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震驚嗎?」羽音悲傷地看著他。「你覺得我在胡言亂語?怪力亂神?很遺憾,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的確擁有這份能力。只是,我好討厭這份預知能力,每次看到的,都不是我願意見到的畫面。就像今天,你一出門,我就知道你是去跟鍾芃欣碰面,整整四個多小時,你知道那是多大的煎熬與折磨嗎?長針每移動一格,我已經支離破碎的心就像又被狠狠撕裂一寸。我不斷想像你們在做什麼,你們是不是在熱吻?你是不是打算立刻甩掉我,跟她雙宿雙飛?」
她抹著淚水,哽咽地道:「其實,早在遇到你的第一天,我就感應到我們之間的未來。不過,好可笑……我怎麼會看到那麼離譜的畫面?我居然看見自己穿著新娘禮服,一臉幸福地走入教堂;而你,深情款款地站在紅毯彼端,你是我的新郎。很可笑吧,沒關係,你可以取笑我,因為,連我都不相信那是真的,那根本就不可能發生,太荒謬了、太離譜了……」
淚水像是斷線的珍珠不斷墜落,她怎麼擦都擦不幹,她苦澀地笑。「婚禮的畫面一定是我的預知能力出錯,不過,我很清楚,今天的畫面都是真的,你的確跟鍾芃欣見面,兩人也緊緊地擁抱,對吧?你別擔心,我自己會走,我不會不要臉地纏著你。」
她站起來想走,他卻扣住她的手。「羽音,坐下,我有話要對你說。」這傻丫頭完全誤會了,他跟鍾芃欣只有兄妹之情;至於她的預知能力,坦白說,他乍聽之下很驚訝,不過,他並不會排斥,因為他在意的是她這個人,是兩人之間無可取代的真情,有沒有預知能力,與他們兩人的愛情毫無關係。
「放手,你不要碰我!」羽音尖叫。「我最痛恨腳踏兩條船的爛男人,既然你已經選擇她,你還想要繼續欺騙我嗎?我看不起你,盧易恆,放手,我祝你們幸福,你滾去她的身邊吧!」
「羽音,你冷靜點。」
她就要失去他了,她如何還能冷靜?「我不要冷靜,你放手、放手——」像是要對抗體內不斷湧出的恐懼,她尖叫著,使出全身的力氣推開他,轉身拾級而下。因為沖得太快,她差點摔下樓梯。但,她不在乎會不會摔下來,也不在乎會不會受傷,反正心已經死了,皮肉之傷算什麼?她只想立刻離開這裡,可能的話,她想永遠離開這個殘酷的世界。
盧易恆疾追而來。「羽音——」
第八章
日本 秋田縣
厚厚的雲層堆積著,天空看起來灰濛濛的,彷彿待會兒就要下起大雨。
這是一棟很典型的兩層樓式傳統日本建築,擁有綠意盎然的庭園,此刻,院子裡傳來陣陣小木炭烘烤年糕的香味。
森田繪理香以熟練的手法翻轉著兩面部已烤到金黃色的年糕,嘟起嘴唇抱怨著:「真是的,你難得回來日本一次,卻重感冒而不能出去玩。我本來想拉著你去兜風,試試我那台新買的小車,我開車技術很棒喔!」
羽音躺在籐椅裡,有氣無力地道:「我也不想這樣啊,我又不是故意生病的,重感冒好難過喔,頭好重,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全身都沒有力氣。最可憐的是,我都病到這麼嚴重了,我爸媽居然還可以轉身就出國去玩,好狠啊!再怎麼說,我都是他們的親生女兒耶,他們居然不顧我的死活?」
森田繪理香哈哈大笑。「你只是感冒嘛,只要吃吃藥、多休息就會好了,又不是得什麼重病,怕父、怕母跟我爸媽早就計劃好這趟歐洲之旅了,當然沒有必要為了你而放棄啊!」
三天前,羽音跟公司告假,拿著行李直奔國際機場排隊候補,匆匆回到日本老家。
原本以為可以窩在父母懷中好好撫平失戀的傷痛,沒想到,老爸、老媽看到風塵僕僕歸來的她,只是很驚訝地道:「咦,你要回日本怎麼不先聯絡一下啊?我們明天一早就要出國了,要跟隔壁的森田夫妻一起參加旅行團,到歐洲玩一個月呢!女兒啊,既然你回來了,那就讓你看家吧!」
蝦米?羽音聽傻了,大聲抗議著:「老爸、老媽,你們沒搞錯吧?我在發燒耶,你們不是說很想念我嗎?我難得回來一趟,你們應該留下來照顧我吧?」
雪寺夫妻卻只是輕鬆地笑笑。「唉呀,感冒發燒又不是大病,多休息就會痊癒了。老爸老媽期待這次的旅行已經期待很久了,我們要去法國、瑞士、義大利和西班牙、葡萄牙喔!這次一定要徹徹底底地玩個痛快,你放心啦,我們會拜託繪理香過來照顧你的。」
雪寺夫妻帶著羽音去看醫生,拿了藥回家後,隔天一早就跟著旅行團,快快樂樂地出國啦!
羽音覺得自己好慘啊,千里迢迢地回到日本,家裡卻沒有半個人,又不幸染上重感冒,幸好還有一起長大的鄰居繪理香會過來陪她……不過,繪理香白天也要上班,只能在下班後過來。
「年糕烤好了。」繪理香以筷子挾起年糕,放人熱騰騰的紅豆湯中,把碗遞給羽音。「好啦,你最喜歡的年糕紅豆湯,快趁熱吃吧!喝喝熱湯多流汗,會幫助感冒快點痊癒。」
看著羽音無精打采地喝湯,繪理香又問:「喂,你到底打算在日本躲多久?什麼時候才要回到台北,回到你男朋友身邊?」
羽音懶洋洋回答:「不要亂說,我哪有男朋友?」
森田繪理香眼神銳利地盯著她,佯怒道:「你還裝?雪寺羽音,我們是一起長大的死黨耶,你連我都要瞞,那就太不夠意思了。上次在MSN跟你聊天時,你明明說自己交了一個男朋友,語氣好幸福呢。你還傳了相片給我看,那個叫做盧易恆的男生長得很不錯啊,一表人才,英俊又斯文,」
羽音表情更加黯然。「不要提他。我們分手了,倘若不是分手,我怎麼會這麼狼狽地匆匆逃回日本?」
她就是不願留在台北,留在有他卻無法繼續相愛的城市,失去了他,空氣變得好稀薄,她的心好痛好痛,幾乎快無法呼吸……
所以,那天由盧易恆的住處衝出來之後,她回家哭了一夜,匆匆收拾好行李,天一亮就跟向桔湘和黎瑋瑋說明自己必須回日本的原因,並請她們幫她向公司請假。
她不敢再留在台北,害怕由易恆嘴裡聽到「分手」這兩個字,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承受那麼大的打擊?她怕自己毫無尊嚴地哭著挽留他,求他不要拋棄她,不要投入鍾芃欣的懷抱……她不想讓自己做出那麼沒有尊嚴的事,更怕自己的苦苦糾纏只會讓易恆更加厭惡她。所以,她只能匆匆逃回日本療傷……
「分手?」森田繪理香津津有味地吃著年糕,狐疑問著:「前一陣子你還說交往得很順利,怎麼會突然鬧分手?一定是你亂髮小姐脾氣,太任性了。」
羽音深深歎息。「我才沒有亂髮小姐脾氣,唉,既然你想知道,我就把來龍去脈告訴你……」心情好悶、好沮喪。她很需要找個人聊一聊,也許把事情全都說出來,她的心就不會這麼痛,不會覺得天地之間了無希望……
聽完之後,森田繪理香的表情卻更加錯愕,「啊?就這樣?你對他大吼大叫完就跑出來,甚至直接收拾好行李逃回日本?羽音啊,你會不會覺得自己太衝動了?畢竟,盧易恆不是說你誤會他了嗎,他說他跟鍾芃欣之間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樣,你就這麼決絕地回到日本,也不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
「還有什麼好解釋的?」羽音落寞地看著地上的落葉。「我都『看到』他們兩個擁抱的畫面了,而且關於那個擁抱,盧易恆也沒有否認。鍾芃欣早就跟我表明過,她非常喜歡易恆,絕不會輕易放棄。然後,我又『看到』他們兩個深情地擁抱在一起的畫面……哈哈哈,我誤會了嗎?繪理香,倘若是你,你還會相信他市兩個之間沒有曖昧嗎?」
森田繪理香很認真地思索。「呃……這的確很難定論啦!畢竟,情人眼底是容不下一粒沙子的,遑論是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不過,羽音,你就這樣離開盧易恆,放棄這段感情,將來不會後悔嗎?聽你的形容,我可以感覺出他是一個很優秀正直的好男人,這年頭好男人嚴重缺貨呢,都快要絕種了。」
後悔?羽音淡淡苦笑,心頭一片晦暗的她已經無力思考自己會不會後悔了。她只是瘋狂地想念他,夜裡躺在床上,他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個畫面都會不斷在腦中盤旋,越是命令自己不准想他,屬於他的笑容就更加清晰,淚水也瘋狂地掉落,夜夜淚濕枕畔……
對。她知道盧易恆是不可多得的好男人,也是她最依戀的靈魂伴侶。失去他,她生不如死。但,既然他擁抱了鍾芃欣,代表他動搖了,他覺得自己適合更優秀的女人……羽音不想把自己搞到那麼悲慘的地步,她不想死皮賴臉地哭求他不要定,她更沒有自信和鍾芃欣公平競爭。