賢,我們兩個一定要這樣說話嗎?你就不能對我仁慈一點?」

  他又不是因為厭倦了她才分手的,年輕時因誤會和一時衝動而分手,現在他們都成熟了,他想再續前緣也不算奇怪吧?

  他實在不懂夢賢為什麼要像只刺蝟一樣,他說一句,她頂一句,就是要告訴他,今非昔比了。

  「那要看看你以前對我有多『仁慈』。」夢賢冷淡而嫌惡的說。

  她真的不想被他翻動情緒而再提起過往,可是他讓她忍無可忍,好像她應該對他多熱絡似的。

  「夢賢——」徐昊看了她很久很久,久到讓她心跳又加速了,他低歎著,「那一次,如果不是凌珊執意對阿蘇提告,鬧到阿蘇父母那裡去,我也不會失約於你……」她瞪著他,嘴唇上的血色不知不覺在褪去。「夠了,我不想聽。」不必他說,她也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那一天,扼殺了他們的孩子來到這世上的機會……她倒抽口氣,又感覺到那撕裂似的痛楚對她狠狠襲來。

  「難道一次失約是什麼天大的罪過嗎?」徐昊的眉頭鎖成了一條線。「你氣得提出分手,就那樣全然抹煞了我們的感情,說真的,我也不能諒解你。」

  「不能諒解我?」她嗤之以鼻,全身的裝備都出動了。「那麼你知道那天我要跟你商量什麼事嗎?我不是說了,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你商量,而你卻置之不理,忙著收拾朋友的爛攤子。」

  徐昊定睛看著她,認真的問:「我承認這點是我的錯。那麼,你現在能夠告訴我,你那天想跟我商量什麼事嗎?我問過曉荷很多次,她一直不肯告訴我。」

  「我懷孕了。」她直勾勾的看著他,看到他愕然的表情,她以為自己會很痛快,但她卻沒有任何快感,連一點點也沒有,內心似乎有根繩子緊緊的一抽,讓她好痛。

  是啊,他連自己曾經當過爸爸都不知道,寶寶會諒解爸爸為了朋友兩肋插刀卻棄他於不顧嗎?

  「你說……什麼?」徐昊驚悸的看著她,瞬間像是天旋地轉。

  所以,她那時是要跟他商量孩子的事,結果他卻……

  「那時我懷孕了,而你很忙,我體諒你說是為了我們的未來,也沒敢吵你。」夢賢唇邊揚起一抹譏諷的冷笑。「可是,我好不容易跟你約好時間要商量孩子的事,你卻背著我去安撫凌珊,你說我能諒解嗎?我要怎麼諒解?你告訴我啊!」

  她知道自己給了他罪惡感,內心有絲痛快掠過,但更深處卻是無盡的悲哀與黯然,一切都回不去了。

  「孩子……孩子呢?」徐昊感覺全身的血液全往腦子衝去,背部冷汗涔涔,心臟由於緊張而痛楚了起來。

  老天!她獨自生下了孩子,獨立撫養孩子?!而他這個爸爸卻一點責任都沒有盡到,甚至還不知道自己孩子的存在……

  該死!他做了什麼?看看他做了什麼!難怪她會如此冷漠的對待他,甚至裝作不認識他了,他還糾纏著她不放,無知的想為當年的自己說話……

  「拿掉了。」夢賢挺直了背脊,面無表情的說:「分手的隔天,曉荷陪我去醫院做了流產手術。」

  「……是真的嗎?」徐昊死死的盯著她,臉色一片蒼白。「還是,你在騙我?」

  「你值得我為你生下孩子嗎?」她狀似平靜但譏誚的揚眉,冷漠的說:「我不喜歡拖泥帶水,既然跟你分手了,就不會自找麻煩生下你的孩子,繼續跟你糾纏。」

  「夢賢!」他又驚又懼又悲痛。「為什麼那麼殘忍?為什麼要把我變成混帳?你明明知道我愛你,為什麼非得弄得玉石俱焚?!」

  他的心中突然一陣劇烈的抽搐,知道她說的是真的,她沒有生下孩子,也是從那時開始,恨他。

  「現在再來追究我當時的想法有意義嗎?」她雖然直視著他狂亂的眼眸,但她的眼裡卻儘是空洞。

  「為什麼把事情做得這麼絕?為什麼?」或許她認為他連生氣的資格都沒有,但他的心快要爆炸了。

  然而夢賢根本無視他的又驚又怒,她給自己打了劑強心針,眼神開始轉寒。

  「徐昊,告訴你這件事只是要你知難而退,如果你感到愧疚,我會很痛快。所以你現在明白了吧,我永遠不會給你好臉色,你也別想說什麼做朋友,我辦不到!」

  第5章(1)

  夜深了,徐昊獨自待在無人的辦公大樓裡,桌上的煙灰缸堆滿了煙蒂,煙蒂多到都落到桌面了,他還是一根接一根的抽著。

  知道孩子的事之後,他的心情至今無法平靜,既混亂又痛楚,不斷回想兩人最後一次見面的情景,才發現自己錯得多離譜!

  原來那時她才動了流產手術,難怪臉色會那麼蒼白,身體又那麼虛弱,自己竟然毫無察覺,不表明自己想挽回感情的心,反而說只是去拿他的東西。

  老天!他多想回到從前,多想陪在她身邊,想到她一個人躺在手術台上心碎的流淚,他的心擰緊了,喉中似梗住了一個硬塊,那硬塊恐怕會永遠留在他的心中,這輩子不會消去了。

  兩人過往相處的記憶像電影裡的畫面,從他眼前緩緩的滑過去,再滑過去,每個片段都令他百感交集。

  他們是那麼相愛,她把純潔的自己交給了他,他也給她全部的熱情,那份纏綿又豈是說忘就可以忘?

  然而現在,她顯然決定從他的生命裡退場,而且一點餘地都不留給他,存心要讓他抱憾終生。

  真的要離開他嗎?真的不肯再給他機會嗎?

  他的眼眶發熱了。

  是他攪亂了她的人生,是他帶給她深沉的傷害,是他沒有把她保護好、照顧她,才會讓她從一個神采飛揚的率性女孩變成一個渾身滿是刺的小女人。

  該死!不能這樣!

  她以為他會就此退縮嗎?她以為讓他愧疚不已就能打斷他想再繼續愛她的心嗎?他驀然站了起來,眼中迸射著光芒,像是重新活過來一樣。不!他不但不會退縮,還要找回從前的他們,他要與她再續前緣,他要讓她臉上恢復往日開朗的笑容,他要讓她再愛他!

  第二天,徐昊托大學同學輾轉問到林曉荷的電話,約她見面。

  他以為林曉荷會找理由推托,沒想到她爽快的答應見面,還跟他約了中午在他公司附近的咖啡店碰面。

  他先到,替兩人簡單的點了美式咖啡,腦中不斷沉吟思考著她到的時候,他要怎麼開口比較妥當。

  站在她的立場,恐怕他也是可惡的負心漢一個,她會把真相告訴他嗎?抑或是,爽快答應見面只是想替夢賢痛罵他一頓?

  「抱歉我來遲了。」林曉荷匆匆而來,大背袋裡裝著設計稿,等一下要去出版社開會。

  她今天可以說是忙死了,可是為了夢賢,徐昊是她非見不可的人,於是硬擠出了時間來見他。

  「坐吧,我替你點了冰咖啡。」之前他就見過她和夢賢逛街,她和大學時沒什麼變,學生味還是很濃,鼻樑上的復古黑膠框眼鏡讓她多了股奼女味。

  「謝啦!」林曉荷幾乎喝了大半杯冰咖啡才抬起頭來看他。「你都知道啦,所以才找我的對吧?」

  「對,夢賢昨天都告訴我了。」他沉重的說。

  林曉荷搖頭。「唉,那傻女人,真是傻到不行對吧?」

  昨晚夢賢也去找她了,痛哭了兩小時,用掉了兩盒面紙,那缸子流不盡的淚水不知道是從哪裡生出來的,害她也難過的陪著一起哭。

  說不愛嘛,又會為他激動、為他流淚,這是哪門子的不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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